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店也真是，冷气给的一点也不足，你看，奴家都出汗了。”装模作样扇着团扇。
马上有惊人分贝的粗嗓门喊道：“小二，加冰块！我家九娘都热出汗了！”
收到一干注目，花枝招展的女人得意地扇得更欢。
……
“这女人不是那个什么楼的什么花吗？她怎么能来这里？”
“哼，从良了，没看城中新贵称呼她九娘子吗？”
“什么新贵？这王大福不过是个屠夫发了家！一副暴发户的嘴脸！”
“听说早就取消他的贵宾资格了啊？”
“不知道他豪掷二十万两银子从周府又买了一张贵宾卡吗？”
……
“咦，周家公子不是谢小姐的未来相公吗？他家怎的落魄成这样？”
“什么？奴家早十年前就和周家没了关系，你再胡说小心嘴上生疮！”
……
“唉，要不是为了雷公子，这地方再不能来了。什么嘛，不是暴发户就是青楼女子！啊，还有，你看那个，那个女人，素着张脸那个！黑不溜秋，不知道又是哪家打鱼户家的女儿！”
“是哦，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也敢过来和我们这样的贵家小姐抢男人！唉，什么世道！”
我下意识摸下脸。
“你别说，那女人打扮挺特别的，就是黑点，这么一看也颇有姿色！”
“哼，想凭这身渔姑打扮出位，也太小瞧雷公子的品位了！”
……
“老看她干嘛，扰了心情。资容堂新出润肤油和胭脂了，你们知道了吗？”
“看仔细！我脸上擦的什么？表哥从京城第一时间给我送来的，还是限量的！”
“怪不得看你今天一副面带桃花的死相！”
“讨厌！这么说人家！”
“好看是好看，就是艳了点！”
“艳吗？……不会啊……早上表哥明明说很好看！……真艳啊？……不行，小梅，小梅，我们还是先去下更衣间！”
……
“这谢小姐还真是傻！”
“那怎样，人家有个更傻的表哥宝贝她！”
“是啊是啊，听说她表哥要带她去融国参加鉴宝大会！瞧她那得意劲，据说雷公子要在那儿逗留一整月！说不得真有机会和雷公子……”
“我们雷公子会看上她这个芦柴丫头？那谢公子还真傻，巴巴地给心上人创造条件……”
“我回来啦，你们又说什么呢？”
……
“噢，你表哥没给你买百美的新款鞋子和……”
“阿，阿，百美出秋冬款的鞋子了吗？我表哥明明说……”
……
实在不是我想窃听，奈何耳力太好！
转了半天眼珠，终于发现点比听她们谈话更有营养的事。
这湖是一面背山的。在山脚下的湖岸边，有两个人。两个男人。
当然，以普通人的目力，不会看清他们的样子。不过我不同，我可以清楚地数出这两个男人的睫毛根数。
当然我不会无聊到那个程度，因为我发现他们两人的睫毛都很浓密纤长。
年轻点的黄衫男子年约弱冠，如果忽略他冰冷的眼神和不耐的神情，抚平他皱着的眉头，那么他应该算生得十分俊美。我还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子。他的脸好像水仙花一样清雅出尘，但也像水仙一样冷傲。
我又转向另一侧的男子，他的脸……我的老心忽地跳了一下……他的脸，他的脸比之黄衫男子更为英俊和男子气。五官深刻精致，整张脸就是一块上等美玉，毫无瑕疵，发出温润淡彩，举手投足间充满成熟男人的韵味和贵气。
好像发觉了我的注视，他朝着我的方向一瞥。他的眼睛，他的那双眼睛好像晴朗夜空的星子一样澄澈，带着不易察觉的落寞和忧郁。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眼神。
我急忙缩回头，做错事般的脸红了。
他不可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见我。忍不住，我又将目光投过去。他和白衣男子在说着什么，脸微微侧着。
连侧脸都这么好看。
