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数日后李辩高山便来到了长安城,一进城高山的眼睛就不够使了,东瞟西看不知哪里好了。李辩扯了扯高山,“别看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想办法打听雷叔叔的消息。”于是两人便找了家店房住下,第二天就在长安城中打探消息。结果一连十几天没打听到任何关于雷厉风的信息,倒是打听到,新皇帝李瀍可非等闲,他刚毅有断,喜怒不形于色。自从他登上皇位以来,他一方面封赏拥立他登极的仇士良等人,一方面又安插忠于自己的人进入神策军架空宦官的权力,现在一切权力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仇士良等宦官已经失去了实权,不能再耀武扬威,随意调动神策军了。
晚上回到客房,李辩对高山说:“这么多日子也没雷叔叔的消息,现在仇士良这个狗贼已经渐渐失势,现在听说皇帝赏他一座大宅院,此刻他就住在那儿,我们不如潜入其中把他宰了!”高山点头同意:“那我们明天先探探路。”
第二天吃罢早饭,李高二人问清了去仇士良府的路,匆忙跑到那宅院附近,围着院子转了几圈,然后又回到客店,好不容易等到夜深人静,两人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夜行衣,一人提着一口快刀,穿街走巷来到仇士良府。看看左右无人,两人蹦上墙头跳入院中,蹑手蹑脚寻找仇士良的住处。此刻已近子时,他们发觉一间大屋尚亮着灯光,便慢慢朝那间大屋走去,突然黑暗中一只大手按住李辩的肩头,同时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声说:“是我,别出声,快走!”李辩一听便知此人正是雷厉风。这时就听屋中有人喝道:“有人偷听!”同时“砰--”一声房门被打开。李辩高山只觉得肩头一紧,已经被雷厉风拽着不由自主向院外飞奔,等跳下墙头,雷厉风拉住二人贴在墙根,同时两手一左一右捂住二人口鼻,自己也闭住气息。“嗖--嗖--”几个黑影从他们头上掠过,眨眼间消失在前面的胡同中。雷厉风忙拉着二人向另一方向大街急奔,转来转去进了家客栈,走到一间亮灯的客房前,雷厉风轻扣三下房门,里面打开门,三人忙闪了进去。进房一看,雷厉风带下山的几个弟兄都在。
雷厉风对其中两人轻声道:“郭华、邱林你们到门外望风,别让人靠近。”二人领命出去。雷厉风沉着脸把李辩高山领进内室,沉声道:“我也不问你们为什么下山,如今我们危机重重,你们竟敢去仇士良府,今晚若不是我在,你们焉有命在!”李辩忙问:“仇士良不是失去军权了吗,现在可是杀他的好时机。”雷厉风叹道:“起初我也这样认为,不过今夜一探,事情远没这么简单,你们知道刚才追我们的那几个黑影的来历吗?”高山挠挠头说:“我们怎么知道!”雷厉风接着说:“他们是‘飞蝉门’的人,我也闹不清仇士良怎么会搭上飞蝉门,这个门派不问世事多年了,其门主柳伯禅恐怕是当今武林最厉害的人了,此门弟子都使一对蝉翼刀,招势变幻莫测,常杀人不见血。”“有这么厉害吗!”李辩吐吐舌头。雷厉风点了点头继续道:“今夜我潜入仇士良府见仇士良正和几人密谈,便悄悄靠近大屋,正听见仇士良说有了傅青云傅大侠的相助便能大功告成,我当时就吃了一惊,傅青云可是柳伯禅的二弟子,武功可是高强的很。接着傅青云又说‘飞蝉十六煞’全到齐了,万古丹经王的宝物是垂手可得,仇士良又说皇帝好道,只要得到宝物便能重新掌控皇帝,但此事非同小可要万万小心,弄不好便要人头落地。”
