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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殳遨和镡省岚两人,在拉链厂,象散步似地慢悠悠地走着。
“殳经理好!”“殳经理好!”“殳经理好!”……,殳遨终于被大家知晓是谁了。一连几位都抬头向他问好,只是手还在不停地忙着活计。
“大家好!你们干的还好吗?”殳遨停立住招呼道。
“还好,就是长时间坐着感觉有点累,不过,这也没什么,我们习惯了就好了,而且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拿到更多的钱嘛。”其中一位说,说完了就笑。
殳遨也陪笑。他此时又想到了那字条的事:“想来,那可能只是极个别人所为,大多还是能够理解、接受并支持的。”静立了一会儿,就又和镡省岚一道往前漫行着。这是一个有几十米长的通道,两头都正对着宽敞的门,所有机器都排放在两边,而两边又各有两排。
“这就是我们的拉链厂一车间,四个厂子中,由于业务量的原因,这个厂在年产值上不是最高,但除此以外,其它方面都是最好的,特别是管理上和工人们的工作热情方面,都很突出。”殳遨边走边给镡省岚说着。在机器的吵杂声中,殳遨的声音只有自己和旁边的镡省岚听得见,别人并不能够听得清晰。
“殳经理好。”坐在过道另一头门口的佟天,见殳遨走得快要到他的面前时,于是赶紧站起身来招呼道。
“这是本车间的佟主任。”殳遨对镡省岚介绍佟天。“你的这里情况还好吗?你们的热水炉修好了吗?”
“情况还好,热水炉也修好了,请殳经理放心,他们的心暖着哩。”佟天一脸恭敬地回答。
“这个车间好象只有小佟不是残疾人,其余人——?”镡省岚与殳遨走出另一头的车间门后,回头望了一眼,然后轻轻地问殳遨。
“不仅是这个车间,整个这个拉链厂都是残疾人。听说他们都是从四面八方来的,有的还是慕名而来。是的,这也是我对讆经理认为的最大可敬之处呢。虽然有很多人对他有看法,说他不务正业,会如何如何,但在他的四个厂子中,竟然有这样一个厂子存在!我觉得他这就是了不起,说他私欲难填我觉得是不准确的,对他人品的概括是不全面的,还是有善良夹杂其间的。”殳遨看着前方,说话中若有所思。
“这可能是他的精明之处呢!”镡省岚随口说。
“那你说他这又是什么精明之处呢?”殳遨问。
“我说一句并不带有特别意义的实情话,象这类人干事认真、细心,爱厂如家,讆经理他可能就是利用了这一点的!”
“即使如此,我看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应该说,本来就是件好事,非常好,从你的这个意义上说,我更加敬佩他了呢。一来他根本没要政府出面,是他主动招来这些人做工的;二来即使他是利用他们这一点,这不也是很好的吗?有谁做老板不想充分发挥各类人的智才呢?谁人工作中又不想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出来呀?虽然所有老板最终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但同时要话分两头,各执一端,而且各人都有对事评判的自由,谁实在想说也捂不住的。我觉得这是件很好的事情,起码他在这方面是很值得赞许的。”只是镡省岚听此说,顿时面露微红,觉得自己相比殳遨来说,看问题简直太简单,显然不够全面,而且判别事物性质的能力也不强。只不过殳遨也是实话实说,根本没顾上镡省岚的心理。好在这个时候这已不能让他们俩产生感情上的裂痕。
“不过,我还是不含个人偏见地说一句,讆经理用他们即使不是利用他们这点,那也是给自己脸上抹粉,否则,他不如让好腿好脚的人来干得好呢,何必找自己不便呢。”镡省岚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想坚持点自己的东西,因而重新找了理由来掩饰,以免与殳遨第一次接触就损了面子。殳遨感到微微的惊讶,但还是一瞬就过去了。
他们走出公司大院门,朝向右侧的绣花厂走去。其它厂子也都在拉链厂的右边。在这条马路边排建工厂,是镇府院的决定,由镇规划办牵头规划的。讆塽的四个厂子,拉链厂离镇边最近,最远的是棉粉油加工厂。这样“一”字排开,确实是有规划美感的。
“前面要去的是第二个厂子就是绣花厂。”殳遨在快要走到绣花院门时,跟镡省岚说。
“这个厂子的规模怎么样?”镡省岚问。
“它的规模倒不算大,但一年的产值确是最大的。国内的业务并不算多,每年都会有一二笔老外的业务,而且只要一年有上一两笔,从小农经济、小富即安的眼光看,就足够了。哦,到了,我们进去吧。”殳遨让门卫师傅开门。
“那么,这个厂主营什么呢?”镡省岚进院门后,接着问。
“象这样不起眼的小规模厂,还能企求什么,暂时只要是能做的,那肯定是不放过呗,据我近日来的了解,在这里做过方巾、面料、被单等产品,质量还挺不错,据说有些产品还深得老外的认同和赏识呢,可老外们就是嫌这里太偏僻,而且还说这里现在的环境也不算好,要不然的话,还会增添一些业务的。”殳遨前一阶段来了解过这里的情况。
“据我了解,老外们主要看中我们的廉价劳动力,我们是人口大国,剩余劳动力有很多,可现在倒真地成了优势了呢。”走到车间门口时,镡省岚说。
“但这只能说明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那就是,如果我们不把他们的产品做合格,即使劳动力再多再廉价,他们也不会来,你说是不是?”殳遨跨进车间门后时说。“哎,对了,你不是学外语专业的吗?你的外文对话能力如何?这可真要发挥你的特长呢!”
