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庐山真面目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二天一大早,孙老夫人就派小翠过来请我们去用早餐了。想不到这位老太太竟然如此的热情,倒真让我们有点哭笑不得。可是毕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我们也不便拂她的意愿。当即我们就很快的收拾完毕,小翠就领着我们去了。
昨天晚间看得不是很清楚,到了白天就看得清晰多了。我们这里也只是客栈的一角罢了。小翠领着我们出来,又往右边走了许久,又见到了一间很大的花园。小翠向我们介绍道:“你们住的是客栈的客房,这后面就是我们家主人的园子了。”原来紧挨着客栈的是孙老爷的府邸,看来我昨晚是高估了这客栈的面积,可是比起一般的依旧大了很多。
穿过花园就是一正厅,小翠向我们道:“这里就是了。你们先到里面去坐会儿吧。我进去告诉老太太去。”
张珍暗暗点头,心道:这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栉比节磷,显然不是一般人家的气象。张珍小的时候有过一段富贵的少年生活,如今到得这园子里宛如回到从前一般。可是再想到自己家破人亡,门衰祚薄,不禁悲从中来,情难自已。
我见张珍神色似有不对,便问道:“二弟,怎么了?”娘子和小青见张珍脸上似有悲痛之色,也关心的问道:“张公子,你没事吧。”张珍见我们如此关心他,心下很是感动。当即强忍住自己的情绪,道:“大哥,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心里有些难受。”以前的事情,谁又能控制住自己不怀想呢。往事,就仿佛一把利剑,会撕裂你的心,让你痛不欲生。我不知道张珍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可是他眉宇之间紧锁的忧郁让我知道他定然有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叹了口气,安慰道:“二弟,往者已矣。你要看开些,想想前面的路该何去何从吧。这样你会好受些。”张珍道:“我没事的。大哥你放心吧。”
正这当口,只听有人道:“老夫人到。”我们忙起身相迎。昨天那位老太太就颤颤巍巍地进来了。老人走路似有不稳,还必须让丫鬟给搀着。老太太道:“各位请坐,不必客气。”说着自己走到主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我们见老太太落坐,又才坐了下来。
孙老夫人又向身边的丫鬟道:“我吩咐你们去叫老爷和少爷,他们来了吗?”那丫鬟忙答道:“回老夫人。老爷说他马上就到。两位少爷一早已上学堂去了,要到下午才会再回来。”老夫人点了点头,又道:“那好吧。你再去请老爷过来,你说客人们等急了。”
“母亲不用再派人过去了,孩儿已经来了。”昨晚那位孙大老爷已然进了客厅。孙大彪笑道:“难得母亲请客,孩儿怎么说也得来为母亲捧场。”孙老夫人笑道:“你已经来迟了。还不见过几为客人。”孙大彪扫视了一番,对我们几人也只是一晃而过,反而对小青甚是留意。看来昨晚小青已是大出风头了。当下他也不动声色,朗声道:“昨晚招呼不周,还请几位多多海涵。”我忙道:“孙老爷客气了。我们出门在外,受到老太太和孙老爷如此款待,心里甚是不安。”孙大彪忙用手阻止我道:“许大夫客气了。许大夫乃是苏州名医,能请到许大夫来这是我们客栈的荣幸。”
