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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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李清咳了半天,方才停歇下来,喘着大气道:“张兄弟,我这病怕是不会好。唉,真该当时就死掉才好,在这里丢人现眼!丢人现眼哪!我有一种预感,我只怕要死在这儿了。”那李清喃喃地说着话,极度伤感的样子。
“李大哥,这话从何说起?——真的看不好了吗?”张得发吃了一惊:“李大哥,你可是名医哇。”
“名医不名医的,还提它干啥。”李清烦恼地摇了摇头:“就是因为懂点医术,才知道自己可能好不了了!那人下手可是真狠哇。武功高深莫测,我算是领教了。——张兄弟,我看你说话中气不足,你没事罢?”
“怎会没事。”张得发苦笑了一下:“我现下功力尽失,只怕连七八岁小孩都打不过了。”
“是么,来,我看看。”张得发不由分说,伸出手来搭住了张得发的脉。
张得发紧张地看着李清,却见他闭着眼只是不说话。过了片刻,只见李清长叹一声,缩回了手。张得发看到李清微微地摇头,心头一紧,紧张得问道:“李大哥,我这病没问题罢。”
“怎么没问题,那人不知是使的什么手法,你的经络已经被他震散,怕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只是你没有受外伤,虽然是个废人,但还算是一个正常人,这是不幸中的万幸,现下需要极强功力的人替你运功调息才能恢复,只可惜,这里哪有这样的人。”
“不会罢,李大哥,是不是将息几日便会好的,这几日我天天在调息,觉得好多了。”
“呵呵。”李清冷笑了二声:“别骗自己了。你经络已散,哪来的功力。你现在当真连三岁小孩也不如。”
“这,这如何是好,我还指望着哪一日恢复了便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去呢?所以这二日那些小鬼欺上头来我竟是没做理会,想学勾践卧薪尝胆。——竟是没有希望了,难道咱们竟真的要死在这个鬼地方了?”想到这里,张得发打量着四处,脸色忽地煞白。
“哼,总有办法的。”李清阴沉着脸冷冷道:“总有办法的。”不禁又是咳成一团。
这一群新来的人有了张得发这批早来的人做榜样,自然不敢以身犯禁,便依样学样开起矿来。那刁锋虽看似是个莽汉却是个善于察颜观色的人,干活分外用力。只不过正自干着活,忽然看到身边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吃了一惊,一眼认出竟是玄冥。他欺玄冥幼小,看玄冥竟对自己不敬,不觉心头大怒,有心要发作,转念一想不妥,他此时知众人都在疑着自己,便不敢多惹事端。当下强忍怒气,并不理会他。
那玄冥方才已经在一旁听到了这刁锋与众人的谈话。他小小年纪即与家人离散,此时他幼小的心灵中已自认定这一切完全是眼前这个叫作刁锋的大块头搞的鬼,往日他在母亲的怀中,见了这刁锋只有害怕,现下却心中恨意渐生,誓要报复。
那李清看着众人忙碌,不好意识歇手,勉强垦了几锄矿,便觉喘地不行。喉头发甜,几乎立时要咯出血来。当下轻叹一声:“如此还不如早些死了算了。”扔了锄头坐在一边一动不动。那旁边的监工早就看见,不时在近旁走动,看着李清惨白的脸色只是嘿嘿地冷笑,似是在考虑如何收拾他,一时并没有采取行动。
转眼之间,又是一天过去了。那些体力能够支撑的人早就开完矿,三三二二在那里躺下啃馒头了,体力略有不支的人眼见也已经垦地差不多了。只那李清一动不动坐在那里,那馒头自是吃不到了。那旁边有几个人看在眼里,互相看了一眼,俱都为李清捏着汗。这些人在废墟中时与李清并没有过深的交情,有些人与李清还有一些过节,只是大家都明白,废墟有废墟的规矩,眼下大家都沦落到这个局面,便不愿再将过去的事提起,看到李清如此,想想他现在的下场又何尝不是自己将来的下场,便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那李清枯坐了一日,果觉自己饥肠辘辘。眼见众人已经睡了。他睁眼扫视了一下周围,微觉沮丧,强忍着饥火,又闭上了眼睛。
忽然鼻中闻得一股馒头香,他吃了一惊,睁眼看去,眼前果然现出一个馒头来。却见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手中拿着一个馒头,正递给自己,口中道:“你吃吧!”
