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帝国斜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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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敌人给我们的最后期限只有三天。
这一天清晨,朝阳金色的光辉挥洒在整个玉门关,给玉门关涂上一层耀眼的金色。
我和蔡德松和平常一样巡查军中情况,突然一个冒失的士兵和我迎面相撞,我的胸口犹如被什么撕裂似的疼痛不已,他摔个仰面朝天。
蔡德松大声呵斥那个士兵:“干什么?冒冒失失的!”
那个士兵看到是我和蔡德松,匆忙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吞吞吐吐道:什么?”
我有些惊讶,分明他怀里揣着一个鼓鼓的东西却说没什么,不得不引起我的怀疑。
我走到他面前,指着他怀中鼓囊囊的东西,问道:“你怀里装的是什么?”
那个士兵看到事情败露,只好从容地拿出怀里掖藏的东西,我一看却是装有醋、花椒、酱油的瓷瓶。
我和蔡德松有些不解,问道:“你偷这些干什么用?”因为我们无法想像在如此缺粮的时候,这个家伙竟然会需要这些。
那个士兵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嘴里吞吞吐吐着:我。”
蔡德松显然有些不耐烦,拔出腰间的战刀指着那个士兵道:“你今天必须说清楚,不然老子一刀砍了你。”
‘哗啦’一声,他显然是吓坏了,手中的瓷瓶全都摔个粉碎。
我也尽力控制心中的怒火,心平气和地对劝道:“听着!你必须今天交代,你要这些干什么;不然我和蔡将军不会轻饶你的。”
那个士兵最后的底线最终崩溃,他突然跪倒在我们面前,哭丧着脸哀求道:“求二位大将军不要杀我,只要不杀我,我什么都说。”
“好吧!我保证不会杀你。”
那个士兵指了指一个偏僻的地方,道:“不瞒大将军,小的们已经五六天没有吃饭了,实在是比死了还难受,今天张火长吩咐小的去厨房偷些醋、花椒的。”
蔡德松追问道:“他吩咐你干这些是要干什么,快说!别跟个娘们似的。”
“因为...因为张火长和其他几个人把一个伤员杀掉煮着吃了。”
他一语一出,我和蔡德松面面相觑,惊讶得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蔡德松嘴里恶狠狠骂道:“妈妈的!反了你们了!”说着,举刀要砍了那个士兵。
我匆忙拦阻有些激动的蔡德松,对那士兵道:“听着,你带我们去找那个张火长,这是你最后一次赎罪立功的机会,不然谁也帮不了你。”
“好的!好的!”那个士兵一个劲地磕头谢恩。
顺着那个士兵的指点,我们来到了他所说的地方,果然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肉香的味道。
我和蔡德松听到有人在嘀咕些什么,看样子是想销毁以后被我们发现的证据。
一个凶悍的声音呵斥道:“妈的!你小子的手怎么和脚似的,能不能快些,要是被发现我们就都得玩完。”
我和蔡德松互相使个眼色,出现在他们面前。
所有的人见到我们,个个面如土色、惊慌失措。
我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热气腾腾的大锅前,淡淡说道:“不错啊!你们可真有两下子,尽然能搞到新鲜的肉,告诉我这是从哪弄的?”
一个身材粗旷的汉子走到我面前,冷冷说道:“原来是钟大将军啊!在下有礼了。”
我摆摆手,道:“不要那么客气,你就是那个张火长吧?”
“不错!正是在下,将军和统领有什么事吗?”
我指着那口锅,道:“张火长,如今兄弟们都个个饿着肚子,你却和这帮兄弟们有肉吃,你不觉得这样做有点太小气了吗?”
张火长冷哼一声,道:“大将军的意思,小的明白,不就是有肉让我们哥几个独吞了吗?”
我也冷冷地说道:“现在我不是想和你探讨这个,我只是想知道这肉你是从哪弄来的,也好解决下现在军中缺粮的问题。”
我的话音刚落,我就看到其他的士兵凶神恶煞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就像是恶狼盯着猎物一样。
张火长哈哈大笑道:“大将军真是大仁大义啊!现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全军上下,小的实在是佩服,不过这是个秘密,请恕在下不能和您和蔡将军道明。”
蔡德松大喝一声:“张成,你小子想造反,是不是?”
我示意蔡德松什么话都不要说,看着张火长又看着那口热气腾腾的大锅,道:“张火长,可否让我看看你锅里煮的是什么动物的肉,竟然这么香!”
刚才还镇定自如的张火长却一脸愤怒,恶狠狠对我说道:“大将军,给你看可以,但是看了以后可别兄弟们对你不客气。”说着,拔出腰间的战刀。
我呵呵一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好!我倒要看看里面煮得是些什么?”说着,我腾起一脚,踢飞了盖在大锅上的锅盖,我不禁有些惊呆,一个煮得通红的人的手臂赫然映入我的眼帘。
我不禁火冒三丈,但是还是强压着内心的怒火,依然心平气和地对张火长道:“可以啊!开始尝鲜吃人肉了,行啊!张火长。”
突然那几个士兵拔出腰间的战刀,站在我和蔡德松刚才经过的路上,我们的退路被他们给截断了。
我指着他们几个,鼻子不禁哼了一声,道:“就凭你们几个想让我钟万离束手就擒,还为时过早。”
张火长也是冷冷地说道:“对不起啦!钟将军、蔡将军,有什么话还是去了阴曹地府和阎王爷去说吧!”
