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后散着湿发赤足盘腿坐在小几旁画一张画。卡卡躺在画上闭目养神。
“我知道他是谁了？”卡卡跳起来，重心不稳，一下来个四脚朝天。
“知道就知道，激动什么？”虽然有点好奇，我还是故作姿态。
“他是，他是雷雨啊!雷雨啊！这么大名鼎鼎的人物，一时之间竟然没想起来。”
我笑笑，示意他继续。
“传说雷雨公子富可敌国，权倾朝野……这两项暂时无从考证啊……不过号称天下第一美男子，今日一见，还算有那么点……”
“不过此人……你知道他又称什么？众人都在背后叫他芳草雨，芳草公子！”
“天涯何处无芳草的芳草？”
“差不多吧，天涯处处有芳草。这雷公子所到之处，芳草遍地，芳草凄凄啊。”见我并不动容，卡卡开始具体描述，“他与很多女子都有过关系。但是他从来没有给过任何女子名份。”
我扬扬眉：“噢，钻石王老五一枚！”
“别不以为然的样子！这男人即便是和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苏素，天下第一花魁的云灵儿，也只是露水情缘。他从来没有留恋过任何女人，也没有任何女子可以留住他的人或者他的心。”
这才是真实的他？那个有着夜空般明净和寂寥眼神的人。
“既是这样，为何还有那么多女子痴迷于他？”
“女人！十八岁和八十岁的都一样爱妄想。吃了亏也没个学聪明的。个个自命不凡想做真命天女。”他瞥我一眼，闲闲说道，“人贵有自知之明。”
“听说他从不强求女人……这几年，他找过的女人很少……”
卡卡突然又跳起来，“那个，那个，你，你，你今天和他说话了……”
“只是多谢二字。有何问题？”
卡卡哀叹一声：“怪不得那么多女人恨不得扒你的皮。芳草公子极少和女人说话，除非是他看上的女人。”
“不是从不强求……”
“啊，如果你当时不答话就没事。可是你说了，你说了！……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尚无女人拒绝过他……”
这样的花花公子，你可愿不计后果赴汤蹈火？
那样的人才那般的眼神，你可愿将一生的荣光燃烧，绚烂一个极乐的夜晚？过后可能是灰烬，勉强残留也会比烟花寂寞。
唉，一声叹息。
虽然不介意一夜情。可是实在害怕遇到爱情这个可怕的瘟疫。
☆★
有女子哭声传来。
“小姐，你好不容易昏迷刚醒，不要哭坏身子才好！”
“我的心，一年才能活这一次，只为看他一眼。偏偏今天晕倒……我和他，真真是有缘无分……”
八点档的肥皂剧。
我和卡卡同时黑线飘过……
“他比无情公子还要无情。他才是真无情。那天之后，他连看都没看过我一眼。可是，我偏偏心里全是他。看到一棵树一株花都会想到他。思想起他，我的心一会儿像在蜜里，一会儿像在火上……狠心不想他，我的心便跳不动了……”
兔死狐悲，由彼及己。
我心下恻然，对这个男人突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不过恰好是我欣赏的类型罢了。仅此而已。
☆★
门推开。月光给他高大的身姿投下一个暗影。
这样的男人，连敲门都不会。整个世界就是为他而存在的！
可是看到他轻蹙眉头，挂着一丝疲惫和不耐的神态，心里有个角落软了下来。
我咬牙暗恨，女人啊女人。
他已毫不客气地坐下。
看着我海藻一般纠结的卷发，眼睛亮一下很快暗下去。
“头发很漂亮。”伸出手，空中停顿，看看我的神情，还是收回。
我没理会他，兀自望着他漂亮的锁骨和下巴心烦意乱。一夜情。YESORNO？
是的，我的头发很漂亮，柔黑卷曲，就是刚刚及肩短了点。因为总是没完没了地疯长，所以我无聊的时候就没完没了地剪着玩。
他又看了看我趴着的桌子，将目光转移到画上。画了大半的画被茶水糊了一片，隐约可见画中女子在悬崖上仰望流星雨撒落的夜空，留给我们的是她波浪一样卷曲的瀑布黑发，闪动着星星点点美丽的光。
“你画的？”
尽管沉默了许久，微微颤抖的声音和倒茶水的手还是出卖了他。
眼前这个男人，很激动？
我平静下来，一口否认：“不是。”
这是个蹩脚的谎话，他余光已经扫过我沾着墨水的手指。
不过女人天生就是耍赖的生物。
我盯着他，打死不认的样子。看你能奈我何？
对峙一会，他问道：“刚才之前，你并不认识我吧？”声音很轻柔，慵懒中带着一丝呵护和宠溺的意味。
在这样的声音面前，我有点泄气。怎么看怎么像怨女在耍小性子。
我老老实实承认：“是的”。
“那么，我们午间的对话是不是就作不得数？”
他当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然……好。”说不失落也是假的。我扭着衣襟。
“那么我们再来一次吧？”他和风细雨地笑道。
“啊？”
“你愿意做我的女人吗？星君小姐。”开门见山。