李清惊异地打量着他,他在沙漠中与玄冥见过面,便认出了是玄冥。他知这馒头来得宝贵,何况是一个如此年纪的小孩的,他一向自恃身份,今日如何涎得下脸来当得这许多人就面吞了这小孩的馒头,当下眼珠滴溜溜乱转,咽了一口唾沫,强笑道:“小娃娃,你这是干什么。你自己吃吧。”
“我看你病了,我娘说‘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你若不吃馒头,只怕你熬不过几日。”
“那你呢?你不饿么。”
“我吃过了,我年纪小,吃不下这许多。剩下的给你吃吧。”玄冥道:“那日,你在沙漠中救我们,我还没有谢过你呢。”说着话,扭头狠狠地瞪了刁锋一眼。那刁锋听得动静,正向这边看来,看他瞪自己,鼻中微哼一声,倒头闭眼睡了。
李清闻言心中一颤,心想他原来是感念自己当日救他,所以才给自己这馒头吃。小小年纪便知感恩,实属不易。心中不觉更是惶愧。他知自己表面上与玄元没有什么过节,但是当时在废墟中却是处处为玄元下套,处心积虑将玄元赶下了村长之位,想要争那村长之职,这件事玄冥看不明白,这旁边明眼的人自是有得是。想到这里,眼见玄冥将一个白花花的馒头塞在自己面前,便更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便觉臊得厉害。
那张得发在一旁早就看得一清二楚。心想罢了,还是玄冥有心眼。我偌大年纪,枉与这李清称兄道弟,到头来竟连个小孩还不及。便在一旁干咳一声道:“李大哥,小兄弟一番好意,我看你就不要拒绝了吧。往后这洞中日子很长,大家相互帮助这是第一要紧的事。”
李清听那张得发这般说,心中一醒,暗道:“是了,我只是爱惜颜面,只顾推托,倒没有顾及这一层。我今日正可做出一些榜样来,日后这些人中也好少些内哄争斗。”当下不再客气,接过玄冥手中的馒头,谢了一声,放在口中大嚼。他嚼着嚼着,便觉有些伤心,想自己堂堂一个院长不想沦落到这个地步,倒要在七岁小孩口中乞食,不觉鼻子一酸,眼中掉下泪来。
只嚼了几口,忽听得一人斥道:“活都没干,吃什么吃。”只听刷地一声历响,那李清听得声响有异,方自有异,还不及抬听,只觉手中一痛,啪地一声脆响,手中的馒头竟已自被人用长鞭抽落在地。
李清、张得发和玄冥俱都一愣,抬头看去,只见那彪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近前,正恶狠狠地瞪着这几个人。
张得发心中火起,站起身来瞪着彪子:“我们自吃我们的,又没有白拿你的馒头,关你屁事,你怎的不分青红皂白坏了我们的馒头,赔我。”
那彪子站在那里看着,忽看到张得发这般神情,他自是在这矿中跋扈惯了,不曾见过这等脸色,那张得发的脸又极是凶恶,便不自觉竟有些畏缩的感觉,有一刹那他向身后退了退,口舌也不是那么灵便了。随即他看到那勇子和钱子等人在那边似是看到了状况,正俱都向这边走来,他忽地胆气一壮,呲牙一笑,脸上随即生出一副鄙夷的神情,斜睨着张得发道:“兄弟,你睁眼看清楚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不管你以前混哪儿的,有多威风,今天到了我这地头上,就得听我的!爷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爷叫你吃屎,你就得趴下去舔!”