张火长脖子一绠,有两个士兵举刀向我们奔来。
我匆忙一转身,饶到蔡德松面前,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两个士兵的身体直直地躺倒在地。
谁也不知道那两个士兵是怎么死的,包括蔡德松在内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杀死那两个士兵的。
张火长显然有些胆怯,但还是镇定地哼哼道:“早听说禁军大将军钟将军是个厉害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们也知道是打不过您的,但是我们无论如何都已经是死,所以今天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们死,拼了!”
那几个士兵和张火长一道向我们举刀砍来,我拔出腰间的玄铁剑一个斜刺,一个士兵的胸脯突然爆起一滩鲜艳的血花。
蔡德松也挥刀砍倒了两个士兵,所有的人都矜持住,全都傻傻地站在原地。
张火长大喝一声:“上!难道等着他们要处死咱们吗?”那几个士兵顿时回过神,再一次向我们发起进攻。
我大喝一声,快速饶过那几个士兵,直向张火长的方向奔来;张火长似乎觉察到不妙,刚想要喊出什么,我的一只手已经掐在他突出的喉结上。
“叫你的人放下武器!”我冷冷地命令道。
张火长完全没有刚才的神气,吞吞吐吐道:放下武器!”
所有的人犹如丧家之犬,全都低下头,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刀剑。
我对张火长道:“今日你做得实在是天理不容,如果是刚才我会把你送到军法处去遭受处分和审判,但是现在我改变注意了。”
“将军,您要干什么?”张火长吞吞吐吐问道。
“我要将你就地正法!”我的话音刚落,掐在他喉结的手突然一扭,只听得‘嘎巴’一声脆响,张火长的喉骨被我拧断。
看着满脸痛苦的张火长缓缓躺倒在地,我心里感慨万千,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亲手杀死自己人。
***
那一夜,我彻底失眠了。
满脑子都在想着今日被我杀掉的那个张火长,虽然他罪不可恕,但是我觉的那时候的我异常凶狠毒辣,就和人们传说的共和叛匪军一样。
我轻轻地从床上起来,生怕惊醒早已睡熟的萧宛,可是还是有一双玉臂紧紧地缠绕在我的怀间。
“你要去干什么,万离?”萧宛娇嗔道。

我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随口撒了个谎:“天气有些热,我想去凉快凉快。”
“不要瞒我,你一定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真的没有。”
“不可能。万离,我们其实已经是夫妻了,为什么有些事情非要瞒着我呢?”语气中有一丝抱怨。
我转过身,抱着她的肩膀,道:“我也不再瞒你,今天我亲手杀了自己的人。”
萧宛‘哦’的一声,似乎有些惊讶,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把自己的兄弟煮着吃了。”
萧宛‘啊’的一声,神色仓皇问我道:“这是真的吗?”
我艰难地点点头,道:“已经没有一粒粮食了,我们真得是陷入绝境了。”
萧宛也不希望事情会是这样,她一个劲地问我道:“那你该怎么办?”
我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师傅给我们的期限只有三天了,三天之后再不投降的话,就要发起总攻。”
“那投降不可以吗?”萧宛似乎不肯放弃最后一丝逃生的希望。
我断然拒绝道:“我们是不可能投降的,就是死了也绝不能投降;即使投降的话,残暴的共和叛匪们也不会给我们生路的。”
萧宛迷人的双眸在这个时候非常地漂亮,就像一潭清澈的泉水,她眨巴着眼睛,继续问我道:“难道我们就真得没有一点任何的希望吗?”
我长叹一声,道:“宛儿,这就是我们的命。”
***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睡梦中的萧宛和我惊醒。
萧宛匆匆披上一件大裘袍,朝门外喊道:“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门外急促的声音回答道:“是我,蔡德松。”
我穿好衣甲,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蔡德松慌张地说道:“大将军,出大事了,骁骑营三营和五营的人正猛烈火拼,拦也拦不住。”
打开门看着黑青色脸孔的蔡德松,我问道:“情况怎么样?”
蔡德松朝地上狠狠跺了一脚,道:“双方已经死了二十几个弟兄了,受伤的就更不用说了。”
“因为什么原因?”
“不知道是从哪飞来的一只鸡飞到三营营地里,五营的人说是他们最先发现的,就发生口角争吵最后动起刀子火拼。”
我也不顾得穿上衣甲,一身便衣和蔡德松赶往骁骑营三营五营驻扎的地方。
等到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三营和五营的人依然操着铁戈长矛互相厮杀,由于双方的衣甲完全相同,所有的人绞在一起已分辨不出谁敌谁友,大家拿着手中的武器见人就砍,见人就杀,惨叫声不绝于耳。
地上有许多躺在血泊里的尸体和呻吟的伤员,我朝天大喝一声:“住手!”
