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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镡省岚见讆经理的酒都已与老乞丐都下肚去了,十分懂得讆经理这杯酒的含义,而且老乞丐的话也关系到了自己,自己还要发愣什么?掉脸示意服务小姐赶快倒酒,等酒杯倒满后,端起来,立刻开言:“噢,吴老人家,前面是我不对,实质是我逗场开心呐,送别嘛,并非一定要苦相重重的,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们年轻人总是想找机会寻开心或表露自己,根本不懂得顾及别人的感受的,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看这样吧,为了向您表示歉意,我就敬您这杯酒,希望您能放开您的洪闸,让我这后生徜徉在您的洪量之中吧。”
“我刚才已表白过,我活在这个世上,谈不上我有什么不悦之人,我只是乐意接受我自己的这种活法而已,没什特别么的,不过你刚才斗的字令还真不赖,看来你也并非我想象的那样呢。”
“哪里哪里,承蒙高者谦让和夸奖,晚辈十分感激。来,我们喝了这杯酒吧。”镡省岚于是仰脖倾尽。镡省岚因前面已喝了许多,加上这一杯喝得太猛,一口酒咽下后,就觉得浑身起热,头稍微有点晕,继而特别想说话。“由刚才斗令,我想了一些话,愿说出来与大家分享,不知可否?”慢慢吞吞地说着,看看每个人,似乎都有鼓励他要他说下去的意思。“那我就不客气了。其实我们刚才哪里是斗字令,简直就是把好与不好在作对比,是富与贫的较量,雅与俗的角逐,这一切都显出不可比性,你们大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吧?这个社会你如果仔细观察和分析,你们就会百分百地相信我的话呢。”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但也正是证明了贫乏与富有较劲的失败,贫乏的精神从没有向富有的物质低过头,鸡蛋照样碰石头,贫永远不会对富打躬作揖。”法伽听到镡省岚这样说,对镡省岚第一次感到不快,于是不屑地说。
“法弟你的话我信,不过,摆在你面前的现在人往往最缺乏的就是这美好的比拚精神。”殳遨接说。
“对,现在人好象都穷得只剩下钱了,而富得都患了精神贫血症呢。”吴忧闭眼说。
讆塽眼前已不愿与吴忧作冲。
“哎,现在人啊,不仅温饱思淫哟!而且还温饱乱性呵。”镡省岚言不经虑,讆塽对他显出不悦的神色。
“我记得某本书里写过:‘即使在人欲横流的时代我们也仍然看到有伟大的精神上的执著和追求,即使在无限崇拜和信仰的年代,也仍然看到有极端的不平等和人欲横流。’”法伽在镡省岚话的不快中,对殳遨的精神有了新的感触,于是说道。殳遨对法伽理解的话用舒心的微笑表示感谢。
“所以说,在不久将来的新时空里,人的思想观念需要再返璞归真一次的,现在啊,太多的人想‘雁过留声’了,其实‘船过水无痕’才真正表现了无声无语的美呢。”殳遨说这话的时候,吴忧就看着笑,好象他的眉头才始舒展了似的,殳遨从他的笑态可掬中懂得,这位老人的确并非常人,就更不可能是常人眼中的老乞丐了。
“什么?‘船过水无痕’是一种美?那么‘爱过情永恒’就不是一种美吗?”镡省岚酒意中出了这么一句。
讆塽对现时的镡省岚感到有点吃惊,平时根本见不着他在这方面会有什么露头显脚的,可现在却异常的明显,于是又用惊异而又短促的眼神触了他一次,但他根本不会想到镡省岚这话中的内容是谁与谁在什么戏中扮演着什么角色。讆塽觉着镡省岚今日的确与往日迥异,说的这话又偏向自己的喜好,于是接口说了话:“我们的这位省岚老弟,平时不露馅,一露馅简直就让人吃惊不小,你今日大概算是酒后吐真言吧,啊?你们两个说是不是?哈哈!”朝向殳遨和法伽两个看着笑。
“是的,镡老哥今日真是酒后哲成篇诗成行,让我们的心眼变亮堂,愿往后依此言不变相,好让我们多欣赏。”法伽也学着跟其后翻弄戏言。
“看来我真是喝多了,可喝多了大家还抬举我,真是令我受宠若惊,我看这样吧,今日就让我索性为大家惊一回,再请吴老人家赐一把,看怎么样?”说着话,那喜不能抑的眼神就漂向了吴忧,还未等吴忧开口应话,就又抢说了来:“我看这次还是我先来吧。”一股自信的样儿中饱含着气势逼人的异觉味。“算了吧,就简单点,借用人家的词让您猜个字谜,您认为如何?”