“你!”张得发大怒,手下意识地一扬。他这一场手并不是要揍这彪子,只为他在废墟中时总喜欢将剑斜背在身后,故此战前总是扬手从身后抽剑。他这一抽,便立即清醒过来,自己身后已是没剑。那彪子却是不知,见这张得发一扬手,只道这张得发要动手,便下意识地往后一跳,此时,他才看到身边竟围了许多人,那些方才看似睡着的人想是听到了动静,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俱都站在自己身后看着。这彪子看到周围情势,心中觉得有些不妙,脸上竟显出惊慌的神情来。
那张得发看到这彪子外强中干的模样,不禁呵呵一阵冷笑。
那彪子本自心中有些发虚,忽地看到张得发呵呵冷笑,他心中登时一股气直往上撞,这胆子登时便莫名大了许多,却是被怒气冲昏了头,当下便站定在那里,梗着脖子看着张得发:“畜生,你笑什么?!”
“我自笑我的,关你屁事。”张得发见他这般模样,越发觉得好笑了,昂头看天,一副不值理会的模样。
此时,那勇子和钱子还有胡孟和李刚这几人已经走到近前,却是看到了这边人多,虽然那些旁观者一副看热闹的神情,但自知若是惹急了保不准出什么事,自己这几人不一定压制得住,虽说到时自有官军出面,但没由头落得个被官军痛骂,甚是不值。当下只是站在一旁,一时不敢有所动作。
那彪子见这张得发如此凶狠模样,一时吃不准他的路数。忍了有一会儿,却是落不下这个脸,心中越想越气,忽地一咬牙,大叫一声,手中的长鞭又自挥出,刷地一下,狠狠地抽向张得发。那张得发清楚地看着他的鞭来,正想躲避,不知怎么的却有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他一闪身,已自抓住了那抽来的鞭子,正觉侥幸,却只听噼啪一声,顿觉脸上火辣辣地痛。却是没有躲过这一鞭。这张得发心中长叹,心想这厮的身手实在稀松平常,若是自己有废墟中的身手,一百个也不够自己杀。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想不到自己还有今日。
那彪子看到虽然抽中了张得发,但手中的长鞭却也被他抢在手中。不禁又惊又怒,正怕那张得发反击,却见张得发竟站在那里发愣的样子,便使劲地拽了拽鞭子,竟便轻松夺了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到张得发的脸上那道鞭伤竟自沁出血来,不觉胆气益壮,口中斥道:“狗东西,好大的胆子,想造反?!”一挥手,又是一鞭击出。
那张得发胸前啪地一声响,又是一道鞭伤。那张得发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瞪着眼看着彪子,登时一股火气从丹田直涌心头,便顾不得许多,狂叫一声,直向彪子猛扑过来。
那彪子正自得意,不提防张得发忽地如失心疯般扑来,那鞭子便再也耍不开,两人竟就扭打在一起。要说论起武功来,自是那张得发厉害,但此时,他武功被废,再精巧的招式也只成了花架子再不起作用。那彪子并不会武功,却有的是蛮力,再回上他皮厚肉粗,这二人扭打在一起,那张得发使尽了招术,竟还是不能占上风。
那边勇子和钱子,胡孟等人看到此状,俱都胆气一壮,先前还惧怕着这些人是强盗,现下便一扫恐惧,俱都吆喝一声:“怎么了,敢打大爷,瞎了眼了。”一齐往上撞来。将围观的几人撞翻了几个,齐向张得发攻来。众人见这几人来得凶恶,不敢开罪,俱都跌跌撞撞地闪开。
