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打开信，上面是Johann奥地利家中和学校的地址，还有Johann的一段话：“清音，我不是很明白你放弃我的原因，因为我们是那么相爱，是那么欣赏对方，而我，又是那么希望和你在一起。我想，如果你同意我留下，我一定会的，可你却拒绝我留下。这次，我虽没能象以往那样透彻地理解你的内心，可我知道你的选择定是有你的理由和合理性的，只是我还没能完全领会。我回国了，我本以为是我们两个人同行的，现在，却只有我一个人。再待在这里，我时时都会感觉我的心在痛，因为，我在这里失去了你。没有了你，我的生活失去了色彩，我甚至没法专心做任何事情，感觉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我会一直爱你，想念你。这是我的家和学校的地址，如果还爱我还想我，就跟我联系，我时时盼望你的到来和你的消息。”
清音泪流满面。这是她的初恋，是她刻骨铭心魂牵梦绕的初恋，就这样在一种恋恋不舍中画上了句号。她一个人在校园里转了整整一下午，把她跟Johann曾经喜欢去的地方都转了一遍。她仔细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仔细看着路面，她在寻找Johann在这里留下的踪迹。她发现在他们常常去的每个地方，总有一颗树上用墨笔写着“JOQY”四个字母，这是他们俩名字的合写，JO是Johann，QY就是清音，每次Johann买了新书，总是在扉页上用墨笔郑重地写上这个合写的名字。她明白了，Johann走之前一定是来转过，他来看过这里的点点滴滴，让这树木铭记他们的爱与名字。清音感觉心痛的无法呼吸，靠在一颗树上呆立着。清音在心里大声喊：Johann，我是因为太爱你才不想留住你，你的脚步不能停止，因为你的理想在远处。
清音感觉自己象折断了翅膀在暴风雨中哀鸣的小鸟，凄风冷雨中，凄凄惶惶找不到归宿，心被思念拉扯的生疼，象活生生被撕裂揉碎般苦痛难耐。不知过了多久，当黑夜弥漫开来湮没了一切时，她才意识到该回寝室了。
就这样，在清音大四的上学期，站在大学生活的尾巴上，清音亲手为自己的初恋匆匆而决绝地画上了句号，干脆利落地嘎然而止，伴随的是撕心裂肺般的痛楚感觉，留给了自己和Johann的，是长长的心痛和长久的思念。
没有Johann的日子里，清音心籁寂寥，日子沉闷，常常感觉自己的心很凝重很深沉，深沉到苍白的程度，似乎不再懂得什么是快乐。
而国栋和小燕，在国栋大三结束的那年暑假就分了手，到现在已分手一年了。现在国栋已在读研。可当初小燕和国栋的分手可不象清音和Johann这样，小燕和国栋真是一场持久战，阻力重重。拖得国栋筋疲力尽，麻木不仁。
国栋和小燕，从国栋大一时内心就有了些许隔阂，任凭两个人怎么努力，可心怎么都靠不近，渐渐地感情就有了明显的裂痕。
国栋大二放暑假回家后，他们两个人仍常常在一起，散散步，串串门儿，看看电视，聊聊天儿，可更多时候相对无言，各自静默着，气氛很冷很僵。
为了打破这种令人难堪的尴尬，都急着找话说，却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国栋怕他挑起的话题让小燕一头雾水、满脸茫然、不知所云；小燕怕她挑起的话题家长里短、琐琐碎碎让国栋不耐烦。每每两人意识到对方要说话了，就如释重负，赶紧谦让：“你先说，你先说，我听着呢。”可此时，本要说话的这方往往更觉责任重大，口吃起来不知所云了。
这种感觉让国栋和小燕都很苦恼。他们觉得他们之间有了不可逾越的鸿沟，这鸿沟不是等级、不是出身、不是门第也不是钱财多寡，更不是良心的残缺造成的，而是他们不同的思想和对生活、对婚姻、对未来不同的观念造成的，交流越多越深入，就愈发感觉到思想的差别和不同，无论怎样试图改善，都没法日渐融合，而是日益有别，他们在这差别前渐渐失语，没有了自如的交流，再也找不到往日亲密无间的感觉，可又无能为力。
可他们都不愿放弃对方，毕竟在同一村子里成长，虽交往不多，可都是看着对方的身影长大。再说，他们曾经有过那么多青青涩涩却充满诗情画意的感觉，很多画面都深深印在了脑海中，珍藏在了心里。
这期间，国栋回校后仍旧有意多给小燕写信，把自己身边生活中的琐事儿一一谈给小燕听，也更加留意小燕的关注点和心情。小燕也总是很快回信，把她身边的生活琐事儿不厌其烦地告诉国栋，甚至从书刊杂志上摘抄一些她觉得有趣的事儿和句子写到信里。他们都努力想让自己的谈话引起对方的兴趣，获得更多的共鸣。
