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国栋该期末考试了，他心烦意乱，看书时常常盯着书发呆，半天都看不下去一页，这份曾经的感情已经变成了一剂毒药，如果吞下他会死去，如果暂时不吞，那他也得时时带在身边，早晚会有人逼他吞下。他感觉到了压抑，这种压抑沉重得让他无法呼吸。他想解脱，可周围有许多张牙舞爪、模模糊糊的凶神恶煞般的影子很快就把他挤到中央，他只好静止般地蜷缩着，一动都不能动。
他恍恍惚惚考完最后一门试，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他惧怕回去，可他知道他必须尽快回去，这个暑假如果他不回家，家里又得吵吵嚷嚷没有宁日，上次他早返校几天，就引起了小燕妈和小燕的不满，在现在这个敏感时候，如不回家，那小燕妈还不天天到家里要人，怪我爸妈没劝我回家？可回家，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想答应那种自己憎恨的婚姻，我不想这么拖着小燕，既然不想跟她结婚，就必然要尽早说清楚，这样才不会害她。可我对她能说清楚吗？她是那么不理解我。国栋感到很无奈。
国栋回到家，是上午九点多，他坐了一晚上火车，到了县城转汽车回家。
国栋到家后，小燕和小燕妈来看他，小燕妈对他讲了这几年小燕为他家的诸多付出，小燕为了等他丧失了好多择偶的机会，小燕是多么讨他父母喜欢，小燕时时都盼他回来是多么想念他。。。。。。国栋看着旁边低头含泪的小燕，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丝感动涌上心头。
他对小燕妈说：“我是真心希望小燕幸福的，我觉得我给不了她真正的幸福，我就是怕接着耽误下去，才想赶紧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小燕真的应该在爱她的人身边，该有幸福的家庭的。我们俩试过，可无论怎样努力，都找不到相爱的感觉，我不想自欺欺人，害人害己。有很多感情我给不了小燕，不是我不想给，是我们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产生不了。我真的为此很痛苦也很为难。对小燕为我们家的付出我很感激，小燕为我们家做过的所有事情，我都愿意加倍去做，加倍偿还。”
“你说的轻巧，你怎么偿还？小燕耽误了的青春你怎么还？拿什么还？”小燕妈说。
“我真的不是想耽误她，耽误她的同时我自己也很不好过。也同样浪费很多时间和精力。这些小燕是知道的。我真的很多时候都是放下一切事情，搜肠刮肚地给小燕写信的。我早就想说分手，可我知道说出来大家一定不会同意我的观念，可现在如果还不说，那只会更耽误下去。因此，无论大家现在理解不理解我，我都得说了。我真的希望小燕能理解我。没有感情的婚姻不道德。”
“婚姻不道德，订婚四年再把人甩了就道德？原来好好的有话说，怎么上了几年大学就没话说了？谁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了更好的姑娘就忘了小燕了？我看你是有了花花心思了吧！”小燕妈很生气。
“妈，越说越远了，国栋跟我说过，他没跟别人谈恋爱，别说这些了。”小燕制止了妈妈。
“他说没谈就没谈？你又没在他身边看着，没谈你们俩怎么好好的说散就散？只是没话说，就能让你们说散就散了？这怎么说的通？”小燕妈不解地说。
“我真的没在大学里谈恋爱，我发誓。我和小燕就是没了感觉分开的，没有别的理由。如果是别的原因，还好办，就是感情不好办。我实在不愿意让自己所有的感觉都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着，这本来只是我和小燕的感情问题，现在却如此令人难堪地成了大家的谈资。”国栋有些无奈地说。
“知道难堪就不会说分手了，分手小燕才是最难堪的！”小燕妈道。
正当国栋跟小燕妈说话时，国栋姐和姐夫也来了，他们得知国栋今天回家，就抱着孩子来看国栋。他们的孩子才几个月大，虎头虎脑的，是个很可爱的男孩。
国栋站起来迎接姐姐姐夫，顺手抱过小外甥，逗他乐。
“大妈和小燕早来了啊，还是你们近了好，我们这么远，紧赶慢赶这才刚刚到。”国栋姐对小燕和小燕妈说。
“是啊，这不是来看有大出息了的国栋吗？可惜咱对人家亲，人家不领情啊。这不是跟小燕提出分手了吗，你说我和小燕腆着脸来看他，多没脸面！就是拿热脸往人家冷**上贴呢！”小燕妈说。
“大妈，不是这样啊，您和小燕就是不来，我也打算回家放下行李去看您，不论我和小燕究竟怎样，我都是应该去看您的。我跟小燕没成婚，我以后也照样会去看您。”国栋说。
“你倒会说，你是那么有良心的人吗？真有良心就不会扔下小燕不管了。”小燕妈很不快地说。