因为我使的是‘千里传音’的内力,所有的人都立刻停止格斗,缓缓地把目光注意到我的身上。
看着眼睛暴凸出眼眶充满着血丝的士兵们,若是一般的人估计肯定会被吓死,而我却坦然地走到他们中,就连一旁的蔡德松也为我捏了一把汗。
我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看到那只被他们撕扯得那只鸡,浑身鲜血淋淋,奄奄一息了。
我指着那只鲜血淋淋的鸡,转身对所有的士兵道:“你们告诉我,这一只鸡够你们吃多长时间?”
所有的人和我的目光只是短暂的相碰后,全都像害羞的小姑娘似的低下了头,完全没有刚才凶狠野蛮的凶悍。
一个老兵拖着一条带伤的残腿缓缓地走到我面前,突然他跪在我面前,我以为他要干什么,接着其他的士兵齐刷刷地跪倒在我的面前。
我扶着那个老兵的双臂,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个老兵看着我,眼里噙着泪水,似乎是在哀求地说道:“大将军,弟兄们实在是饿得快受不了了,您是我们的头,给我们想想办法吧!”
我也实在是难为情,匆忙中只好说了一句:“那你们说说吧!”话刚出口,我就恨我自己,怎么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说了这么一句废话。
一个士兵粗声粗气地说道:“刚刚断粮的那几天,我还能拉屎撒尿的;可现在我算算,我已经四天没拉没尿了,如果我现在能拉出一坨屎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把它吃下去。”
另外一个士兵也说道:“我这才想起我刚来玉门关的时候,那时我和弟兄们是真正意义上的骁骑营的兵,有马骑,我记得刚断粮的时候,那马膘是狂掉,为了能让咱们弟兄们吃饱,我乘着马肥的时候把马杀掉,如今算算也是四五天前的事情,可是给我的感觉却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似的。”
......
我问了问身旁的蔡德松:“那现在还有没有马匹了?”
蔡德松回答道:“本来镇守玉门关的时候就没有多少骑兵,也就是骁骑营的部队有,那时的他们只是担当侦察、骚扰的作用,马匹本来就很少,等大将军您来的时候,马匹早已吃光了。”
我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敌人给我们的时日不多了,我当初不只一次两次地去想一旦那一天到来,我们会是什么样?我刚想到投降的时候,可是觉得投降是件可耻的事,更何况共和叛匪们心狠手辣,同样我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如今我也是心急如焚,可是现在的事实是我们没有一点供给。”
那个老兵挥舞着双臂,激动地说道:“大将军!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弟兄们会毫不犹豫地冲到共和叛军军营里,战死也要比饿死强啊!”
我对他说道:“这位大哥,只要有一丝的希望我们就绝不放弃。”说到这里,我看了一眼蔡德松,命令道:“蔡将军,组织所有的人去捕捉老鼠、麻雀的,实在不行,只要有天上的飞禽经过这里也把他们射下来,坚持就是胜利。”
“好吧!”虽然蔡德松答应我的命令,可我还是听到他口气中的那一丝丝无奈,我也知道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
我刚回到营中,一个士兵把一份书信呈到我面前。
我随手拿过书信,问道:“这是从哪来的书信,是不是朝廷的?”
那个士兵摇摇头,道:“是共和叛匪军的一个来使送过来的。”
我看了一眼城门,问道:“他人呢?”
“把书信刚送到我们这里就走了。”
我拆开书信,上面娟秀的字迹我一眼就认出来是师傅的亲笔信,上面只有短短几行话:
念你我师徒一回,今夜营中摆设酒席,好好叙旧,师:口水大神。
蔡德松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问道:“将军,是不是他们要请你过去?”
我点点头。
蔡德松瞪大眼睛,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坚决地喊道:“将军,您可千万别去,摆明就是鸿门宴,让您去送死的。”
“放心,不会的。”我淡淡地说道。
蔡德松坚持地说道:“您如果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三军将士怎么办?萧娘娘怎么办?”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连他这么个粗汉也知道我和萧宛的关系,蔡德松却以为我是在和他生气,闭上嘴巴低下了头。
我轻轻拍排他的肩膀,道:“放心,是我的师傅请我要喝酒,念在多年情谊的份上,他不会这么快下毒手的,你也不用操心,蔡将军。”
“可是......”蔡德松还想再说些什么。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我看着他炯炯有神的双眸,道:“只要有一丝的希望,我钟万离就绝对不会放弃,听着,一旦我有什么不测的话,你就帮我好好照顾萧娘娘,明白吗?”
蔡德松的热泪终于滑落出来,我也是眼前一片模糊,那时两个最坚强的汉子却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时间里偷偷落泪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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