那李清在旁边看得清楚,他知这张得发武功全废,显然当不住这几人的攻击。这张得发与这几人争斗全因自己而起,眼见他遭这几人围殴,自己怎好意思在一旁袖手旁观。却是一急之下,咳嗽又起,当下强惹着咳嗽,大叫一声,也自撞来上来,用头顶住了钱子前胸,不管他如何拍打,自己死不松手。

那围观的人看在眼中,俱都感到莫名的兴奋,齐叫一声好。便有不少人看这几人扭在一起,便在暗中偷施冷手冷脚,不住地踹踢彪子等人,这些人存心看热闹起哄,竟连张得发和李清也受了他们的暗算。
原本那旁观的人只是凑个热闹,并没有要加入争执的意思,若是这些人当真要与这彪子等人做对,这彪子等人如何抵得住。不过这彪子等人自知自己人少,虽说有官军撑腰,但也要在为官军办好差的前提下才行,因此怕当真闹出大事来,所以在之前就本自心虚。这几人忽地又被围观的人偷施了冷手,虽不知是谁动的手,吃痛之下心中却是明白过来了几分,怕惹发大的变故。这一懈神的功夫,却也奇怪,方才还虎气生威,现下却便自觉喘得厉害,动起手来便觉有些松懈,碍于脸面,却是不肯放手。
众人看这几人斗得不似先前那般起劲,齐声起哄:“加油,揍他,下死劲揍他,往死里揍。”两边人都只道这些人在为自己助威。
忽地眼前斜刺里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横插到他和张得发的中间,正是刁锋。只见他一把抱住张得发陪笑道:“得发哥,你怎得跟老大动手!你不知他们都是为军爷办事的人么。那张得发一愣神的功夫,脸上却早被那彪子噼噼啪啪地打了数个嘴巴,他有心要回手,却是苦于两手被那刁锋紧紧地抱住,竟是施展不开。那彪子得了空,站在那里看了一眼,回过神来,兀自走上前去对着张得发的脸又是噼噼啪啪地一阵巴掌,直打得张得发嘴解沁血方自住手,这才觉得心头气稍平,紫胀着脸瞪着张得发招手大叫:“臭小子,畜生,来来来,动手哇!”
张得发挣了几回,却是被刁锋死死抱住,那刁锋用头抵着张得发的胸口不住地叫道:“张大哥,且不要动手,有话好说。”若是在废墟中,他哪敢正眼看张得发一言,称他一声大哥!
那旁边的钱子等人看那彪子住了手,他正自用手死揍着李清,却觉自己怀中的李清身体软塌塌地竟不似是一个人身,倒是一坨死肉,便觉自己揍得没趣,当下也喘了一口气,撇了李清,退到彪子身边。
这两边的人依旧自觉有些打得累了,却是个个不甘示弱,在那里骂骂咧咧,俱都不肯走。正吵闹之间,只见从圈外拔开众人走进来一个人,沉声道:“都吵什么吵。吵够了没有。”众人回头看去,却见是杨老大。
别看方才那杨老大一脸糊涂相,现下却已是完全换了一副模样,不说是神威凛凛,也算得上是虎虎生气,那眼中竟自放出光来。他看着这群聚在一起的人,大声喝斥道:“散了吧,散了吧。明日还要干活,省些力气也好多活几日。”驱赶着众人。
众人眼见此状,却是俱都不依,都指着彪子叫嚷道:“是这几人欺人太甚,须有个说法。不然,兄弟们不服。”周围一大群人跟着起哄。那杨老在眼睛扫过,却没有看清方才说话的人究竟是谁。他看着这些人俱都冷冷地看着自己,眉头一皱,调过脸来,却是瞪着彪子道:“彪子,你来一下,我有话与你说。”
那彪子看到杨老大那副模样,不禁一愣,当即下意识地闭了嘴看杨老大说话。正自心虚之间,那杨老大眼光一扫,偏偏就紧盯着自己,看杨老大说话的神情口气显是将自己当小弟使唤,心中久不服杨老大,便大感在众人面前没有面子,当下磨蹭着并不动身,只是小声犹豫道:“老大,什么事?”