“大妈，这是两码事儿，我确实是真心为了小燕好。刚才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不知怎样您才能理解我。”国栋解释道。
“我是没法理解，小燕耽误这几年怎么好？谁能理解小燕的处境？”小燕妈仍很生气。
小燕一直低着头没说话，从国栋和妈妈的对话中，她知道她和国栋真的是完了，想想这几年发生的一切，不尽悲从中来，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国栋看到小燕这样，很揪心，就把孩子递给姐姐，过来安慰小燕。
小燕心里怀着一股怨愤之气，她想把他推开，她猛地用力推了一下国栋，国栋站立不稳，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几步。
国栋姐姐正好刚从国栋手中接过孩子，正抱着孩子站在国栋身后，冷不防被国栋撞了个趔趄，孩子的脑袋撞在了衣橱的楞上，头上撞起了个大包，哇哇大哭。
国栋姐心疼孩子，也来了火气：“耽误了小燕，就没耽误国栋？就小燕有青春，国栋就没有？当初是他们俩互相有点儿朦胧的好感订的婚，我们家既没抢也没赖，是你提醒的我妈，是两家都愿意的，你老说我们家十聘八请把小燕求来的，如果第一次您就回绝了，我们还会来？我们知道您不是不愿意，而是心里很愿意，是在要面子，这我们才顺势把面子给您留足。小燕是很好，可国栋也不是找不着对象的人，我们难道就非得十聘八请赖上您不可了？现在又老说耽误了小燕，国栋一直都不想伤害小燕，总是忙里偷闲给小燕写信，没话还找话写，就是为了安慰小燕，他老忙着给小燕写信就没耽误？这个学期又让他考虑结婚的事儿，他的学习就没受影响？他退步了多少您知道吗？国栋现在都被折磨成啥样了？恋爱结婚是他们俩的事儿，什么感觉什么感情他们俩才最清楚，咱们压根儿就不应该掺和。以我的意见，当初压根儿就不该张罗着给他们俩订婚。少男少女有个朦胧好感不是他们的错，那个年纪谁没有过？可这种感觉很难说能否持久，过段时间也就冷静冷淡了，大人们非得凑热闹让他们订婚。他们那时那么小，懂什么？依我看，就是我们这些瞎掺和的人才糊涂。”彤彤数落着说。
“行了行了，大家都是好心，这事儿谁都不怨，是我不好，可能很多事儿我还没做够没做好吧，是我做事儿有欠缺，都别吵了。”国栋眼看就要吵起来了，就赶紧劝他姐说。
国栋觉得，得慢慢地跟小燕和小燕妈讲道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们总会明白和理解的。
“这两年为了改善你和小燕的关系，你做的还不够多？这谁看不出来？让小燕说说，你做的还欠缺什么？哪里做的还不够？”国栋姐余气未消。
“都不要再说了，这种争执也不嫌丢人！国栋什么都做到了，不就是我嫁不出去没人要，非得赖住国栋让他娶我这么简单的事儿吗？是我犯贱，让我妈也来操这份心受这份奚落！”小燕也恼起来。
“彤彤，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你是干啥来了？不愿在这待就赶紧回家去！”国栋爸本来一直后悔和国栋妈瞎操心，给国栋张罗着定了亲，现在又被女儿这么揭伤疤，很恼怒，他冲国栋姐吼道。
当初国栋姐是不同意弟弟订婚的，她说，弟弟很聪明，只是还没认识到学习重要性才导致成绩中上游。她跟父母说，您忘了国栋中考时的情况了？他最后一个学期才开始努力学习，不是也以很高的分数考进了这所省重点高中？这所中学可是整个市教学质量最好的啊。高三大家都好好学习了，他自然也不甘落后，考上个好大学是完全可能的，如真这样，到那时他和小燕可真是不稳定的关系。不是谁抛弃谁，是想法不同思想迥异，根本就难交流。还说，我当初不是跟咱村的玉斌也互相有过朦胧好感吗，他去外地上学后，见的少了，不就没感觉了吗？看玉斌带女朋友回村，我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也丝毫不觉得难堪，因为我们早就没了感觉。国栋姐想，如果没有订婚这层关系约束，国栋和小燕之间也就跟她当初和玉斌之间的关系一样罢了，订了婚才交往更多，甚至不得不交往，可还是没了共同语言，还是一样得分开。
在村里，孩子订婚早了，父母觉得有脸面有成就感，因为大家的人生目的，无非就是把孩子拉扯**，给儿子盖上房子，娶上媳妇，抱上孙子；给闺女找个称心如意的婆家嫁出去，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对父母来说，这就是完成了任务。而且这些事情越早实现，做父母的就会越觉得有成就感，还能让别人家羡慕。国栋父母和小燕父母就是出于这种考虑，又觉得小燕和国栋是互相有好感，双方父母对国栋和小燕都挺满意，就巴不得赶紧把婚事给订下。
