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宫殿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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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清风,环胸站在高塔上的人,淡紫双瞳深睨眼前绮灿美景,却充满凝重,望着整个银月古都隐于虚空的结界,秀美的眉目更显忧思。
天、地、日、月,四大圣君的国界向来封守的结界甚强,整个结界只依圣君所有的能力特性而不同,日月双帝引引日月之辉化为其力,天尊、地皇则是纳天地灵脉浩气为其所用。
天都的“虚涯邈城”和地之国的“无垠界都”,其中,以地之国的“无垠界都”较为奇特,不以天际所下的结界,但整个地表脉动几乎尽为地皇圣君所握。
纵是光城圣院的大司圣,置身四大圣君的国度内,就算想突破结界离去,只怕也难。
现在的她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下,唯有像一般百姓一样,通过城门才能出了圣君的国度,所以要混出去得乔装。
首先要想办法对付的,便是掌握这一切的月帝。要先解决能感应到她灵气的月帝,难道真要一不做二不休,将月帝——
“主人,你的表情好狰狞!”一个嗓音娇细有若孩童口音的声,在旁道。“看起来好可怕!”
“你家主子我在思考,这个表情叫严肃,人类的词,不会就不要乱用。”
嗟。
“主人从早上送风妖往转裁庭,回来见过月帝后,脸色就一直严肃的思考到现在,嘎,是不是出了很严重的事了?”
“你总算长大一点,懂得察颜观色了。”
看着自己的座下圣兽赛达,兰飞大有长辈看到晚辈成长的欣慰,蛇头鸟身的它,身躯庞大至极,心智却还是人界孩童的阶段,每回见面老吵着要人陪它玩。
“嘎——”听到赞美,赛达马上鼓着双翅,骄傲地再次说着自己的发现。“赛达还知道,主子看到月帝时会有两种表情,好好玩、好好玩——”
“两种表情!”兰飞马上横眼过去。“连你都能看得出来?”
“赛达看得出来——赛达看得出来——从主子的笑容就可以看出来了!”
“我笑容出什么问题?”她下意识揉了揉双颊。
“主人只要面对月帝,就会出现脸皮绷得紧紧的笑容,眼神不是很空茫就是很闪烁。可是月帝一转身,主子马上就挤出很狰狞的鬼脸……嘎,赛达说错了,是很严肃在思考的表情。”
看到主人警告的眼神,赛达乖巧的改说法。
“就是因为主人笑得太奇怪了,和平常都不一样,所以赛达一下就看出来了。”
以前主人的笑容不是开心大笑,就是面对妖魔时的哼鼻冷笑,可是只要一面对月帝,它就会看到主人用力将两旁唇角上勾,要笑不笑的,好像咬牙在抽搐。
“有这么明显吗?不会大家都看出来了吧?!”难怪廉贞说她越接近大婚之期,笑得越逼近诡异了,简直用笑在发泄还是掩饰什么。“看来假笑、谄媚地陪笑真是一门不对我味口的事。”
“嘎——主人是光城圣使,四季之首,不但身份尊崇,更是胆识过人,为什么要陪笑?”
“哈、哈、哈,身份、胆识……”兰飞环胸仰天大笑几声,没好气斜睨。“你认为四季之首和四大圣君相较,谁的身份高?”
“嘎?!”
“本圣使能将擒妖杀魔、一拳击毙为恶者的胆识用到圣君身上吗?”她敢对月帝亮这种胆识,大司圣会要她亮小命!
“赛达不懂、赛达不懂?”长长的蛇头甩来晃去。“主人为什么要和圣君比身份、胆识?”
“唉,你现在的年龄心智很难理解,身为光城圣使集光荣、尊严、骄傲于一身,却遇上作威作福的上司,勾结皇族权贵,威逼欺凌一个崇高无助的圣使就范——”兰飞越说,双手十指扭动,眉眼跟着纠结,像在痛陈一件多么惨无人道的事。“导致一个崇高的圣使,纯真的心灵受创,无瑕的身心开始了解什么叫胃痛与忧愁,这样的苦处与难受,你怎么会懂!”
“听起来就是很可恶的事——赛达懂——”座下圣兽马上展现领悟力,与主人同声一气。“堂堂光城圣使为了天下人付出,竟还要被可恶的人算计,沦落到身心受创,下场是悲壮牺牲。坏人勾结陷害正义的人,赛达当然懂——”很多人界故事都教过。
“嗯,懂就好。不枉主子我平时这么疼你。”只是也太夸张了,身心受创、悲壮牺牲?!