杨老大见他并不太卖自己的面子,心头火起,厉声斥道:“我三番五次告诫你们,你们都当耳边风,你们大小也算个头,跟一群人犯打在一处,这么多人,都要像你这么管着他们,即便不出事,累也要累死你。还不快回去!”当下,也不多话,扭头径自出了圈外,自向鬼门关走去。
那彪子等人犹豫了一会儿,却见那杨老大走出没几步,忽地停住,在前面不远住站着等着自己,眼中凶光毕露。他知道这杨老大是这洞中唯一一个有权与官军接触的人,惹翻了他须讨不得好。只得跟着推开众人走去。那彪子走出人墙之际,似是有些不甘心,回头瞪了张得发一眼,忽地看到地上那个掉落了的馒头,当下抬起脚,狠狠地踩落,还不甘心,放在脚底下碾了一下,方才恨恨地离去。
张得发看在眼里,朝着彪子等人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
众人看着那彪子等人走远,听那鬼门头上铁门哐哐地作响,似是正在上锁。便觉有些丧气,与张得发说了一回闲话,各自倒地睡了。
张得发正自生着闷气,只听身后有人叫道:“得发!”,张得发转眼看去,却见周厉君正站在身后担心地看着自己。张得发朝着周厉君笑笑。周厉君走上前去,小心地抚摸着张得发的脸,看他嘴角沁着的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便觉甚是心痛,双眼一红,几乎掉下泪来。
“没事,俱是一些皮外伤。”张得发安慰道,伸手替周厉君抹眼泪。
“瞧你,没本事还逞什么能,这里比不得在废墟。你也不是原来的张得发了。”
“怎么,嫌弃我了。我的武功虽然被废,但那话儿可没有被废!”
“瞧你,说什么呀!”周厉君在张得发胸前捶了一拳,吃吃轻笑。
那周厉君替张得发擦拭了一下自己浑身的血迹,两人低头再看那李清,却见他满脸血淤,双目紧闭,咳是不咳了,却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近的气,不禁有些胆忧。
这其中只有一人倒头假睡,却眯缝着眼看向这里,肚中正暗自冷笑。不是别人,正是刁锋。刁锋看那张得发与彪子争斗,越看越疑,猜知这几个平时自高自大的角色如今俱都功力被废。方才那张得发被自己一抱,试探之下竟连挣脱的本事也没有,只有混身乱抖的份,心中暗喜道自己往后再也不用惧他们了。想到方才自己死命抱住了张得发,那张得发受了彪子一阵掌嘴竟连埋怨的话也没有,瞧他的眼神竟还似在感谢自己,自己当真是占了便宜又卖乖,想到这里便觉心中解气,兀自埋怨彪子等人太过软弱,“若依了我,要了这小子的性命才够。”
那彪子等人看到杨老大变了脸色,迫于他往日的威严,虽觉心中万分的不高兴,却是不敢有一丝违逆。跟着那杨老大退出人群回到鬼门关,锁了铁门,进了石室,这一群人坐定,那杨老大自是另有一番训斥。
“你们这些人好不晓事,万事有个分寸。你们自是知道,他们这些人个个是难缠的主,这一回方来,吃不准这里的路数,你们如何下狠劲逼他?你瞧那些人的脸色,你们不知那前山六号洞的事吗?”
彪子等人相互看看,他们自是听官军中的军官训斥,知道前山六号洞中前阵子出过事情。据说不知什么原因,那前山六号洞中的人犯一起杀死了看守他们的工头,并诓骗守洞的官军,想要冲击洞口,所幸被官军识破,才没有逃脱。那一回,官军将这整洞的人饿了数天,随后突入其中,用喷火筒将洞内的人全部烧死,那些工头也一个都没有幸免。
这几人听杨老大这番说话,面面相觑。钱子小声道:“老大,我们只知那六号洞死了许多人,连工头也全死了,——莫不是?!”