我有点呆呆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果然还是喜欢这类的熟男！”脑子里面打出两行小字。
吓一跳，卡卡并未在视线范围内。下意识摸摸袖子，仍在。
“那个，其实不用对视也能发信息啦！你只要集中精力让脑波对准我。嗬嗬！”
红色黑体初号外加文字震动再度重现江湖。直到卡卡抱头求饶。
☆★
“我说，你们女人为什么都喜欢老男人？”
“因为他们一般都事业有成啊，成熟稳重啊，不冒冒失失，不畏畏缩缩，温柔体贴有责任感……”
“停！别花痴了！……等你四十岁就不这么想了……”
“哦？”
“那时候你会恨当初自己为什么不找个冒冒失失的小男！”
“嗯？”
“女人四十如狼似虎啊……哎哟，你捏我干嘛！”
“哈哈哈！你不纯洁噢。”
……
“我现在看上去几岁？”有点不自信地摸摸脸。
“单看外在嘛，去年十八，今年十八，明年还是十八……”
“就这句还算合我心意……还好相差不大……”我喃喃道。
不理会卡卡连连发过来的白眼。
片刻，他拍拍黄衣男子的肩。黄衣男子点点头，朝山顶快速奔去。他朝我的方位望过来，刹那间我有种错觉，似乎我们目光相撞。在我转头的瞬间，他跃起身体，以无懈可击的完美姿态掠过湖面，朝湖心岛的方向而来。显然是很上乘的轻功。
未等他的身影落到岛上，便有一众眺望的女子尖叫连连。
原来这个男人，便是众人口中的雷公子。
也只有他，当得起这许多人在此的痴心等待。
一二层大批女人冲出门外。青涩娇羞的十五岁少女，妖娆风情的半老徐娘，无一例外的打扮得精心精致。众人面上都带着癫狂的神情。这男人还真是老少通吃！
他眼皮都没眨一下，完全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径直走进心竹居。
楼下女人们露出伤心失望沮丧的神情，有几个甚至开始哭泣。
“雷公子上楼了！”
三楼众女子喜悦兴奋焦灼……一时间，清雅的丝竹之音开始变调。
既然刚才已经看过这个天人般的雷公子，那么我现在也无谓去凑热闹，开始埋头吃饭。
针扎般的目光刺到我身。抬头，赫然发现不知何时变成众人注视的焦点。然后就对上他不带任何情绪的清明目光，正打量着我。
在他的眼里，我好像看到了整个星空。
多么熟悉，多么亲切。
回他一个微笑，微微的虚荣心令我愉快起来，低头继续品尝我的午餐。
呲。银针划破空气的声音。
装作不经意的侧身倒茶，正好避过。
哗。一大把银针冲我招呼而来。
正在考虑该侥幸避过还是直接翻脸呢，银针就在空中快速变向直奔正主而去。有几根已近身的针变向时堪堪擦过我的面庞后颈和手腕。
“地球还是很危险的哇！连只乌龟都不得安生哇！”卡卡缩进壳里大叫。
角落里的娇俏红衣少女哇地吐了一口血，面色惨白，愤而叫道，“雷哥哥，你……”
“小小年纪这么狠毒，林太史教的好女儿啊！”他扫了一眼全场，无害的眼神顷刻间夹杂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令众人胆颤心惊。然后毫无感情地说道，“回去罢。”
少女一跺脚，急急跑下楼去。
“不介意的话？”他遥举酒杯对着我，恢复一派优雅贵气。
“多谢。”我举起茶杯。
只见弯起的嘴角微微一笑。
真是倾国倾城。
很久以后，我仍坐着，不算坦然地接受着羡慕的，嫉妒的，仇恨的，痛苦的……目光，如果目光也可以杀人的话，我想我已经被凌迟。
只是我一直到晚上才明白，为什么仅仅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对白，就让众女对我宣判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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