“主人讲的是哪一代的圣使,赛达一定要去墓碑前致意。”身为光城圣使的圣兽,它一定要对前人的遭遇有同仇敌忾的灵性。“这几代没听说有什么心灵纯真又无助的圣使,嘎——赛达又懂了——是不是三代前的——记得蝶迦罗跟赛达讲过历代圣使的故事,三代之前有一个非常伟大的圣使,他……”
“赛达。”兰飞冷冷唤道。“趁你家主子我暴力还在可以控制的边缘,没叫你开口千万不要再给我开口。”
“嘎、嘎——”
“闭嘴!”横眉冷瞪大蛇头一派含冤不解的跳脚样。“心智不够成熟,机灵、动作总该有圣兽的模样,懂得看主子的脸色行事吧!现在,安静。”
赛达庞大的鸟躯马上乖乖缩翅,大蛇头垂在主人肩旁,不敢妄动。
“知道不知道你家主子我现在正面临一件攸关人生的大事,一个不好,面对的难关将会是我有生以来最大的考验,还在那玩闹!”
她责备地看到,赛达将鸟头垂得更低,“不错,你多少长大一点了。”以前念几句,椰子大的泪水马上掉下来淹她,从蝶迦罗不在之后。倒是收敛了几分哭闹的稚气。
“唉,就算我今天能如愿闯出银月古都,到‘西海云台’见到‘大海之主’,甚至找到风妖一族的宝物,完成风妖长老的遗愿,未来也一定不好过。”
以计谋欺瞒月帝不说,如果真使出令月帝难堪的计谋脱身,从大海回来之后,一定会有很可怕的后果和阵仗等着她,光想就替自己的下场哀嚎……
“问题是如果不照席斯说的方法进行,大概也很难恢复灵力和离开银月古都,唉。”正陷于沉思时,忽听下方传来惊嚷!
“下、下雨了——好大点的雨——”
椰子大的雨点打得下方的人慌忙地四下逃窜。
“赛达呀,主子我刚刚在想很严肃、很严肃的事情,需要安静,不是骂你,乖孩子,不要哭,呵。”
马上挤出母爱的笑容,用力安抚。干嘛最近大家的习性都改变,不但席斯整人方式变了,连她的座下圣兽从外放的哭闹改为“默默垂泪”,她真是辛苦呀!
“想想你家主子我目前的处境,比你还想哭呢!”
兰飞忽遥望远方阳光辉映星辰的虚空,神态不胜唏嘘般,赛达不禁跟着望去。
“想我春之圣使面对再可怕的妖魔,也不曾有半点退却,领千军万马,冲锋擒妖破魔障,本圣使眉头一点都不皱,却栽在小人当道——还有同伴相害——天理、天理何在!”
“主人这么不想要大婚进行吗?”
“倒也不是这么说,只是心中有道自己过不去的关卡,总感觉这一切很不真实,再加上风妖的事,我不希望在这样的心境下完成自己的人生大事。”
“要不要跟月帝跪下去,拼命哭喊求情,也许月帝会心软。”以前在灵界时,蝶迦罗说过,月帝喜欢主人,只要主人用对方法,月帝不会为难她。
“只要关系到取消大婚,我不论哭着说、跪着说、趴着说,月帝都绝对会让我改用托梦来说。”
“嘎——嘎——主人学到新法力了——”赛达天真的鼓动双翅欢呼。“主子会托梦——嘎——”
“耍笨呀!这意思是说,如果我好胆敢讲取消大婚,就是找死了!”
“一讲取消大婚,主人就会没命呀!”
“差不多!”先不说月帝会给她什么“问候”,光大司圣那一关就有她排头吃。
赛达惊恐的再鼓鼓双翅。月帝美到人间少见的模样,虽然没什么笑容,但不像这么残暴,而且看到它都会拍拍它的头,命人拿它爱吃的东西给它。
“跟没命差不多,而且你家主子我看到那双蓝眼一眯起,和那张完美到不见人性的唇一抿,我就觉得很多事都可以改天再说。”
“嘶——原来主人胆小——胆小——没勇气——”听完这几句,赛达得出结论。
“赛达!”兰飞严声一吼,眼神瞪去,马上又见到缩翅开始垂首的大蛇头,椰子大的泪光开始闪动,只好硬生生地咽回要骂的话。“呵呵,乖,主子我是有事叫你办,不小心大声了一点点,没事。”

“嘎——什么事——什么事——赛达一定替主人办到最好。”一听主人有事交代,赛达马上又情绪振奋摇晃蛇首。
“今晚月偏西南的时刻,到银月古都北方废弃的神殿等我。”镇守北边城门的是不属于皇宫内的军队,较不会认出她的容貌。
“明晚就要举行皇宫内的夫妻之仪的仪式了,月帝会让主人离开银月古都吗?”