每个人都看着镡省岚的语势形态,觉得有点不妙,好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但一听说是要让吴忧老人打谜语,顿时又忘了瞬息前的担忧,跟着兴奋起来,都示意镡省岚快点说。讆塽虽还想着这位怪老头对他欲说又止的话,经常忽悠在心头,但此一刻还是被镡省岚的话弄得饶有趣味起来。在镡省岚要说谜面前,他看了讆塽一次,他见到了讆塽的快意,这更增添了他的兴劲。于是开口便说:
“园中花化灰烬,夕阳一点已西坠,相思泪心已碎,空听马蹄归,秋日萤火飞。”镡省岚在酒意中,刚才顺讆塽的意又出轨了,心绪之相还是露迹了。
除了吴忧老人之外,其余人听了都懵懵然,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不知所云。但见吴忧老人不急不慌,慢慢道来:“车滞西河外,身把冷剑揣,还将寒月踩,铸就满愁怀,怎见乐眉开。尔等论谈换杯盏,勿管山风吹哪番,又能省心哪一般。鸡头昂山猴叫,任汝上窜又下跳,仙人亦难脱窠槽。”说完后,老人又把眼微闭了起来。
这时,殳遨露出了微微的笑意,亦有镡省岚立刻就拍响了巴掌,两个人都同时知晓了这个字来。对面前的这位怪老头,镡省岚内心已是深深感佩,但就是不愿彻底地心服。殳遨对吴忧的表现就看得很正常,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而不是此一刻才对这位“怪老头”有所认识。等镡省岚一拍手,大家都跟着拍起了手,包括讆塽在内,但法伽是在拍手后才明白其所说的字和其字的意境的,于是将巴掌拍得更响了,还懵懂未知的讆塽和贾幸,只是跟着拍拍而已。
这里的小贾幸显得最有意思,给陌生人的感觉就是象只小滑猴,他近乎一刻不能安定,眼神乱甩,身子乱拽,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他对这样的灯光感到刺眼,还有他身后有两个穿着极好的侍服小姐站着,老在看自己吃饭,感觉很不自然,不时转身看看她们,心里还想:“我们算是低等叫花子,而她们算不算高等叫花子呢?我们看别人吃好东西眼馋嘴馋,她们这时是什么感觉呢?这桌上的菜有多好吃啊!”象饿坏了的孩子,吃起来总是一大口一大口的,幸亏遇着的是不在乎钱的大户,叫的菜质好量多。这总让吴忧老人不停地用眼神手意提醒着他,可总是没用。讆塽和镡省岚对贾幸的反应神态自是不必表述,只是殳遨和法伽一直面带笑容看着小贾幸吃的样子,包括他的猴性。
“好了,既然吴老人家不愿早说,那我们也不能强求,但更不能喧宾夺主,我们今天的主要对象是殳遨老弟,是为他饯行来的,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当然是。”镡省岚自然接应。法伽也跟着轻声附和。
“那我看这样吧,我们桌上的每个人再敬他一次酒,有酒的敬酒,没酒的以饮料代酒,就聊表心意吧。但有个条件,既然今天大家都能来到这里为他送行,那么大家肯定对他有最起码的了解,所以在端酒之前,先用一种方式或说一句话来表达,只要非常能符合他此刻的心情就行,然后就很爽快地喝完敬酒,不知大家觉得如何?”讆塽对两位特殊的客人的情态倒真的有所转变。他说着看看殳遨,殳遨没作反对的态度,脸上挂着笑,似有无可奈何的味道。其他人也未作反对的表示。“好,既然大家都没有反对我的说法,那就这样吧,由我先开始。但我要先说几句:其实,殳遨的走对我来说真是损失太大,象他这样有才能有智慧有能力的好小伙子,现在实在是难找,在我的整个公司里挖遍墙角也再难找出来一个。可从今日看来,他的去意已定,我们每个人活在世上,实际都是在为自己的理想或愿望的实现而努力,象殳弟这样的人才更不能例外,那我要说的是,我还是衷心地祝福你,愿你早日实现你的愿望和梦想。”说完,将斟满的白酒仰脖一倒,大家即刻就拍响了巴掌。

“那我跟着讆经理后面来吧。为了你的理想,为了你的愿望,愿你早日能够功成名就,我就凑趣几行,愿共勉之。‘为悟人生入沃土,多日潜海鱼水欢;今汲营养还离去,佳音勿忘告老兄。’”说完也仰脖而尽。
这一刻,除了殳遨一个人,就连小贾幸眼睛都盯着了吴忧,他也立即开口:“噢,该到我了,我说什么呢?不知是我太老了,还是你们过于年轻了;也不知是我迂腐了,还是你们太过激进了。其实我很不愿说,因为我对你的行为表示不能理解,这我前面已说过,所以我的本意不言自明,就是希望你能改变你离开公司的主意。”镡省岚又表露出了对吴忧话的不满,只是大家的眼睛没有快速地录下它罢了。“不过,人各有志,听刚才的话语,看来你是不改初衷执意远行了,那我就只能说一句话:希望你的这个决定不是凭年轻人的一时冲动而作出的,因为你要对你自己的将来负责,否则苦果只能由你自己来食。”镡省岚听吴忧说完了这番话,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对,该轮到我了。我说什么呢?嗯,实际上不该我来说的,因为我就是殳兄竭力挽留才肯留在‘为您福’公司做事的,可最终劝我留的人却走了,让我怎么也难以用言词来表述,当然更有我对殳兄的理解或者叫不理解的原因所致。所以我只能说:天地无限大,今生若有缘,定会再相见,既已去意决,只愿多保重。”法伽说完,将杯中的酒快速地喝完,并取出亲书的“难得糊涂”四个大字递给殳遨。