他怎么知道我姓许的呢,我向娘子投去求助的目光。可是娘子和我一样也是一脸的茫然。孙大彪见状忙又道:“许大夫不必疑惑。许大夫早已名满天下,医术精湛我很早就听说过了。”我不由得暗暗心惊,这孙大彪真是个厉害角色这么快就将我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了。我心里不由得暗暗好笑,你这几顶高帽子可是太高了,反而让我觉得有点讽刺的意味了。忙谦虚道:“孙老爷太过奖了,许仙真是惭愧。我从未来过这里,孙老爷是从哪里得知在下的呢?”我忍不住问道。我住进这高升客栈也不过是昨晚的事情,可是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呢。孙老爷笑道:“许大夫秒手回春,救了苏州陈大人的夫人,早就声名远播了。”孙大彪甚是滑头,只一味的恭维我,却对我的问题顾左右而言它。我知道再问他也不会再说了,当下也只是笑了笑。
孙大彪又向孙老夫人道:“娘,大概你还不知道他们几位的身份吧。我来给你介绍介绍。”孙老夫人忙点头道:“好啊。我只是和这位夫人很是投缘,心里着实喜欢她。”孙老夫人指着娘子说道。原来我们俱是沾了娘子的光。娘子微笑道:“真是谢谢老夫人抬爱。”既然孙老夫人喜欢娘子,孙大彪便从娘子开始介绍道:“这位夫人便是许大夫的妻子。”接着又道:“这位是许大夫,苏州城的名医。”又指着小青道:“这位是许夫人的妹妹小青姑娘。”至于王洪亮他们倒还真不好介绍了,如果直言在我的脸上就不好看了。孙大彪咳嗽两声道:“因为许大夫受奸人所害,被发配到镇江,这三位官爷就是保护他们的。”孙老夫人又是何等的厉害,岂会觉察不出,便道:“好,我知道了。”孙大彪又指着张珍道:“这位是许大夫的结义兄弟,是上京赶考的试子。”
孙老夫人又问道:“许夫人,那你本姓什么呢?叫什么名字呢?”在古代问一个年轻女子的闺名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尽管这个女子已经出嫁了。娘子迟疑道:“我姓白,叫白素贞。”孙老太太笑道:“白素贞,好,我喜欢这个名字。”这时一个丫鬟进来禀报道:“老太太,老爷,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孙老夫人笑道:“好。”说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丫鬟忙上前去扶住。孙老夫人过来挽住娘子的手道:“好,素贞。我们去用早餐吧。”娘子见孙老夫人和她如此亲近,心里一阵温暖,便也挽住老太太道:“好。”这时丫鬟倒退了开去,娘子扶着老太太走在了前面。
客厅的旁边才是用饭的偏厅。想不到这孙府这么讲究,吃饭的地方也比普通人家的客厅还大。娘子本打算紧挨着我而坐,可是那孙老夫人却道:“来,素贞。过来和我一起坐吧。”娘子用征询的眼光看了看我。我自然也不便和一个老人家计较,也只好点了点头。娘子便坐在了老夫人身边。我们这微小的动作也逃不过孙大彪的眼睛。孙老夫人对娘子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觉得和你特别投缘。”
孙老夫人见我们还愣在那里,忙道:“大家不要客气。动手吧,啊,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当下我们也不再客气,便各自动手。这大户人家的早餐果然也是非同凡响,极是丰盛,有许多我是见也没见过的。自己也不便开口相询那究竟是什么,不然倒显得我没见过什么世面,那就丢人了。
孙大彪见母亲只吃了一小块糕点,忙问道:“娘,你怎么吃这么少呢?”孙老夫人叹气道;“哎,人老了不中用了。昨晚出去溜达一圈,着了凉,今天早上就没什么胃口了。”孙大彪忙道:“那我马上去请王大夫过来。”孙老夫人阻止道:“你不要着急,我没事。客人在这里你就离开,像什么话。”孙大彪见母亲吩咐下来,也不敢不从。娘子忽道:“老夫人,让我来替您把把脉吧。”孙大彪忙道:“对啊,许大夫就是名医,我还去请什么大夫啊。”老夫人问娘子道:“素贞,你也会瞧病吗?”小青插口道:“老夫人,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姐夫的医术还是我姐姐教的呢。”她此言一出,过真是语惊四昨。除了娘子和小青之外,其他人都不可思议地望着我。我忙道:“小青说的没错。我的师傅的确是娘子。”孙老夫人脸上笑开了花,忙道:“那好,素贞,你就给我看看。”说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娘子把了把脉道:“老太太请放心,你只是偶然一点小风寒,不碍事的。呆会儿我开副方子给你,按方子抓药,服下就好了。”