“这你不用管,大人的复杂你不懂,入夜在那等我就对了。”
“主人……”赛达又犹豫的开口。
“还有什么问题?”
“万一一直没见你来,赛达要等多久才能确定你偷跑成功?”
一阵无言伴着轻风拂过,兰飞始终环胸看着前方皇宫主殿,慢慢回头开口:“你很赶时间吗?是你主子我决定人生大事重要,还是你白等一夜重要!说——”
“赛达懂了——赛达懂了——嘎——”赛达再天真都知道看到主人那一脸杀色腾腾的脸色,自己该说什么。“赛达一定等主人到太阳升起,主人一定会成功!”
“很好,马上给我回灵界养足精神,入夜后若没见到你,以后你就当只自立自强的圣兽,自己另外找主人吧!”
“赛达马上回去养神——我的主人一定会成功!”赛达高呼口号后,赶紧展翅飞离。
高塔上只剩环胸看着皇宫主殿好一会儿的兰飞。
“就算要诱月帝喝下掺着药物的东西,也得要有脑筋,我如果现在突然拿给他,不被怀疑才怪。”她拿出小晶瓶,迎着阳光,里面透着黄光的紫花越见绽放。
“只有原来就在月帝寝宫内的东西才不会启人疑窦,潜进去将这玩意儿下在月帝寝宫内的水壶中,今晚再找理由到月帝寝宫,假装想找他说话,自然的倒杯水给他喝,到时……不任我胡作非为都难!哈哈!”
这方法越想越不错,搞不好不须动用到天相给的两道线光之力。
“只要冷静行事,没什么不能成功的,月帝再怎么地位崇高,也不过是个年纪比我小的少年,有什么好怕的。论世事的历练与计谋,哪有我平日在外行走厉害。”
越想勇气越振奋,甚至忍不住开始在脑海浮现一幅“俊美无双的少年圣君,任她染指宰割”的画面。
高塔上的白发人儿坚定抿唇跃身而起,消失在虚空中。
银月古都正中最豪华、典雅的一座宫殿,总是弥漫着一层威严与神秘,殿外永远是层层守卫与守护在君王身边的月影武士,殿内却一反常态的不见任何侍卫,四大圣君的寝殿,几乎个个皆如此。
因为圣君身上所带的圣气,每天皆需纳天地日月中属于自己的灵气特性,几代传承,早已将圣君所居的地方化为最天然的圣气结界,非但妖魔完全进不得,连有半丝不属于圣君承认的气,都很难进入。因此四大圣君的寝殿内,几乎是不会有任何守卫。
当白发身形步上铺着淡光月晖的长廊时,面对眼前层层像月色炼化的纱光飞拂,兰飞举步走上长廊。
她身上有月帝所下的金蛇,这是月帝执意放到她身上的气,此刻倒帮了她。
长廊的尽头是一道烙着银月古都皇徽的大石门,兰飞深吸一口气闭眸感觉月帝放在她身上的气,回想几次在月帝怀中,贴身感受到的那份月辉气息与脉动——
“樱影凝形——化月之华——”
她巧借月帝之气,再引眉心未出的封印圣气,双手指掌打出结印,粉紫辉泽缓缓绽出,接着竟慢慢转变成浅浅的月晖光华,将气锋汇于单指中,月华射向石门的皇徽中心,大石门应声而开。
“看来身在银月古都内,身上有月帝所烙下的气,懂得擅用了挺方便的。”
走进这间邃广的寝宫,宁谧的气息中,柔雅的淡黄轻光由上空漫洒,寝殿中央的上方不见屋顶,而是像以月光凝化成的片晖,层叠交错,呈现半露天的透明。仰首可眺望银月古都的天际,白画、阳光交映星辰的光芒照耀,穿透堆叠的片月之华,洒下满室朦淡柔。
月帝的寝宫她来过几次,每次皆月帝伴随,从来没像此刻单独一人,感觉有点奇特,总觉得寝殿内不只她一人一样。
寝殿周遭有独特的深色石长柱,因为是月帝所居,站在其中,连挺立的石柱也充满主人威严的沉敛气息般,什么人住的地方,果然是跟那个人的性格很像,一点活耀的朝气都没有,她撇撇唇的想。
来到靠近床铺边的一道长形落地大镜前,兰飞不得了的凑近瞧。
“这面镜子还是一样光亮照人。”之前这面镜子就很吸引她的目光。
镜边镶着古铜边框,上下左右还嵌着四种不同颜色的宝石,镜身光亮到不染半丝微尘与印子。
“这四颗宝石分明每颗都灌注了月帝的镇守灵气和圣印的封印力量,一定不是一般的镜子。”
她曾询问月帝,月帝却只是微笑,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说这镜子与她有间接关系。
“间接关系?”