“万古丹经王!好吓人的名字,什么来头?”李辩好奇的问。雷厉风答道:“我只知道好像是丹道大师魏伯阳的名号,我也说不清。不过仇士良倒问傅青云何时动身去扬州,便在此时你们来了,有傅青云这等高手在,我怕你们出事只好拉住你们,没想倒就这么一动他就发现了我们。哎,我想他们这次计划与扬州有关,既然暂时无法向仇士良下手,能揭穿他们的阴谋,让他被砍头,虽为下策,也算是报仇了。”
“有情--”就听外面有人喊,话未说完便嘎然而止,雷厉风听出是郭华的声音,心道不妙,对李辩高山说,飞蝉门的人找来了,我引开他们,你们一会儿趁乱赶紧溜,有机会就去扬州相会。”言毕走到外间,领着剩下的随从跳到大街上。李辩高山忙把窗户推了个缝隙往外观看,趁着客店门前的灯笼,就见几个黑影飘动,雷厉风的几个随从未出声就纷纷倒在地上,雷厉风舞动长刀,刀光严实得护住周身,一时那几个飞蝉门人也近不了身。突然,雷厉风跳上街边房顶,飞遁而去,那几个飞蝉门人如影随行。
李辩忙拉着高山从客栈后门悄悄溜出,他们沿着街道刚跑出一段路,此时天色已微明,就听身后有人说:“还往哪里走。”李辩高山回头一看,隐约看到两个黑影跟着他们,看装束正是飞蝉门的人。其中一个说:“原来是两个小崽子,十一师弟交给你了。”一个黑影飘过来,一只宽大的袖子朝李辩高山挥来,李辩高山齐挥刀相迎,那黑影大袖一摆,身子一转,李高二人双刀走空,那大袖之中却现出把薄薄的刀直削二人手指,李高二人吓的抛刀后退。那黑影却哈哈大笑,看来那人想学猫抓耗子般戏耍戏耍二人。那人挥动袍袖,袖中薄刀时隐时现,如蝴蝶般翩翩起舞,慢慢向二人逼近。李高二人失去兵器,只好步步后退,渐渐退到一株大树下。突然那人双袖朝李高齐挥,袖中蝉翼刀电掣而至,李辩一看完了,本能的闭眼,双拳往前一伸。就听“嘭--”一声,睁眼一看,那人就像一捆稻草一样被打的飞起老远跌在地上,“哇--”喷出一口鲜血。
李辩呆住了,看看自己的拳头,高山两只眼睛更是瞪的像铜铃般看着李辩。李辩又把拳头朝另外一个黑影挥了挥,那人也“哎呀”一声被打翻在地。“无影神拳!”两个飞蝉门人惊呼一声,爬起来飞奔而逃。
“你,你什么时候练的无影神拳!”高山张大了嘴。李辩挠了挠头:“对呀,我怎么会了无影神拳?”他四周看了看,又看了看树上,此时天光已亮,四周除了他们两个再无半个人影。他又围着大树转了几圈,口中喃喃的道:“怪了,怎么回事呢?”
这时李辩看到高山身上的夜行衣,对高山说:“我们得马上出城,不过这身衣服--”一转头看见不远处有户人家院子里晾着几件衣服,不知是没干还是昨夜忘记收了,两人过去扯下衣服套在身上,不敢再回客栈,匆忙找路出城。
出了长安,李辩对高山说:“雷叔叔说有机会在扬州相会,我们去扬州吧,说不定还能打听到那个什么万古丹经王的消息呢。”高山一向没自己的注意,李辩说什么就是什么,忙点头同意,二人便朝扬州方向走了下来。走着走着,李辩突然问高山:“你身上有钱吗?”高山回答:“都放在客栈,身上没带一个子啊。”李辩大叫:“麻烦了,我身上也没有一个子呀,扬州这么远,怎么走啊!”高山却眨巴眨巴眼睛想了一会说:“反正咱们是连云寨的山贼,虽然我们俩没劫过道,今天就开开张?”李辩眼睛一亮:“对啊,谁说你笨,你小子挺聪明的嘛,就这么办!”于是两个人在道边埋伏下来。
不多久,就见大道上来了几骑,一个年轻人衣着华丽一马当先,后面跟着几个随从。李辩心中暗想,这定是个富家公子,几招就摆平了,回头对高山说:“准备好,肥羊来了!”
