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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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嘉卫眉头一皱,可是也没有再多说,只是淡淡地:「要跟就走吧,但是我可能顾不到你。」
黄力阳仰头,只看见男人的背影,走得那么急,步伐一样的优雅,却不再从容,而让男人变成这样的人,却不是自己。
他无法坦然的说,没有关系。可是他还是想跟去,如果要发生什么事情,他宁愿亲眼看见,也不要被瞒在鼓里。
心是矛盾的,害怕被伤害,却向着火光扑去。
车上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可怕的车速已经无法影响黯然的情绪。
当车子离白色的建筑愈来愈近,黄力阳才意识到这里是医院,他的心突然觉得很慌,好像要发生什么一样,还是已经发生了?
他跟着男人的背影,看着男人焦急地寻着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他们同时看见Melody,鹅黄色的洋装对比着眼下淡紫色的阴影,黄力阳突然停止步伐,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走过去。
静静地,他退到距离两人稍远的距离,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看着相拥的两个人,眼中都没有自己。
手里还抓着什么东西,原来自己一直都没有放开,难怪刚刚医院里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他以为他放手了,却还一直抱在怀里,他的胜利,那一个刚强的玩偶,还一脸坚强的模样无所畏惧。
「都说不喜欢,干麻还抱那么紧,当我是小孩子就好骗阿?」坐在长椅上,怀里的原子小金刚就显得很大很大,和自己几乎要一样的比例,黄力阳对着怀里的原子小金刚忍不住开始发起牢骚。
「你要什么时候才会告诉我,你心底藏的秘密,不再当着我的面隐藏自己……」他说,可是没有人会听见,除了怀里的原子小金刚。
「这是怎么回事?爸为什么会紧急送医?」汪嘉卫搂住怀里泣不成声的Melody,还是对自己耳朵听见的消息质疑。
「是我妈……,我妈她……她偷偷在爸的酒里掺了东西。」Melody还在发着抖,她想起自己看见的画面,简直难以置信,如果再晚一步……
倒在客厅里的父亲和母亲,口吐白沫,全身痉挛着,她吓得一瞬间几乎要昏了过去,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勉强着打电话叫救护车送医急救。
「Wei……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我不懂……」Melody手指深深按着弟弟的背膀,泪流满面几乎不能承受。
「我也不懂……」汪嘉卫叹息,把姊姊往怀里又抱紧了一点。
他们的立场是矛盾的,也是中立的,站在父亲与各自的母亲错综复杂的爱情面前,其实他们想要的东西单纯的可怜,只是爱和亲情而已,可是他们永远都不能明白自己的父母亲在这样的关系里,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度过了大半生。
不相爱,却维持着法律上的夫妻关系,若是相爱,为什么要选择永不见天日的爱情?
「早知道,我就不跟了……」黄力阳用力戳着原子小金刚的鼻头,叹气。
好像笨蛋一样,什么事也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因为跟自己似乎没有关系,所以男人也不会告诉他发生什么事情,只能默默看着那两人像是患难的情侣,相互依偎的抱在一起。
「回家好了……」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是自己要跟的,不可以抱怨,不可以发脾气,可是他已经看不下去。
如果男人的脑子里把相关的人事物刻在木牌上排出优先顺序,那第一个木牌一定不是自己。
那个人的思路永远太清晰,而自己却想要一场盲目的爱情,像火焰一样尽情燃烧化成灰烬。
是呀,有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不需要抓紧太多的东西,也许……没有人能真正做得到,包括自己。
「这个留给你。」把两个不同姿势的原子小金刚手机吊饰,放一个在长椅上,算是替自己的不告而别做个澄清,如果男人看见,如果男人记得还有他的存在,看见吊饰,应该就会知道自己先回家去了。
唉……什么时候自己也开始像男人一样,懂得深深地叹息。
抱着属于自己无法庆祝的胜利,黄力阳抱着大玩偶走的背影,落寞有如一只斗败的公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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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嘉卫和Melody在加护病房外等了一夜,直到医生告诉他们病人皆已无碍。
松了一口气的两人,瘫在长椅上,让白色的墙壁支撑着背。
远远,有人走到他们的面前,Melody一见来人,就紧紧的抱住对方。
「对不起,我来晚了。」斯文的男人拥着Melody,抱歉地说。
「你来了就好。」Melody摇头,任由自己的憔悴坦露在爱人的眼底,像是归巢的鸟儿,得到归属般地心安。
「Wei。」抱着Melody,男人还是很有礼貌地向依旧坐在椅上没有反应的汪嘉卫打招呼。
点点头,汪嘉卫没有说什么,他其实不知道要怎么跟姊姊的未婚夫相处,Kevin是个好人,可是对自己来说,他曾经是情敌一样的存在。
曾经……,原来已经变成过去了。
而他,现在才猛然惊觉。
「阳阳?」直到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疲累,也想起自己不是只有一个人而已,先前自己太过震惊,担心着父亲的状况,没有心力顾及男孩。
突然间,那个像太阳一样耀眼的存在从眼前消失,竟然令他觉得惊恐。
他站起身,四处张望,男孩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按下男孩的手机号码,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开始在医院的楼层里寻找,白色的巨塔成了扭曲的异度空间,吞食生命的恐惧感,庞大的让人觉得窒息。

凌晨的医院里,寂静的像是死亡的前夕,迷失在交错的恐慌之中,汪嘉卫第一次觉得自己有这么无助的时候。
他不敢大声呼喊,怕惊动了休息的其他病人,心却鼓噪不安。
最后,还是回到了父亲的病房外,站着,茫然若失。
这才发现自己有多么过分,丢着他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没有一句解释。
如果自己当初肯告诉他要他回家的理由,阳阳应该不会硬是要跟着他,就算要跟,心里也有底,不至于感觉自己被冷落。
这个时候,该怎么形容自己心中的懊悔,他是故意的,也许,在不知不觉中报复着那个单纯的男孩。
他一方面欣赏男孩的爽朗纯真,却又恼少根筋的他总让自己生气;他想看男孩怎么向他证明永远的爱情,却下意识的不肯配合,阻扰着爱情的胜利。
爱情是不该试炼的吗?永远是否应该相信?