订婚这事并不是小燕或国栋自己提的，可他们见惯了村里这种现象，又感觉喜欢对方，觉得这是极其自然的事情，就默认了。
被父亲这么一吼，国栋姐很委屈，她抱着孩子到隔壁屋里，一边给孩子敷额头上的包，一边哭。
国栋姐夫也很心疼孩子，就过来说：“你看家里现在乱成什么样儿了，咱还是先回去吧。想看国栋，过两天咱再来，或让国栋去咱家住些日子。”
国栋姐本来就很难受，不想再待在这里，就答应了，擦了把眼泪，忙活着给孩子穿衣服换尿布，收拾包裹准备回家。
那边国栋姐忙活着要走，这边小燕妈被国栋姐呛白了一顿，正气的够呛，正气汹汹地对国栋开火呢。
“你说自己不好就对了，好的话还说抛弃小燕就抛弃小燕？我看你就是个没良心的东西！原来你受的大学教育就是这样啊，教你怎么做陈世美？”小燕妈大声地嚷嚷着。
“大妈，您这样说我很伤心，不是我抛弃小燕，不是我没良心，你问问小燕，这两年我们俩交往是什么感觉？我们有没有努力地改善过？我一直都在努力，想改善我俩的关系，无论多忙，我每周都坚持写两封信。可还是无能为力，这些小燕是很清楚的啊，在努力维持关系中，小燕也感到了跟我一样的痛苦。我很庆幸我考到了那么好的大学受教育，它让我学到了宝贵的知识。可我跟小燕的分手，不是我受教育使然，爱情是与教育程度无关的，感觉才最重要。我没怪小燕受的教育低，只要我俩有感觉有爱就好，可我俩之间缺乏的恰恰是爱的感觉。我真的是很不理解小燕，为什么在这样的状态下，还这么热衷于这份婚姻。可能真的是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存在即合理吧。”国栋感到无奈了。
“我不管什么存在什么合理的，反正这桩婚事不能这么说完就完了！退婚，我坚决不同意！”小燕妈说。
“大姐姐，你也别急，这事儿咱再慢慢商量，咱们都再劝劝国栋，他这孩子一时犯拧，犯糊涂，过些日子磨磨就好了，什么性情不得磨啊，你说是不是？何况他和小燕之间呢！过些时候磨合好了，什么有话说没话说的，都不要紧了，等他们习惯了没话说这种情况，不就行了吗？能安安稳稳在一起，不吵不闹，结了婚不就完了？咱在这吵吵，孩子一时还是转不过弯来，不也没用吗？你先消消气，进屋喝口茶，别的咱再慢慢儿聊。”国栋妈觉得再这么下去还是没结果，反而伤和气，就过来劝小燕妈。
“妈，咱回去吧，一会儿邻村的李艳到我这取书呢，我去买教材顺便给她带的。别让她来了找不到人。”小燕觉得再呆下去没意思，就找了个借口想走。
“好，那咱先回去。不过，国栋妈，我可跟你说，这门亲事儿就是不能散，散了咱这老脸往哪搁？咱都是做父母的，谁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你好好考虑考虑，酌量着办吧。”小燕妈临了不忘对国栋妈撂下话。
国栋和妈妈把小燕娘俩送到大门口，小燕对国栋今天在大家面前说的话满腹不满，狠狠瞪了他一眼：“别送了，怎么敢劳你大驾？我们这些小人物怎么能承受得起？那不是折了我们的寿吗！”
国栋不知该说什么，可不送，他觉得不礼貌，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送送你大妈和小燕，你别跟着再惹她们生气了，回去好好反醒一下。”国栋妈看儿子不知所措，赶紧解围。
国栋回屋，到隔壁看看小外甥额头伤的怎么样，刚才小燕和小燕妈在，他没顾上。正巧姐姐、姐夫准备好了要走，他赶紧说：“大老远来，再折腾回去，你们俩受得了，孩子还受得了啊？住下吧，住两天再走。爸爸是一时着急，说话重了。姐，你又不是不知咱爸的脾气，他那么盼着你们一家来，哪里是真赶你们走啊，是不想让你和小燕妈吵起来罢了。”
姐夫觉得国栋说的有道理，又看小燕和小燕妈走了，就说：“国栋留了就住下吧，现在家里安静了，住两天后让国栋跟咱们一起回咱家玩去。”
“我没生爸爸的气，咱爸啥样儿我还不清楚？我知道他是看到小燕妈那副凶悍样子，怕我再说下去引起我和她的争吵，也怕吓着孩子，咱们家一向与人为善，什么时候跟人家争吵过？其实，我压根儿就没想跟她吵，遇事讲理，争吵管什么用？我就是觉得小燕妈说话太不在理儿，每次逢人便说是咱家怎么怎么把小燕求来的，这还不算，硬说是你耽误了小燕，到底谁耽误谁更多啊，你耽误的可是学习、是成绩、是前途。小燕耽误了找婆家，你就没耽误找对象啊。镇上那位家住第一中学的姑娘，就是现在跟你在同一学校的张影，我去年夏天见过，比小燕还高还漂亮，气质又好，还聪明的不得了呢，我看你找她才更合适。”国栋姐对国栋说。
“姐姐，别乱说啊，这姑娘在学校可是名人，很多男生追，可都没戏，人家就是不理。后来被一位帅的一塌糊涂的外教给追上了，我可从没敢想过要追人家，真是想都没敢想呢。”国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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