那几骑刚到近前,两人跳出拦住道路,高山摇头晃脑的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马上公子并不惊慌,反而笑了:“小小年纪就敢劫道,你们奶断了吗?”后面几骑其中一位一策马走到前面,骑者翻身下马,走到高山前面说:“让我来称称二位斤两。”
高山轮拳上冲和那大汉动起手来,几个回合,那大汉“咦”了一声,加紧进攻。李辩和高山这几年跟雷厉风武功可不是白学的,别看二人年龄不大,若动起手来,一般江湖人物还真不是对手。那大汉毕竟不是等闲之辈,起初带着戏耍之意,见高山出手不凡,忙认真对待。只见那大汉脸色变的凝重,招式越来越慢,高山只觉得有一股大力缠住自己双拳,想挣脱又挣脱不开。公子模样的人喊道:“铁兄,别伤了小兄弟啊。”此时,就听那大汉大吼一声:“过来吧!”高山已经被那大汉反手擒拿。
李辩一见,双拳朝那大汉猛挥,口中还喊道:“无影神拳,着!”连挥了几下,那大汉纹丝没动,李辩就冒了汗了。那铁姓大汉对着李辩笑道:“小娃娃,别胡闹了,你们胆子可包了天了。竟敢抢劫监察御史楚汉楚大人,况且还有我们禁宫卫士护送,我铁奇方还是第一次遇到。”
李辩一听暗叫糟糕,片刻心中已有计较。他上前拱手,带着悲声说:“我们弟兄两个,家乡闹瘟疫,亲人都没了,流浪到此地,多日没吃饭了,饿得实在没办法了才劫道,是为了求生啊,您们就高台贵手放了我们吧!”
楚汉坐在马上打量了李辩一番,沉思了片刻说:“我正好缺两个小厮,我看你也能言善辩,既然你们无家可归,不如跟着我算了,至少不会为三餐而劫道了。”“大人这要去哪里啊?”李辩问道。铁奇方答道:“扬州,我们--”“咳--”楚汉干咳一声,铁奇方自知多言忙住口。
李辩一听“扬州”二字,马上对楚汉答道:“我们愿意伺候大人,我叫李辩,那个叫高山。铁大人快放开我兄弟吧。”铁奇方忙松开高山,李辩拉着高山走到楚汉马前,对高山说道:“还不谢谢楚大人。”高山忙对楚汉称谢。楚汉对众人说:“前面就是驿站,我们加快点,到驿站用饭。”铁奇方和另外一个汉子拉李辩高山共乘一骑,一行人快马加鞭赶路。
日头过午终于到达驿站,众人下马,铁奇方走进驿站,拿出文书给当值驿卒说:“我们有公务在身,快准备饭菜,另外再准备两匹马。”驿卒一看文书,忙一面安排人接下马匹,一面向里禀报驿丞。时间不大,驿丞从里面出来走到楚汉面前施礼:“不知上差驾临,未曾远迎,请上差恕罪。”楚汉笑道:“不必多礼,我们有上命在身,麻烦你快准备饭菜,我们还等着动身赶路。”驿丞忙引众人坐下,催促手下做饭喂马。片刻,酒菜备齐,众人开始用餐,李辩高山早饿坏了,两人是狼吞虎咽,楚汉看了看二人的吃相,不禁摇头微笑。
忽然一阵马蹄声,过了片刻从外面进来个衣袖宽大的黑袍人,他看见驿丞从身上掏出面金牌,对驿丞说道:“快准备酒菜。”驿丞一见金牌忙招呼手下迎接,一会儿又从外面近来七八个黑袍人,其中有个身材娇小面容秀丽的女子,走在最后的那个汉子一脸傲气,气宇不凡。楚汉认出那面金牌是禁中大内的令牌,见铁奇方要站起说话,忙对铁奇方使了个眼色,铁奇方便不再言语。李辩高山一见那些人却心里紧张起来,原来那些黑袍人正是追杀过他们的飞蝉门人。那几个黑袍人往房中扫了几眼,见楚汉一行人正用餐,知道来此驿站的必定是官府中人,便到旁边的桌子坐下。李辩见那些人并无异常反应,知道昨晚夜里黑暗,那些人未看清自己长相,顿时放下心来。
等那边上齐酒菜,这边已经酒足饭饱。铁奇方叫过驿丞:“我们要赶路了,准备好了吗!”驿丞陪笑道:“照爷的吩咐,马喂好了,另外有准备了两匹快马。”说罢引领众人走向门口,来到外面,早有驿卒牵来马匹,众人上马离开驿站。
行了一段路,铁奇方对楚汉说道:“大人,刚才那些人决不是禁卫军中之人,他们却有禁中令牌,我看此事有蹊跷。”楚汉沉吟道:“我等有要务在身,先不要多管闲事。这些人也许和我们此次办的差有关。”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我们要尽快赶到扬州,劳烦大家辛苦一下。”言毕狠抽了几下坐骑,那马奋蹄狂奔,众人也策马追赶。
扬州,东南最繁华的城市,自古烟花地,当年隋炀帝为了到扬州游玩,开凿了千里运河,最后弄得民怨沸腾,烽烟四起,自己也身死扬州。进了扬州,楚汉倒悠闲起来了,安排好住处后,单独带着李辩高山到了一家名为“风雅阁”的茶楼,三人上到二楼临窗坐下。跑堂忙过来招呼,楚汉要了茶点。茶点尚未端来,三人便从窗口观看楼下大街上的热闹景象。就见几匹快马当街穿行,行人纷纷避让,马上的正是那几个飞蝉门人,李辩心中暗道:“他们也到了,不知雷叔叔情况如何,该从何处查起呢?”