用餐完毕,又各有丫鬟用小茶盘奉上来茶来。我心道这是何故呢,才用过餐又来茶水干什么呢。转念又想,这孙府极尽奢华,想必这茶也是大有来历的。当下便接了过来,一饮而尽,忍不住赞道:“好茶。”却听见一旁的丫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孙大彪忙向那丫鬟横了一眼,那丫鬟不敢再发一点声音了。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是极难受的,显是想笑又不敢笑。我暗道奇怪,正不知何故。张珍就坐在我旁边,他低声道:“大哥,这茶水是用来漱口用的,不是吞下肚子的。”这个脸可就丢得太大了,当下不由得一身冷汗。我看了看娘子,只见她接过茶水,便早有人捧了漱盂过来。娘子饮了一小口茶,漱了口。美人自是不凡,做什么事都很优雅。原来他们都知道,就我像个白痴似的。
可能孙大彪觉得我丢丑了,为免我难堪便岔开话题道:“许大夫,你们在这里多盘桓数日,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再走也不迟。”我尚未答话,王洪亮便道:“孙老板一番美意原不应推辞。只是我们哥几个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居。既然用过了早餐,呆会儿结算之后我们便要起程了。”孙大彪奇道:“这么早。”王洪亮道:“没办法。此去镇江路途遥远,我们想尽快到达以免再生事端。”
孙大彪笑道:“诸位可能想走也走不了了。刚才官府已经来了人,会将所有的人都录一份口供。估计你们明天才走得了了。”王洪亮想不到居会出现这种状况,也没有办法。孙老夫人忙问道:“大彪,怎么回事啊。官府怎么会来呢?”孙大彪忙道:“娘,没事的。最近过往人太多了,官府要做一个盘查统计。没事的。”原来昨晚上的事老夫人还不知道啊。孙大彪事母至孝,严厉吩咐下人不能让老夫人担心。所以至今老夫人还被蒙在鼓里。
娘子用完早餐,孙大彪便派人来请示药方了。娘子早已将药方写好,专等他派人过来取。
不一会老太太又吩咐小翠过来带我们四处转转。小翠道:“老太太说了。你们几位初次到福田镇,就让我带你们到处看看。老太太说她本来应该亲自来的,可是身子不舒服,就叫我来代劳了。”小青一听又可以好好玩玩了,甚是开心。而张珍呢,今天早上开始就很注意小青呢。小青喜上眉梢的表情又哪里瞒得过他呢,当即也很是赞成。
王洪亮等人和我们也不算一路人,实不愿意和我们在一起。当下三人只向小翠打听这里哪里有什么酒楼赌坊之类的。小翠本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整天陪着老太太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呢。忙又叫了个小厮进来,让他给王洪亮等人引路。
那小厮本也是一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主,和王洪亮等人倒也是臭味相投。当下四人就一阵风般的离开了客栈,直扑赌坊。这三人又在这里惹下了不少的麻烦,稍后各位就会知晓。
这福田镇虽然只是一个小镇,可是因为地理原因,比之一般的县城也不遑多让。行人熙熙攘攘,南来北往,甚是繁华。而这其中多以行商旅客打扮的居多,他们总是一脸的匆匆忙忙。这里和苏州城确实是大不相同。如果说苏州是一位恬静的少女,而这里就是一位淘气活泼的小男孩。这座小城没有深层的历史,却有着朝气的未来。这里也往往是各地风俗,各种文化,不同人之间的大杂烩。因为它是刚诞生的,没有占据着主导地位的风情人文,所以各种不同的人都在这里生活着。