接下来,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贾幸,虽然讆塽和镡省岚对他嗤之以鼻,但还是不自然地看向了他那个还不成熟又较脏的脸蛋。贾幸见大家一齐把眼光射向他,也腼腆起来,放下了手中正在夹菜的筷子,低下头,又把头略抬,将眼神侧向点殳遨,殳遨见他这样,微笑着伸手抚摸了他的头一下,说:“不要紧,你不说也没关系的,因为你还小,你还不懂,而且你还根本不了解我呢。”说完对贾幸对大家都笑开去。可贾幸还是怯生生地开口了:“我真希望您能成天跟我们在一起。”然后又转脸低下,不再取筷,愣愣地立在那里。讆塽和镡省岚认为这是小孩子的正常心声,但镡省岚倒真希望殳遨某一天能落到那个地步,然而他想到此时对自己都深感吃惊,幸亏是一闪念,又没他人知晓。
“那这样吧,我看我们的讆经理已感累了,而且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千里送君终须别,我们共同干了最后这杯就各奔前程吧,来,大家都端起酒杯,没酒的也端起来,一起干完吧。”镡省岚自有想法,于是见机说话。大家跟着响应,端起杯子,与殳遨的杯子当当当地碰在了一起,然后各自下肚,自是结束离桌。在离开前,讆塽走到了殳遨的旁边,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然后对殳遨说:“你今天走,我真地感到很惋惜,可你太坚持,我也没办法,真是人生道不同,阻挡不了的。这是给你的,是我的一点意思,希望在关键的时候能对你起点作用。”殳遨说:“不必了,我活着不独独为了钱的,如为钱,我完全可以留下为讆经理服务长久哩,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谢谢你的美意,你的心意我领了,再次表示感谢,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与宽容,谢谢。”
“这是你应该得的,你就收下吧。”镡省岚在一旁也说。
“不了,非常感谢你们的好意,我既然决定这样,就不是想用这个东西来佐立我一生的。”殳遨的坚持,让讆塽与镡省岚也没有办法。“噢,对了。”殳遨拉开背包链,从中拿出一信封来,“这个麻烦讆经理抽空帮我转交给我妹妹,在这里我先表示感谢啦。”“说哪里话,谈不上麻烦,你虽在我公司没待多久,但却帮了我不少的忙,所以帮这点小忙算不了什么,不要老把‘谢’字挂在嘴边,这不,我有车,方便得很,而且我也经常来城里办事的。”
“对,现在人的许多事,若要仔细分析,都不能把‘谢’字总挂在嘴边的,因为现在自私的人太多太多了,你若这样,指不定会有许多人背地里说你不适时宜,这可就是现实呢。”镡省岚的这句话,并没能让殳遨听得进去,只是笑了笑。走到门口时,讆塽将送给殳遨但殳遨没要的红包和殳遨给他代转的信袋一起放在黑色夹包中收了起来。殳遨已很快跑到了前面,与其余三人肩并肩地走在一块。
到了门外,讆塽忽想起一件事来,于是示意镡省岚去做,镡省岚一拍脑袋,似突有所醒,就跑上前去,说:“喂,吴——吴老——吴老人家,你吃饭时不是说要告诉我们什么事情的吗?到底是什么事呀?”吴忧老人慢悠悠转过脸来,似冷不冷地看着问话的人,镡省岚只得作出轻笑来迎接。
“不久的将来,你们中有一位会有血光之灾从天而降,而且还会有家人变故的祸事出现,就好自为之吧。”吴忧一说完就掉转脸向前继续走着。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能不能再说一遍。”镡省岚是不敢相信才又追问了一次,可没有掉脸的吴忧只是重复了一句:“你们还是好自为之吧!”
“他说什么?”讆塽问镡省岚。“我没听清楚,不过,好象是说我们俩将来会有恶运降临,让我们好自为之,对,好象就是这个意思。”镡省岚故意不说吴忧的原话,说完故作愣愣地呆在那里。但其实,他已对吴忧的话感到惊讶不已了,这“家人变故”的“祸事”主不就是与自己相关的事吗?
“哼,吓唬谁呀!”讆塽嘟噜了一句。
前面的四个人朝前走了一会儿,法伽与殳遨相拥,依依作别,停步,后殳遨又与后面的三位微笑着挥挥手,说:“愿你们也多保重。”
讆塽对殳遨喊说:“我公司的大门永远都为你敞开着,随时恭候你的到来。你今后如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好吧?我会尽力帮你的,你记住了吗?”
“谢谢你啦,讆经理。”殳遨远走了的声音传来。
镡省岚听到讆塽说的话,内心感到一些不快,但还是笑而露齿地看着殳遨,然后挥挥手,以表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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