过了片刻跑堂送来茶点,楚汉端起杯子抿了口茶,轻声道:“两位好像知道刚才那几人的底细吧!”李辩忙摇头:“我们怎么会知道啊,大人真会开玩笑。”楚汉笑了笑:“当今天子英明神武,英睿决断,欲有一番作为,无奈宦官横行中庭多年,如今扬州出了一桩公案,我怀疑与禁中宦官势力有一定的关系,如能找出什么把柄,或可将天子身边的奸佞肃清。我蒙皇上厚爱,想为皇上分忧,也想有所作为。铁奇方他们这些人久在禁宫,不知和宦官有没有干系,因此我对他们不能十分信任。我看你们两个倒有些武功,年龄小,不会引人注意,想提携你们一起报效朝廷,建功立业。”
李辩听到此话心中一动,暗道:“原来楚汉是皇帝的亲信,看来皇帝是有意清除权宦,我正好顺水推舟,随着他或许更容易找出线索。”想到这他赶忙对楚汉说道:“请大人恕罪,我们确实知道一点。”楚汉又抿了口茶,说道:“从你们两次见到那些人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们必定认识那些人。”
李辩心中又想,这楚汉可不简单,自己江湖经验还是浅显啊。“事情是这样的。”李辩也抿了口茶“我们俩个前几天实在是饿得不行了,晚间就潜入一个大院子,准备弄点钱应急,我们听到有人说话,想等他们说完睡觉再下手,无意间听到什么,神策军,仇公公,飞蝉门傅师兄,扬州,什么丹经之类的,反正也没听太清楚,后来被人发现了,多亏我们机灵,跳下墙头就立在墙根不动,那些人只顾往前追,也亏夜色漆黑,我们才逃得掉。偷不成,去劫道,后来就碰到大人了,我们愿意追随大人。”李辩隐瞒了一部分,又胡编了一部分,含含糊糊说了一通。高山见李辩如此说也跟着说:“情况就是这样的,我们愿意为大人效劳。”
楚汉也没听出什么破绽,口中喃喃道:“果然与仇士良有干系,飞蝉门?也许可以从他们身上得到点线索。”楚汉边沉思边饮着茶,李辩高山开始吃桌子上的糕点。正在此时从楼下走上来一个中年书生,这书生四十上下年纪,身长八尺,气度不凡,竟带几分仙风道骨之气。楚汉一见此人慌忙站起来迎上去,抱拳施礼:“这不是吕兄吗,今日真是巧了,竟在此地遇到吕兄,楚汉这厢有礼了。”那书生一见到楚汉,忙还礼道:“不敢当,折煞吕岩了,楚老弟已经在朝为官,吕某如今还是一介书生,惭愧啊!”
楚汉忙引吕岩到自己的桌旁坐下,楚汉问吕岩:“吕兄怎么到了扬州?”吕岩叹了口气:“去年应举未中,心中烦闷,四处游荡散心,闻说扬州繁华,便过来看看。楚老弟到扬州为何?”“一点公事。”楚汉又转过头对李辩高山说道:“今日遇到故人,你们先回去,我要和吕兄找个地方要痛快的饮几杯好酒。”
这吕岩字洞宾,生于唐德宗贞元年间,自小聪明过人,过目不忘,出口成章,长大后更是超凡脱俗,喜道剑诗酒。他曾多次应考进士,或许是他的仙家文章凡人不识,竟然落第未中。他和楚汉曾同科应试,因而相识竟成好友。吕岩楚汉出了茶楼寻一家酒肆,叫上酒菜,边开怀畅饮边诉说离情,喝到兴头更是吟诗对赋,不亦乐乎。
李辩和高山出了茶楼,李辩对高山说:“天色尚早,我们先逛逛再回去吧。”两人就在扬州城东溜西转,看看这摸摸那。闲逛了几个时辰后,两人感觉有点累了,正打算回去,忽然李辩发现有两个飞蝉门的人正由一个高大老者引路走在前面,李辩忙扯着高山远远的跟着。
前面三人转来转去出了城,走入一条小道,越走越荒凉,进了一片树林便看不到了。李辩和高山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的靠近树林,进了树林前行不远,便看到前面空地上坐着十几个人,都是胡人打扮,其中竟然有他们初去长安途中遇到的那个在大街上策马飞奔的美丽姑娘,而他们跟踪的三人却不见踪影。