四川的丝绸,江西的陶器,蓝田玉,大秦珠,应有尽有。小翠果然不愧是一个好向导,她带着我们领略了很多很难得的东西。转了一个早上,将所有该看的也都看完了。小翠得意地说道:“我们这里,下江南,上开封,西通巴蜀,东往沧海,都是很方便的。所以来来往往人很多,也非常热闹。”小青问道:“小翠姑娘,那你们这里有拿得出手的和别的地方不同的吗?”这倒难倒了小翠,她想了一会儿道:“也许我们这里也只有混沌最出色了。”
我们都忍不住惊呼:“混沌?!”小翠点点头道:“是啊。你们要不要去尝尝。如果到了我们福田镇,不尝尝这里的混沌就太可惜了。”小青忙道:“那好啊。反正现在快到晌午了,你带我没去尝尝吧。”张珍本不打算去的,可是看小青这么开心,也强打起精神一起去了。
小翠向我们道:“这里最有名的就是李氏混沌了。我们老太太就最喜欢这里的混沌了。”我们跟着她转了几个弯,便看见老大一坐酒楼当街而立。金字招牌上写着“李氏混沌”四个金光大字。招牌年生月久,被熏得一团漆黑。可是四个金字却很是闪亮,阵阵香味从里面飘了出来。
这酒楼颇大,生意很是兴隆,里面的厨子刀勺声和跑堂的吆喝声响成一片。刚进得门去,就有个伙计迎了上来,向小翠道:“小翠姑娘,又来买混沌了?”见这伙计和她这么熟悉,看来小翠是这里的常客了。
小翠道:“这几位是我的朋友,你为我们找个好一点的位置。再把你们最好的混沌给我们上一碗来。”说着小翠又问道:“你们还想要点什么吗?这里面除了特色混沌外,也卖酒卖肉的。”娘子看了看我们,我们都摇了摇头对这些不感兴趣。娘子便道:“算了。就要一碗混沌吧。”那伙计忙道:“好。楼上有空位子,你们先上去吧。稍等片刻,混沌马上就来。”
我们上了二楼,找了挨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在这里居高临下,将过往的行人看了个遍。
西首座上的一条大汉,见我们上得楼上。两条冷电似的目光在我们身上转了两转,最后落在了小青的身上。这人身材甚是魁伟,大约二十四五岁,身穿着一身玄色劲装,已微微有些破烂。此人脸型削瘦,浓眉大眼,脸上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让他本以俊气的脸上更平添了三分英气。
我不由得暗赞道:好一条大汉。我到苏州这么久,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汉子,我想这也许就是燕赵之地的慷慨悲歌之士吧。江南哪里会有这样的人士呢,就算在二十一世纪也是没有的。那孙大彪也算是个人物,脸上也颇有几分精明。可是和这位大汉一比,顿时就给比下去了。也只有这条大汉才算得上“英气脖脖”,我想用“帅”和“酷”已不足以形容了。
小青见这大汉的眉宇似乎有些熟悉,可是也不敢贸然上前的打搅,只远远的留意罢了。张珍眼睛十之**也在小青身上,眼见她对这大汉似乎颇为留意。心里又是着急又是难受,和这位大汉一比,张珍那本来还算俊逸的神采可就被比下去了。张珍也只叹道:像小青姑娘这样天仙般的人物似乎也只有这大汉才配得上了。
这大汉桌上只放着一盘牛肉,一碗汤,还有一壶酒,此外更无别物。盘中的牛肉已所剩无几。可见他便是吃喝也是十分的豪迈自在。他多数时间只盯着下面过往的行人,偶尔也会过来望望小青,此外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不一会儿,小二已将我们所点的食物送了上来。这大汉如此了得,我有心结交便对小二道:“那位大爷的酒菜都算在我的帐上,另外你在给他上一盘牛肉,再上一壶酒,都算在我的帐上。”
那大汉听了我的吩咐,只微微一笑,却不答话。端起碗饮了一口酒,放下碗向我道:“兄台真是太客气了。”
他这一发言,我登时吃了一惊。小青脸色更是一变,有欢喜,有激动,更有一点慌乱。手里的筷子却掉在了桌上。只有娘子早就料中了三分,当下只微小而已。
那人的声音正是昨晚的展昭。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