杨老大点了点头,正色道:“不错,我听下士说,就是那些工头逼得太甚,将那些人逼急了才造反。”
众人默默不语。那杨老大眯着眼看众人的神情,却见他们一个个显得不以为然的样子,知他们并不心服,拍拍彪子的肩膀,长叹一声道:“彪子,你看我这把老骨头了,要说比年轻比体力比脑筋活络我一样也比不过你们,但是官军依旧让我做这个工头,这其中的道理你们可知。”
“不知!”彪子梗着脖子粗声大气道,显得心情极其烦躁。
“彪子,就是应为我并不逼迫这些下面人太甚。给出下面人一条活路,即便那希望其实并不真的存在,却也让他们看到一丝希望,他们便觉得有奔头,那时,你指派他们,便是要他们去干极危险的活,他们也肯干,因为他们自觉有希望。但你若是断了他们的希望,这些人如何耐得住性子,自知不能活得长久,早晚与你拼命,官军是懂得这道理的,我也是懂这道时理的,所以让我做这工头,我老了,你若是有些上进心,这往后如何管理这些人你也得学学!”
“老大,你这话便说得不对。”彪子不以为然道:“老大,这矿洞中你自是个头儿,只有你有权力与官军接触,这外面究竟怎样我们自是不知。我们只是被你看中了来为你卖命的。平时受那些人犯伤害暗算也不在少数。老大,我们为你干这许多事,担的罪可不少。方才你是瞧见了,一群人围着我们这几人乱打。那小子吃饭不干活,我自要教训他,反倒是我没理了,这话说不过去,我只是不服。”说完气呼呼地扭过脖子看着别处。
“正是,老大,彪子哥真是没怎么招惹他们,都是那群人犯混。老大,你真不要跟他们客气,这些人,一给脸就蹬鼻子上脸,到时就越发尾巴跷上天了。”
那杨老大看在眼中,见这彪子不服管束,众人尽都帮彪子说话。他暗中拿眼扫视着众人一回,心头不禁长叹一声,知自己在这些人中已经越来越没有威信,脸色便由不得地缓和下来。
要说这彪子原先也只不过是一个人犯,侥幸让他做了监工,他自应对杨老大感恩戴德,如何就敢与杨老大这般说话。原来这洞中由于劳动条件极差,所用工具都是最原始的。再加上这些人犯吃喝拉撒都在这洞中,洞中开采能石矿更是尘雾弥漫,空气极其混沌。这官军俱都爱惜自己,等闲不进入这种地方。俱是在一群人犯中挑一两个身强力壮能够服众的人让他出来管理,平时就由这个人与官军联系汇报工作,这个人在生活上自比一般开矿的人犯条件好了许多,自有人乐意干这等差事。平时那官军便是将铁门一锁,有事时也只管唤杨老大,其它人连鬼门关都不得出,更别说要靠近官军把守的铁门了。那历来的被官军提拔出来的工头,为了自己能够服众,自也要找几个帮衬,协助自己管理人犯。这些工头一向就挑这人犯中身子骨强壮的,因这些人最容易带头惹事,让这些人做了工头,也最能压制众人。这种管理方式已经是这赭石星球各矿洞的普遍方式,已经成为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彪子等人俱都是这一等强悍之人,因杨老大怕没法管束他们,便拉扰他们。
那杨老大看到众人满脸俱是不服,当下心中一凉,他自知若是开罪这几个人,他们必然惹事。眼见他们并不听自己的话,知道多说也是白说,没得再伤了感情,日后还要仰仗这些人办事。因此只得愣了一回,长叹一声道:“好吧,你们说得自有些道理。这件事,我知道了,以后小心些便是。”只得忍气吞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彪子见这杨老大如此,俱都感到高兴。心知这杨老大已经投降,看那杨老大甚是郁闷地转身走了出去,这几人相互挤眉弄眼,要不是碍于面子,早就爆笑一场,再说上杨老大一些怪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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