“嘿--嘿--”一阵冷笑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李辩高山一回头,吓得魂都飞了。他们跟踪的三人出现在了身后,正向他们逼近。那个领路的高大老者阴森森的说:“你们两个小子跟了我们一路,我也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头,和他们一起上路吧。”那些胡人听见有动静,早抽出弯刀围了过来,其中领头的年轻汉子一看见这三人,指着高大老者怒吼道:“朱邪执思,你这沙陀的叛徒,今天竟然自投罗网,正愁找不到你呢。”朱邪执思轻蔑的笑了:“朱邪赤心,就凭你们几个?没想到你们竟然从大漠找到了这里,不过你们要留在这里了。”朱邪赤心愤恨的说:“当年若不是你妄想夺取部落首领之位,勾结吐蕃出卖沙陀,我祖父朱邪尽忠和部族的三万父老何至于枉死。”朱邪执思却阴狠的说:“我哪方面都比朱邪执宜强千倍,可是我却得不到头领之位,我不甘心。我也被吐蕃赞普给骗了,无处安身,跑到这里隐姓埋名近三十年啊!”那个女子此刻对朱邪赤心说:“哥哥,跟他罗嗦什么,杀了他!”朱邪赤心握了握手中的弯刀说道:“真心,你别急,我们费尽千心万苦,终于打听到这个叛徒竟然化名为朱思,在扬州做了十几年的录事,杀了他太便宜了,我们要带他回去交给父亲和部众发落。”
李辩高山趁他们说话时慢慢向边上移动,这时两个沙陀勇士挥起弯刀直取朱邪执思,那两个飞蝉门人却突然飘挡朱邪执思前面,就见他们大袖飘动,刀光突现,两人后退,两个沙陀勇士颓然倒地。朱邪赤心一见心知这两个人十分厉害,但他毕竟有英雄气概,当下怒吼一声,挥弯刀向前直劈。两个飞蝉门人又挥袖阻拦,朱邪真心怕哥哥有危险也挥长鞭攻上。两个飞蝉门人袖中藏蝉翼刀,虽挥袖如漫舞,但刀式精妙,且疾如闪电。朱邪赤心弯刀挂风,左挥右挡,竟然没碰到对手的分毫,而自己却险象环生,头发被削去一缕,身上的衣服也被划了几个口子。朱邪真心的长鞭此时已被削断,众武士见两兄妹遇险,忙挥刀齐冲。
两个飞蝉门人飘动于人群当中,蝉翼刀嗡嗡作响,上下翻飞。虽然这些沙陀武士勇猛异常,但他们毕竟只精于马上冲锋,哪曾碰到过这等高手,片刻间已死伤大半,其余的只好步步后退。其中一个飞蝉门人看见李辩高山正要逃逸,一挥长袖向他们飘来,李辩吓得一挥手,就见那人好像被一股巨力击中胸口,后退几步一**坐在地上。其余人等见到发生如此变故,都停下手来观望。另一个飞蝉门人见他师兄吃了亏,也挥刀直取李辩,李辩此时心中有底了,大喝一声:“无影神拳!”一挥拳“砰--”一声另一个飞蝉门人又被打翻在地。两个飞蝉门人爬起来飞身便逃,片刻就没了踪影,朱邪执思见势不妙也想逃脱,早有朱邪赤心兄妹和几个沙陀武士将他围住,几个回合便将他拿住。
李辩转过他们身后的大树,就见一人立在树后,脸色发青,正掏出一颗药丸服了下去。这个人他却认识,正是前些时候,在朱邪真心马前栽倒,他们扶往医馆的那个汉子。片刻,那汉子脸色恢复正常,李辩惊讶道:“这位大哥,你不是--”这时高山也发现了此人,高山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在暗中帮助我们,怪不得我总想不通李辩怎么突然神通广大起来了呢。”
那汉子笑了笑说道:“我是报恩啊,我身中一种剧毒,本来我以为可以用内功压住,可是近来却突然发作,上次遇到你们正是我毒发之时,若不是你们相助,我可能就要见了阎王了。”
此时朱邪赤心兄妹也走了过来,一听便知道刚才救他们一命正是这个汉子。朱邪赤心忙上前施礼:“多谢英雄相救。”那汉子摆了摆手却对朱邪真心说道:“上次姑娘说我装死,可冤枉我了。”朱邪真心却是一头雾水,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不解的看着那汉子,李辩忙上前把前次朱邪真心大街上策马飞奔,那汉子栽倒,自己和高山帮忙的事解释了一番。朱邪真心一听脸也红了,垂着头站在一边。朱邪赤心又施一礼道:“我这小妹从小任性,恩公可别往心里去。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刚才听说恩公身中剧毒,不知我们能否帮上忙?”那汉子笑了:“言重了,草字龙腾云,多谢费心,这毒我会自己想办法解除的。”