俊脸在眼前放大，灼灼眼光燃烧我的心。这个时候，我和他，只有零点零零零……一厘米的距离。
“啊！”心乱了，全乱了。这，这，这是什么，这，这，这不是让我在理智与身体之间挣扎吗？该死的我疫苗都还没准备好，完全没有免疫力嘛！
“平静，平静！”卡卡传来讯息。
火突然灭了。
我有些挫败地看着他。
“可是怎么办？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了。我似乎应该为你的名声点负责啊？”简直是连哄带骗，完全吃透女人。
不过我是谁？
“名声是什么？又不能当饭吃。我看，公子你还是多考虑一下怎么为那些受伤的心负责吧！小女子就不劳费心了！”终于冷下来。
哭泣声四面八方传来。真是恰逢时机的芳草凄凄一片啊。
“公子难道没听见她们的伤心泪泣吗？难到就不知道伤了的心有多么难以痊愈吗？似你这种花花公子，真该尝试一下那种滋味！睡不安寝，食不知味，心中满满是一个人，却又寂寞难耐……”
接收到卡卡传来的大力鼓掌动作，我才发现，自己突然莫名激动了。
他只用的熠熠眼光灼烧着我。
过了很久，久得我的心快要停止跳动的时候。他很疲倦地闭上眼睛，“你说地对。那种滋味……我也很想尝试。”
我受了蛊惑般想用手拂上他的眉心，他微微颤动的睫毛。
“那么星君，你来做这个女人好不好？”他抓住我的手，放到唇边。
我一颤，急急缩回。“为什么是我？”
“在我心里，你总是特别的。”低低的声音。
是啊，每个女人在心中都觉得自己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是可以留住他的避风港湾。这真是一句万能的谎言。
可是我……卡卡说得对，人贵有自知之明。不算特别漂亮，脾气不算好，好逸恶劳，贪图安逸……凭什么，让一个大众情人为你停留？
我的心终于冷笑一声；“公子似乎找错人了！”
他低低笑出声来，调侃道：“这么急急将我推开？没记错的话，某人似乎说，因为他们一般都事业有成啊，成熟稳重啊，温柔体贴有责任感……姑娘所指难道不是在下？”
我有点窘，有点恼羞成怒，冷冷说道，“不过是姑娘家的戏言！夜深了，公子请回吧！”
他起身，用认真的表情说道：“你也并非对我无意，何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说不定我真的可以……这样吧，过几天我要动身去融国，长路漫漫，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机会。沿途风景大好，星君你也可以趁机赏玩一番。”
说罢拿起我画的画：“我很喜欢这副画。姑娘可否将此转赠给在下作为信物。”
来不及反对，这个男人已经一阵风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
好吧，我承认，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已经沦落为凄凄芳草中的可怜一株。在男女这件事上，明显跟那个男人不是一个段位。
“你别告诉我你要跑路！”卡卡添乱般的一阵怪叫。
“还不走，等着让人吃干抹尽吗？”我背上不算多的杂物，急步走出院落。别了，舒适的床。别了，美丽的湖边小居……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这个雷雨最擅长的是什么？天下没有一个女人能跑出他的手掌心！”
敢情在他老人家面前，我们这些女人都成了可怜的孙猴子。饶是七十二般变化，也只是让佛祖耍猴戏玩？
我还真不信这个邪。
天刚蒙蒙亮，不知道钱庄现在是否已经开门。没开门的话能不能砸开？我胡乱想着。
“他有一支军队，叫雷霆军，非常厉害，真的，横扫诸国，人人谈雷色变。据说从来都没有打过败仗。现在金国的皇帝就是他扶上台的。是他的傀儡，傀儡你知道吗？”
还是个非法暴力武装分子？
“不过听说雷霆军纪律严明，作风优良，百姓都很拥戴。”
还好，暗松口气。
“可是……”
我打断他，“有完没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啊！还有一句……”卡卡抱头。
运气真是不错，我眉开眼笑地走进当铺的门。
“那个，那个星小姐，雷大人已经把小姐的银票冻结了。大人说……小姐需要银两可以去管大人要！”
“什么？”我气愤，“三十万两啊！这个贪官！你们钱庄讲不讲规矩？这个世道还有没有王法？”
当铺老板和卡卡几乎是同时的脱口而出：“这个世界，雷雨就是规矩和王法啊！”
天，宇宙！我有抱头泪奔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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