什么意思?在这之前,她没见过这面镜子呀!就在兰飞侧首回想时,寝殿内上空洒下的月晖光泽已变,轻亮的白光中转为带着一丝淡橘般的色彩,显示日已西移,黄昏的晚霞将至。
“还是赶紧做我的事要紧。”
她朝墙边的深灰长石桌走去,上头有绿琉璃的水壶和水杯,另一旁墙面堆了座小山高的箱子,全是明天皇宫的大婚仪式要用的东西,白天廉贞替她整理的东西大概已放了一半进来。
用力压下心中罪恶感,她拿起壶盖想将药倒下去时,心头异样的感觉再次浮现,兰飞猛然回头,依然不见任何声息与人影。
她再背过身,紫瞳却滴溜溜的警戒打量,总感觉暗中有人注视她的举动!
“镇定,别自己吓自己,月帝现在在大殿上接见庆贺大婚的外国使者,不可能在这。”况且只要她没离开银月古都,身上的气还在月帝感应内,是不可能会惊动月帝的。
“振作一点,放点东西就紧张成这样,一点光城圣使的勇气都没有,稍晚还怎么进行更重要的!”
兰飞替自己打气后,将手中的小水晶瓶倒入壶中,看到小紫花在壶中晕散开,才满意的收起瓶子,尚不察寝殿内,向来漫洒的月晖轻泽已敛去,更不知身后的石柱已开始流散出七彩虹光。
“接下来就等晚上。”在她骄傲扬手而笑时,嘴角的僵硬也瞬间凝住,因为眼角余光已瞥到周遭不一样的气流。
别说身形僵立,扬起的手停住,心跳也如失速般急擂,不可能是月帝!不可能是月帝!月帝在大殿上,那是——
兰飞猛地转头,对上一双金色眼珠!
金色眼珠的主人扬开优雅绚丽的羽彩,虹光气流随着展开的羽彩而飘动。
“火凰?!”
她讶异的看着眼前的金彩凤凰,月帝登基时,她代表光城圣院亲手献上的吉祥兽!
火凰发出宏亮的昂鸣,兰飞这才发现它美丽的长长鸟尾一半还在镜内。
“原来这面镜子是另一个通道!”
月帝以四颗灌注力量的宝石,将镜子连结另一个空间,让火凰随时可出入待在身边。
当火凰以长长颈子磨蹭着兰飞的面颊时,显对将它带来银月古都的人还记得,且甚有好感。
兰飞回神。“咳,既然大家认识,那就好说话,一看也知道我没啥恶意,就当没见过,让我……”
话还没说完,火凰再对上她的眼,已从金色转为焰亮的火红,迫人的灿亮像从对视的眼瞳没入意识,兰飞只感一阵金光的迷雾像由脑门罩下——
不好,她……太大意了!
失去意识前,只见长石桌上绿色琉璃壶内的水,在火凰再次优雅扬开的羽彩中,壶内的水连她所下的药,全部蒸散于空气中。
虹光汇聚在昏睡的白发身形下,将昏迷的人儿送至垂纱后的大床上。
当火凰的身形消失于镜内时,寝殿内月晖的轻泽再次漫洒,恢复宁谧。
直到夕阳的云霞染红天际,黑幕罩下,整个皇宫尤为找不到兰飞而慌乱时,来到寝殿站在床边的俊逸身形,邃蓝的双瞳凝锁着床褥中昏睡的白发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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