朱邪赤心又问了李辩高山的姓名,对龙腾云说:“龙大哥,我们沙陀人最敬重英雄好汉,你本领如此高强,我十分钦佩,如不嫌弃,我们带有劣酒,请共饮几杯,如何?”龙腾云哈哈大笑:“好,不过还有点事要麻烦你们一下。”朱邪赤心道:“龙大哥有吩咐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在所不惜。”龙腾云指着已经捆在一边的朱邪执思对李辩高山说:“你们一路跟踪此人,想必欲从他身上得到些线索,快去问吧,一但他被朱邪兄押回大漠,就没机会了。”
朱邪赤心陪着龙腾云找个空地坐下,一个沙陀武士拿来几个牛皮酒袋,两个人痛饮起来。李辩高山来到朱邪执思面前,李辩问道:“你怎么和飞蝉门的人勾搭上的,你们又有什么勾当?”朱邪执思叹了口气:“事以至此,我也不隐瞒,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录事,我只是奉判官崔无涯之命接待那些人,我知道那些人武功高强,正巧朱邪赤心带人发现了我的行踪,我便想借刀杀人,假借崔判官之命,带两个高手到此截杀朱邪赤心,没想到碰到你们。其他的事情,我官小品低,一概不知啊。”李辩又盘问了半天,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此刻龙腾云和朱邪赤心也喝到了兴头,朱邪赤心佩服龙腾云武功高强,龙腾云也喜欢朱邪赤心豪爽,不过日头西坠,天色也暗了下来。朱邪赤心对龙腾云说道:“今天能结识龙大哥真是三生有幸,天色不早了,为免有变,我们要连夜起程,后会有期。”龙腾云起身道:“朱邪兄一路小心,我们在此告别,恕不远送了。”朱邪赤心兄妹押着朱邪执思起身上路,龙腾云三人目送众人远去。龙腾云对李辩高山说:“你们也赶快回去吧,我会在暗中保护你们。”
李辩高山回到住处已到掌灯时分,铁奇方见他们回来了问道:“你们跑到哪里了?楚大人都回来了。”李辩答道:“楚大人遇见个朋友,相约去喝酒,打发我们先回来,我们走着走着迷了路,转悠到现在才找着路回来啊。楚大人在那里?”铁奇方说道:“怪不得楚大人醉醺醺的回来呢,他现在在内宅,你们赶快去伺候吧。”李辩高山来到楚汉的房间,看见楚汉已经睡下,对其他几个侍卫说:“大人有我们个俩伺候就成了,几位大哥也去休息吧。”
待那几个侍卫走出房门,李辩关上门。等了片刻,楚汉一骨碌坐了起来轻声问李辩:“你们两个这一天没回来,定是发现了什么情况吧。”李辩满脸带笑:“真是什么也瞒不了大人!我们今天回来时发现了两个飞蝉门人,于是悄悄跟踪,后来发现他们和一个叫崔无涯的判官大人有接触。”楚汉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人,你们两个很能干。待会我要去见一个人,高山你跟着我,李辩你待在房里,不要让其他人发现我出去了。”
等了一会,见外面没动静,楚汉带着高山从后窗翻出,李辩在房间里不时弄出些动静。楚汉高山二人乘夜色悄悄的来到一座大宅前,楚汉上前轻扣门环,等了一会,大门打开,开门的是个老叟,他一见楚汉说道:“原来是楚相公,快进来吧。”进了大门老叟说道:“老爷在书房,早吩咐老朽说近日楚相公要来,你里面请吧。”
看着这深宅大院,高山轻声说:“这是个大官的府邸吧。”楚汉说道:“这便是我恩师李德裕公的府邸,他现在官居淮南节度使。”提起李德裕高山却也知道一些,李德裕是宪宗时的宰相李吉甫之子,不喜进士科举,与牛僧孺、李宗闵相恶。朝臣中有两派,以李德裕为首的“李党”和以牛僧孺、李宗闵为首的“牛党”,牛李两党在出身上,前者重进士,后者重门第。在朝廷议政之际,两党成员往往互相攻击。太和年间,李德裕一度为相,但不久李训、郑注得势尽逐牛李两党,“甘露之变”后李德裕出任浙西观察使,又迁淮南节度使。
