第二十五章 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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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一直开了三天,商讨一旦德波发生冲突,华军应该如何处理,该建立怎样的应急机制。刘秉彦忙得晕头胀脑,跟本顾不上其它的事情。
等到会议结束之后,他们回到但泽,匆匆安排了一下手上的工作,刘秉彦就赶去弗特尔曼斯基的家里,准备向他们解释自己为什么这几天会爽约。
从一进门,刘秉彦就明显的察觉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尽管大家对他的来到依然表示欢迎和高兴,但是,刘秉彦注意到,大家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躲着他,似乎尽力的想要向他隐瞒什么。
艾米利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客厅的那张躺椅上等着他,尽管他在来到之前已经打过了电话。当刘秉彦问起她的时候,大家都变得有些躲躲闪闪,这让他感到很不愉快,心里隐隐觉得似乎在他不在的这些时间里,庄园里肯定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艾米利特正在屋子上的阳台上休息,作为一个长期卧病在床的病人来说,适当的接受一下阳光的照射,呼吸呼吸清新的空气是很有好处的。艾米利特小的时候,非常喜欢在阳台上跑来跑去,所以在她病倒以后,弗特尔曼斯基先生就花钱请人对阳台作了改造,修了一座电梯,以便使得艾米利特能坐着轮椅在阳台上休息片刻。
刘秉彦走上去的时候,艾米利特正在聚精会神的——至少刘秉彦是这么认为的——在眺望着远方的景色,因为居高临下的缘故,她可以很轻松的毫不费力气的将四周的美景尽收眼底。
尽管刘秉彦的脚步声已经放得很轻,尽可能的避免打扰到她,但是艾米利特还是回过头来,看见了刘秉彦。她的脸闪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申请,但只是一闪即过,不注意的话,根本不会留意到这一点细微的变化。
她懒洋洋的想刘秉彦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以接受他的亲吻,这让刘秉彦感到很不舒服,似乎是她是在强迫自己做一件不得不作的习惯性的动作,而不是其中所蕴含的真正意义。
“您似乎这几天都没有来这里?”她的声音很古怪,半是讽刺,半是一种满不在乎的意思。
刘秉彦耐着性子,道:“很抱歉,艾米利特,我这几天临时有公务,没来得及通知你们就去了外地。”
艾米利特瞥了他一眼,冷冷的道:“那您怎么不能派人来通知一下?或者打个电话,您不会告诉我,您的工作忙到连打个电话的功夫也没有的地步了吧?”
刘秉彦一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确,他完全可以这么做,只是他完全把这些事情丢在了脑后,只好不好意思的道:“实在很抱歉,我忘记了。”
艾米利特的声音提高了,口气生硬的道:“您用不着给任何人道歉,将军先生,您的工作要比什么事情都重要的多,何必道歉呢,您只不过是忘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约会罢了。”
她特意在无关紧要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刘秉彦知道她在升起,只好试图向她解释。
“您不用解释什么,将军先生。”艾米利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生硬冰冷,“您本来就不必来这里,一个晚上接着一个晚上的在这里受罪,来听一个残废,一个瘫痪在床不能动弹的女人的抱怨,忍受她的苦闷,还有她那绝望的家庭,您应该出现在更令人高兴的场合。”
刘秉彦解释道:“艾米利特,你误会了,我并没有任何厌烦的意思。”
“厌烦?对极了,您自己已经说出来了,我知道您已经彻底厌烦了这一切,不只是您,连我自己也已经彻底的感到厌烦了,我简直是受够了。整整十年,一直呆着这间死气沉沉的屋子里,呆在那张床上,动也动不得,天天忍受着周围的人那种可怜的神情,让你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在坐牢,而且还拖累所有您身边的人陪着你一起坐牢,这简直是一种犯罪。让你甚至恨不得马上死去,早早地从这石头监狱里头解脱,也让所有人都跟着解脱了,让他们忘了之前的折磨,从新找到新的生活。”

刘秉彦大吃一惊,他从来没有料到艾米利特会有这样偏激的想法。
“您现在可以解脱了,将军先生,您解脱了,您不用再这么天天违背自己的良心,来这间石头监狱里头受罪了,本来也没有人要求您过来,您一直是自由的,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我不会可怜巴巴的祈求您的怜悯,好像我多么需要它似的。不瞒你说,我马上也会得到解脱的,随时都可以。”
她拉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腕上的一道深深的伤疤,说道:“我已经这么做过了,可惜那把剪子太钝了,没有割得太深一些,那样的话,才真正是一了百了。”
她指了指身边的围栏,冷笑道:“我的父亲为了让我在这监狱了头活得更开心一些,特意给我一块可以放风的地方,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地方还有一个更大的用处,只要我稍微一用劲,毫无疑问我会这么做的,我马上就能得到解脱,您也会解脱的,大家都会解脱的,因为你们终于不用天天同情心泛滥的背着我来受这份罪了,我们都受够了。你也受够了,我也受够了!”
刘秉彦眼见她的身子开始往栏杆外面歪过去,情急之下,立即扑了过去,将她抱住,用力的想要将她拉回来,艾米利特用力的挣扎,两人纠缠到了一起。
“放开我,你怎么可以碰我,走开!”
刘秉彦毫不理会,坚持将她从栏杆旁边给拖了回来。
等到她终于不再反抗,刘秉彦才松开了手,仍然保持警惕,说道:“艾米利特,你不应该这样做,我们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我们只随时想要保护你。”
“我不需要任何的保护,够了够了,一想到这个字眼就让我觉得恶心,好像我还不够让人感到可怜似的。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艾米利特已经近乎于歇斯底里了。
“艾米利特,我们是在可怜你,那不过是因为我们爱你。你的想法实在太可怕了,也太偏激了,事实完全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个样子。”刘秉彦努力的想要纠正她的错误。
“事实是什么?事实就是您们的心里除了同情还是同情,就像您每天新不甘情不愿的过来看我一样。”
“艾米利空。”刘秉彦放大了声音,“我不是不情愿,而是很情愿非常乐意来这里,即使这几天在华沙,我依然还在记挂着你,我不放心你。”
艾米利特怔了一下,有些不太相信的道:“您在外面还想着我?”
刘秉彦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但也无暇去细想,肯定的道:“是的,我一直在想着你,对你很不放心。”
艾米利特看着他,痴痴的,忽然身子向后一仰,不可控制的,哭了起来,刘秉彦对此完全束手无措,只能傻傻的看着她,不知该怎么做。
这个时候,电梯的门打开了,他们在上边闹得动静实在太大了,已经惊动了下面的人。
弗特尔曼斯基先生和艾迪特走了上来,看到两人尴尬的场面也都愣住了。
刘秉彦看着弗特尔曼斯基先生,努力的想要解释一下,可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艾迪特走过来搂住了艾米利特,努力的安慰她。弗特尔曼斯基先生局促的搓着自己的手,用一种结结巴巴的,不太确定的声音小声说道:“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下去吃饭了?”
那天的晚饭依然丰盛,不过谁都没有胃口吃下去。刘秉彦努力的想要解释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说。艾米利特一直在屋子里面,没有露面,不过当刘秉彦即将离开的时候,从汽车的车窗,远远看到她的屋子里亮着灯,在靠近窗子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我明天还会来的。”刘秉彦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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