这样持续了将近半年，国栋觉得实在无法提笔写信了，每每提笔都感到难以忍受的乏味，因为他不得不劳心费力花大量时间来找话题，而信的内容，正是他丝毫不感兴趣也没有意义的。他深切地感到了太浪费时间和精力，可他又不得不设法提笔完成，他感到了完成枯燥任务般的反感和压力，甚至都害怕提笔展纸，可又不得这样做。因为信是对小燕的安慰，能给她带来安全感，。因此他并没有停止写信，他觉得小燕需要这些信，从他频繁的来信中她能获得温暖。
小燕给国栋写信，感觉也不轻松，她身边接触的和恼子里所想的，无非就是国栋早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场景和人物，为了写信，她不得不从杂志上四处摘抄，她觉得如果国栋回家再看到这些她摘抄过的杂志的话她会很脸红，感觉很丢人，就把她曾摘抄过的杂志都尽快地送了人。
国栋跟小燕的日子变得日渐苍白，日渐干燥缺水。变成了写信也难堪、不写信也难堪的两难境地。
他没有在大学里恋上谁，虽然他心里无数次出现过清音的影子，可他很快就否定了，他知道，清音是个很重感情的女孩，既然她有了心爱的男朋友Johann，就断然不会再接受任何人。她是在男生们用爱慕铺成的路上一路走进大学的，如果她不重情不洁身自好，她早就有无数的绯闻男友了，可她一直以来只有Johann。因为她曾对国栋说过，Johann是她的初恋。国栋想，既然这次清音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跟Johann相恋了，那一定是认真而专情的，也证明清音并没爱上我。我是没有机会再接近她了。因此，国栋从没想过他会跟清音有什么故事，他一贯认为她可望而不可及。对清音和Johann，他真心祝福，清音开心，他感到幸福。
国栋，在大学更是从没恋上其它任何一个人。他想，我不想辜负小燕，可我们俩怎么就到了这一步？是我做错了什么？我没有啊，我没变心，没做什么错事，过任何节日都送了礼物，表现的也一直绅士得体。是小燕做错了什么吗？更没有啊，她向来以我为荣，盼我回家，一贯地贤淑温良。可就是在这种无风无雨无意外之恋的日子里，我们却再也找不到谈资，不可避免地渐渐地生疏起来。
国栋大三的那个寒假，回家只待了几天，过完春节他就匆匆返了校，他实在不知他该怎样面对小燕。
国栋的这次提前返校引起了小燕妈的强烈不满。她径直找到了国栋妈，诘问她：“国栋这才来了几天？怎么说走就走了？为什么让国栋早返校，而不设法留住他？”
国栋妈说：“我当然希望他在家多呆几天，半年才回家那么一回，谁想让他走呢？可小燕都留不住他，我有什么法子？我留了，可他不听我的呀。”
国栋妈的回答让小燕妈无比气恼，她说：“我们家小燕一个大姑娘家，她怎么说出嘴不让国栋走？她心里想留不好意思开口啊。我们这做父母的就该管。难道到时候国栋说不跟小燕结婚了，你也会说你管不了？”
“我当然盼着他们俩结婚，娶媳妇娶谁不是娶啊？何况小燕是那么好的个孩子，我们都喜欢的不得了。跟国栋比起来，除了学历底些，哪里都好。他们早结婚我还早省心呢。”国栋妈说。
“你今天说的话，我怎么就听着这么不顺耳呢？我们家小燕学历低，你们家国栋学历高就是天生的啦？国栋跟我们家小燕订婚时，不就是个高中生吗？那时怎么就不觉得小燕学历低？这可是你们家十聘八请地要订的婚，当初可是媒婆到我们家第八趟了，我才同意让他们订婚的。”小燕妈很不高兴地说。
“大姐姐，你会错意了，我不是嫌小燕学历低，我只是说出了国栋和小燕的实际情况。女孩子家相夫教子、管财理家才是头等大事，学历不学历的我们真没在乎。只要他们两个孩子感情好了，我们什么意见都没有，他们俩只要一决定结婚，保准新房立马就给准备好并收拾利落了。”国栋妈说。
“感情好了还用得着谁操心？！难道感情不好你们就不管了？看样子，如果国栋哪天说不娶小燕了，做了陈世美，你们还袖手旁观不管了？”小燕妈觉得国栋爸妈应该给国栋施压，让国栋和小燕顺顺利利地结婚。
“那我们总不能按着脖子逼迫他们拜堂成亲吧。这样成了婚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害了孩子？反过来说吧，如果是你们家小燕不愿意了，你还能把她绑着送了来？人总得当人对待，对吧？”国栋妈觉得小燕妈说的并不是很有道理。
“听你这语气，如果国栋不愿意了，你还真不管了？那好，你不管我得管，现在就准备盖房子，等国栋一毕业就结婚。离毕业不就那么一年半载了吗，那还不是眨眼的功夫?我们家小燕等了这些年，也该修成正果了！”小燕妈气呼呼地说。
小燕妈走后，国栋爸写信给了国栋，说小燕家要求盖房子结婚，问儿子是什么想法。
国栋收到信不知如何是好，他把信反反复复看了多遍，想从中找出点结婚或不结婚的理由，可就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他怎么都想不出他为什么要结婚。
他写信给了小燕，他问小燕结婚是否是她的意思。