说话间他们来到书房,只见书房内灯火通明,一人正坐在书案后看书,那人峨冠博带,面目清奇,一缕长髯,五十上下年纪。楚汉忙上前施礼:“老师在上,楚汉有礼了。”李德裕忙放下手中的书本,站起来从书案后绕前来相搀:“快起来,老夫想你也该到扬州了,快坐下说话。”
落座后楚汉说道:“我此次来一是办案,二是给老师带来一个好消息。”李德裕道:“愿闻其详。”楚汉接着说:“皇上马上要重新启用老师入朝为相了。”李德裕泰然道:“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你此番来办案可是十万官银被劫一案?”楚汉回答道:“正是。不过随着这批官银一道押送的还有‘云牙丹经’。”“云牙丹经”李德裕沉吟了一会“这可是道家圣物,不过官银和丹经在扬州地面出事,老夫正节度淮南,此案不破,老夫也不得安宁啊!”
楚汉又道:“此事可能和宫中宦官有干系,仇士良也派遣高手南下扬州,我怀疑不只是官银和丹经这点事这么简单,背后一定还有什么图谋,不过现在我也没什么头绪。这次随我来的侍卫,我也不能信任,他们久在禁宫,不知道和宦官有无瓜葛。”他一指高山,接着说:“我来老师府上多有不便,此子为我在路上新收的随从,以后有什么事情让他来传送消息,他年纪小应不会被人怀疑。”李德裕笑道:“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科举进士出身的人,独你除外,你心思缜密,做事干练,我果然没看错人啊。”楚汉又问:“老师是否熟悉一个叫崔无涯的判官?我探听到他和仇士良派来的高手有所接触。”李德裕想了想说道:“是有这么个人,不过这人平时不显露,我对此人了解不深,我会注意此人。”楚汉站起身说道:“我们不敢多待,恐惹人怀疑,我们要马上回去。”李德裕也站起,拍了拍楚汉的肩膀说道:“好吧。你也要多加谨慎才好,此番扬州风云际会,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楚汉和高山出了李德裕府按原路返回住处,到了后窗外轻扣几下,李辩推开窗户,两人翻进房内,楚汉问道:“可有什么情况?”李辩笑道:“我在房内一会弄出一点动静,外面有时有人走过,不过他们一直以为我们都在房内。”楚汉一笑:“好聪明的小子,好,你们也休息吧。”
第二天早晨,用罢早餐,铁奇方问楚汉:“大人,我们今天该开始查案了吧。”楚汉一笑:“急什么,查案也不急于一天两天,我们一路劳顿,还未休息过来吧。再说,昨日我遇到了一个好朋友,昨天他请我喝酒,约好了今天我回请他,我不好失约啊。”说罢又带着李辩高山到了昨日他和吕岩喝酒的酒肆,找了个位子坐下。
过了好久,吕岩终于也到了,一见面吕岩抱拳赔礼:“恕罪,恕罪,吕某来迟了,今日仍要不醉不归啊。”看见李辩高山在侧,吕岩又说道:“怎么,两位小老弟也来凑热闹。”楚汉大笑:“昨日大醉,我自知酒量不如吕兄,今天带着两个小童无非是等我醉了把我抬回去啊。”
酒菜上齐,刚刚酒过三巡,酒肆又进来四个人,楚汉一看正是他们见过的飞蝉门人。李辩高山也认出其中两个,正是扬州城外截杀朱邪赤心的那两个。其余两个,一个是那个满脸傲气的,一个是那个女子。那满脸傲气的扫了一眼楚汉四人,一抱拳:“在下傅青云,请教几位。”楚汉则继续饮酒,吕岩见楚汉不理会,他也不理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女子见他们不理会,柳眉倒竖,突然飞起一脚,一条长凳被她踢起向楚汉四人砸来。吕岩却不慌不忙,转身伸手把长凳按住,站起身来微微一笑:“姑娘是不是看我们四个大男人喝酒无甚意思,搬个凳子过来要陪陪我们,有如此美女相陪我可要痛饮一番了,请过来坐!”