如果心中的疑问表示不确定,如果坚定产生了动摇的痕迹,那么是不是说明了,他已经开始相信男孩所带给他的快乐,可以守护一份真挚的感情?
「Wei,这个……是我刚刚在那边的椅子上看见的,应该是他的东西。」Melody看着弟弟变幻莫测,惆怅又懊恼的表情,甚至出现一点茫然,不像自己过去所认识的弟弟,心中不知该是什么滋味。
那个自信而又天真的孩子,真的改变了Wei吗?
经过了这次的事情,她也已经不懂爱情应该是什么道理。
容忍着爱情的背叛彷佛理所当然的母亲,和父亲相安无事的处了这么多年,却在一夕之间想和父亲同归于尽,走向毁灭的爱如果也是爱情,那么爱情似乎已经没有任何规则可以定义。
撇开男孩的性别不谈,其实自己并不讨厌男孩的个性,那是一个健全而正面的人格,比起在心灵上都有着缺陷的Wei和自己,也许那个孩子的爱真的可以创造奇迹。
那么小的孩子就知道什么是爱情吗?难道Wei和那孩子都不是玩玩而已?
如果小孩子不懂得爱,那为什么她从小就会想方设法引起父母亲的注意,如果不懂得爱,就不会渴望那样的感情。
也许,在否定之前,应该先给对方一个尝试的机会。
就当作,是对Wei赎罪的补偿吧。她会开始转变自己的想法,在允许的范围内守护他们的爱情,虽然一时之间也许无法完全的坦然接纳,但是……,如果连这样的自己都可以得到幸福,为什么弟弟的爱情不可以?
只要是Wei喜欢的,只要是Wei想要的,她都会尽力给予他,如果现在Wei想要和那个男孩在一起,那么……比起阻止,自己似乎应该替他们挡住可能出现的阻挠和危机。
慢慢地,开始改变吧。
她看见了Wei的转变,虽然微乎极为,却像是毛衣被抽起的一条毛线,一拉,就能够瓦解纠结的是非。
慢慢地,开始改变吧。
那个孩子,其实已经做了最大限度的忍让,在那样的年纪,已经算是懂事了;不然不会默默的离去,离去还在长椅上留下东西,是退让,也是告知,不吵,也不闹。
尽管自己曾经和那孩子说过那么多不客气的话语,尽管自己的阻止是那么明显带着敌意,可是那孩子对Wei什么都没说也没做,她知道的,光是这一点,她就应该佩服他。
汪嘉卫接过Melody手里的原子小金刚吊饰,不禁有些讶异,他不是看不出姊姊对阳阳的敌意,他也知道姊姊不会赞同他们俩个人在一起。
他从来没有明说他和阳阳之间的关系,可是他知道Melody已经看出端倪。
这是……认同他们在一起的表示吗?为什么……这简直像是奇迹……
「去找他吧。你应该知道……他会去哪里。」Melody看着Wei的表情,知道了他心里的疑虑,向他露出释然的微笑;是的,她也决定退让一步,慢慢调适自己。
「谢谢。」他第一次感受到,亲情里包容的能力,在他轻狂的荒唐里,姊姊总是纵容着他的叛逆。这一次,却不是纵容,那样无可奈何的心情,而是认同,真的站在他的角度体贴他的感情。
比自己,还要早一步发现,鼓励自己去抓住即易逝去的爱情。
握紧手里的原子小金刚吊饰,汪嘉卫第一次感觉他可以正视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不带着羞耻、愤怒等等复杂的感情。
「Wei!」
在汪嘉卫离去之前,Melody叫住了他。
「你……是认真的吗?」她还是带着一点保留,对于弟弟这次不寻常的恋情,不放心地问。
转头,看着姊姊难言的表情,汪嘉卫沉默了几秒,仰起脸,正视着Melody的眼睛,无比坚定。
「我不想失去他,他令我觉得快乐是很容易的事情。」
终于肯定了自己,开始有了爱人的心跳,不再是轻挑的游戏,不再抱着随时可以抽身的冷漠疏离。
他感觉到自己像是飘荡的灵魂,有了真实的躯体,那般的坦然而自在,可以面对自己的爱情,不再矫情地带着神秘的面具。
向前走了几步,汪嘉卫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朝着Melody,用刚好可以传到病房前两人的音量说道:「恭喜你和Kevin订婚了!」
对于一直为自己付出的姊姊,自己所令各给予的祝福,欠她的的那一句,现在,一口气还给她。
Melody握紧未婚夫的手,笑了,哭了,在同一瞬间,脸上出现了相违背却无比调和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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