小燕回了信，信中委屈地抱怨说：“国栋，结婚这个问题，谁先提出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如果我不提，你就没有结婚的打算与想法？我知道你我之间没有共同语言，可世上没有共同语言的夫妻还少吗？我爸妈除了吵架几乎不说话，他们还不是一样走过来了？何况你我之间从没吵过架，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平平静静地过呢？心灵的碰撞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收到小燕的信，国栋心有些往下沉，他不知小燕到底怎么想，究竟想要什么婚姻，想要什么生活，她为什么那么不在意在一起的僵局与尴尬？为什么愿意做没有共同语言没有心灵交流的夫妻？幸福的婚姻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国栋觉得，婚姻与爱都是无比神圣的，没有心灵的碰撞与爱的火花，即便披上了圣洁的婚纱、说着海枯石烂的誓言，也是不道德的。他不想自己拥有的是无爱无交流的婚姻。
想起这一年多跟小燕的交往，他很痛苦，他想跟小燕有爱有情、有说有笑，就象大学里那些有着谈不尽的心里话的情侣，大学里情侣之间聚聚散散虽是常事儿，可总有那么几对情侣是那么令人羡慕。国栋尽力了，他这一年多，为改善他和小燕之间的关系没少费力，尤其近半年来，他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来写信寄信，可收效甚微，这对他是个不小的打击。
国栋犹豫着好久没回信，他确实不知该怎样跟小燕说，如果直接谈他对婚姻对爱情的看法，那无疑会让小燕和小燕妈觉得是他先变了心。他想，他们其实都很清楚小燕和我之间就是没有了真正的交流，没有了共鸣，可他们却想要这种状态下的婚姻，觉得婚姻中没有交流有没有共鸣都可以接受，甚至都不重要，婚姻存在这种形式才是最终的追求。而我却不想要这种状态下婚姻，我追求的不是婚姻的存在与否，而是婚姻的质量与实质。我接受不了苍白无聊的婚姻，我该怎么办？
国栋没回信的这段时间，小燕跟家里的每个人都在猜测。
小燕想，国栋是在深思熟虑呢，他一定会同意跟我结婚的，毕竟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美好的故事与回忆，就算现在、以后没有了真正的心与心的交流，这些美好的回忆也够消化一生了。好多夫妻连点儿像样儿的回忆都没有呢！
小燕妈想，虽然小燕和国栋可能有了点隔阂，可问题不大，这半年他们俩的通信不是很频繁吗？再说，国栋从未对小燕流露出什么不满。我上次去国栋家跟国栋妈说的那番话，无非就是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即使国栋对小燕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了，他们做父母的就得压着他管着他点儿，不能由着他的性儿。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国栋爸妈想，国栋是上了名牌大学，可这婚是在他没上之前订下的，再说，是在国栋愿意的情况下订下的，现在如果真不愿意了，那还不真成了万人唾骂的陈世美了？可有时看到国栋那愁眉不展的样儿，是怪心疼的。可如果国栋真提出不乐意了，我们还真绑着拜堂、把孩子逼死吗？国栋的想法没跟我们说，但这么久没回信，准是心里有顾虑有难处了。可如不娶小燕，小燕这孩子也够可怜的，这几年来，有事没事总找空儿过来看看，挺贴心的。再说，这是个懂事懂理的孩子，耽误人家这几年怎么好？
正当大家在忙活着猜测时，国栋来信了，信是给小燕的，他在信中说：
“小燕，原谅我这么久才回信，这些日子我考虑了很多很多。
我一直想，爱与婚姻都是神圣的，他不该让身处其中的人时时感到无奈和痛苦，我希望在一起的两个人心灵相通，互相理解，我不怕两个人空间距离的远隔，我怕的是手拉着手的两个人心却遥远而疏陌。
这近两年来，我一直想改善你我日渐疏远的内心，我不想在一起时尴尬无语，不想让见面成了一种负担。我知道你跟我一样，也在改善着，你急切的心情从你的信中我能读得出。可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失败了，我们没感觉到丝毫的改善。我现在仍坚持给你写信，我想，或许你需要这些信，哪怕这些信没有任何内容，你需要这种形式带来的安全感。不知是否是我想错了。可这是我写这些信的初衷与原因。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