那女子闻吕岩如此调侃,更加愤怒,一挥衣袖,袖中蝉翼刀直取吕岩。吕岩转身避过,取下腰间长剑,不过并不拔剑出鞘,蝉翼刀落空后一翻又向吕岩横斩,吕岩竖起带鞘剑格挡,“叮叮叮--”两人在酒肆狭小的空地游走拆招。吕岩一边拆招,一边嘴上不停:“姑娘好身手,就是杀气太重,谁要娶了你,恐怕一辈子不得安生喽。”傅青云见吕岩步法潇洒,游刃有余,心知自己师妹绝非其敌手喝道:“紫烟,你先退下。”那女子忙住手后退,吕岩抱剑而立瞧了瞧傅青云笑道:“傅老弟有何指教?”
傅青云指了指李辩高山说道:“我今天是找这两位小弟有事请教,既然兄抬和他们一道,咱们大伙就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不过此间酒肆地方太狭小,不如换个地方。”
“笃、笃--”几声,一个高大老者拄着个铁杖正好走进酒肆,进门正听到傅青云说要换地方,一抬眼看见吕岩站在前面,老者大声说:“这地方甚好,换什么地方?”又打量了傅青云他们四个一阵,见傅青云两个师弟离他不远,突然一把抓向他们的宽大衣袖,那两人还未反应过来,他们袖中四把蝉翼刀已落入老者手中。傅青云听声音回头,及见那老者出手,忽然想起一人,神色大变。
那拄杖老者抢了蝉翼刀看了看,把刀抛还给两个飞蝉门人道:“原来是老知了的徒子徒孙,我见了就烦。”傅青云忙问道:“莫非是南宫前辈到了。”老者怒道:“知道还问,真是欠揍。”傅青云忙陪笑道:“常听家师说,前辈的无影神拳冠绝天下。”老者说道:“你也想见识一下?我怕伤了你,别人笑我以大欺小。想见识,回去告诉你师父,叫他洗干净了**,坐在家里好好等着,老爷我哪天高兴了,找上门好好的捶他一顿。”说完老者朝吕岩走来,望着吕岩干笑了几声:“吕老弟,终于又找着你了,今天可要和你好好切磋一番。”吕岩一笑:“先请坐,喝几杯再说。”
傅青云是听两个师弟报告被两个少年用无影神拳打倒,大骂两个师弟无能,于是带着他们来找李辩高山,没想到碰到这个老者。他知道此老者名南宫戌,号“南犬”,他师父柳伯禅号“北蝉”,昔年南宫戌和他师父齐名江湖,武功不次于他师父,又见南宫戌和吕岩熟络,心想必定是南宫戌暗中帮助李辩高山,却敢怒不敢言,一肚子窝火,黑着脸带领着师弟师妹走出酒肆。
喝了几杯酒,南宫戌从身后拿出一把剑来,“铿--”抽出一截,但见那宝剑光华四射,冷如秋水,浸人肌肤。吕岩也把手上的剑抽出一截,同样光华四射。两把剑摆在一齐,竟不分上下。南宫戌对吕岩笑道:“这两把剑原是一对,你那把是雌剑,我手上的却是雄剑。上次那把雌剑我输给了你,我费了好大的力才寻到这把雄剑。今天我们再赌一场,赢了,这把雄剑归你,输了,你那把雌剑要还给我。”吕岩笑道:“不知前辈今天想赌什么呢?”南宫戌拿出三个骰子和一个竹筒说道:“还赌骰子,上次我们比大,我掷出三个六。你却把三个骰子震裂,出了三个六和三个一,我虽输了,可有点不服气。”吕岩笑了:“我上次是取巧得胜,那我们今天比小,不准损坏骰子,如何?”
南宫戌道:“好!”把骰子放进竹筒,摇了一阵把竹筒扣在桌上,叫声“开--”。慢慢拿开竹筒,只见三个骰子整齐的摞在一起,最上面的是个一点,南宫戌笑了:“一点,该你了!”吕岩慢慢的把骰子放进竹筒,摇了一阵也扣在桌面上,轻轻拿开竹筒,三个骰子也是摞在一起,不过中间的骰子是个一点,最上面的骰子一个角落在那一点的坑里,另一角正朝上。吕岩笑道:“这一角朝上,应该算是没有点数吧。”南宫戌愣了一阵,突然大笑:“好,我又输了,这次是真服了你,不过我还会找你的,告辞!”说罢起身拄杖便走,“笃、笃--”声音渐渐远去。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