“不行不行,要真正与老外直接对话,那我可是不能胜任呢。”
“殳经理!”在车间里转悠的车间主任车飞,见殳遨进门,主动迎上去招呼道。
“车主任,今天车间还忙吗?”殳遨也礼貌性地随便问一句。
“今天还算可以的,他们晚上可能还要加点班呢!”车飞一边应答,一边陪走。
“省岚,这绣花厂虽然就只一个车间,但这车间还蛮大的;看,其中有机器做和手工做的两部分,量大或需要机器做的业务就用机器做,小批量或只能手工的就用手工做。”殳遨边走边向镡省岚解说着,镡省岚也不住地点头。“据说,这里每个人的文化水平都还可以,最低也是高中毕业,有的还是高中以上学历的,还有的是被聘来的技术工。而且每个人的吃苦耐劳精神都挺不错。”殳遨和镡省岚并肩走出车间另一头的侧门,在往该厂的院门口走时,又说“不过,我觉得要想长远发展而又能步步为营,就象我们国家提出来的那样,只有于现在的劳动密集型向技术密集型转变才行,光是文化层次高还是不够的,不管是在国企,还是在私企,其实都得这样呢。”
“哎哟,殳经理,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来时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准备茶水嘛!怎么样,来办公室坐坐?”绣花厂的厂长郑鹤铭,在殳遨和镡省岚走到院中间的时候,看见了他们。
“哦,郑厂长啊,我只是带我朋友省岚来转转看看,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对,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绣花厂的厂长郑鹤铭,这是也即将来本公司工作的大学生、我的朋友镡省岚。”
“你好!欢迎你来我们公司工作!”郑鹤铭主动热情地伸出手来与镡省岚相握。
“您好,郑厂长!”镡省岚也热情地紧握郑鹤铭的手。
“据我了解,我们郑厂长可是接触老外的一把外交能手,人人都称他为外交家呢,省岚,以后得多向他好好学习哟!”殳遨对镡省岚介绍郑鹤铭的特长。
“殳经理过奖了,我们小镡也是位与你一样的高才生哩,看都能看得出来,殳经理可就别夸我了,我要真跟你们比的话,可是标准的不值一提呢。”郑鹤铭说笑不止。
“呵,郑厂长,您真会逗笑。对,我们省岚也是个大学毕业后跟我差不多性质的小青年,他可还是位钢琴高师呢,你就等着欣赏他的动听的钢琴乐吧!说不定您还会为它而陶醉呢,我们都在期待着他的热情表演。”殳遨也向郑鹤铭介绍着镡省岚的情况。
“幸会幸会!有机会一定欣赏。”郑鹤铭的手再次和镡省岚的手相握。
“过奖过奖,以后我得好好向您汲取各方面的知识和外交能力才是正道。”
“大家都会有机会的。”殳遨笑着说。
“还是到我的办公室喝点水吧,怎么样?”郑鹤铭相邀道。
“不了,今天的时间比较紧,还有两个厂没有去看看,看完了,我和省岚都还有事,现在就不打扰了,下次吧,走,我们再到另外两个厂子去看看吧,郑厂长,你留步。”殳遨跟郑鹤铭打招呼。
出了绣花厂的大院门,两人又沿着马路朝前走着,不会儿就到了玩具厂。
“这是第三个厂玩具厂。”殳遨指了指玩具厂的所挂的牌子。“这个厂是占地面积最大的厂,工人也是最多的。他们实行的都是三班制,只要忙起来,夜间可是特别辛苦的。”两对脚同时跨进了院大门。
“这里加工的玩具出口吗?”镡省岚在走进车间门之前,问了句。
“各半,就是出口占一半,而且量还可以,又催货急,但我听说从没有拖延交货期的,都能按质保量准时地做完,在这方面也是得到客户首肯的。”殳遨在走进二车间门后说。镡省岚微笑地听着。
“你是车间质检员吗?”殳遨见一位三十出头的女士背着手在车间窄道上踱步,他走到身边轻声问道。
“是的,殳经理,我是二车间1号质检员宁雨丽。”女士看看自己胸前的小方牌牌回答。
“他们每个人做出来的产品都合格吗?”殳遨继续问。
“绝大多数都是好的,只有极少数做得不行,但经过严格要求后,都还能把产品做好,只是每换一个新的品种,大家都要经过认真学习领会,才能慢慢会做,接受快的还好,个把小时就可以做起来,接受慢的要花半天功夫才能完全掌握。”宁女士回答。
“每个项目上马,不管其技术含量如何,我想我们都首先想的是厂子的利益问题和你们的工资收入情况,你应该知道现在找米下锅是多么地难,而不能说有的工人接受得慢甚至接受不了就不拿下这个项目,你说是吧?”殳遨边说边斟酌着。
“是的,殳经理。但我们厂在这方面做得我知道是很好的。每遇到这种情况,从厂子到车间主任,都能主动摸清情况,想出办法激发大家的热情,并带动大家一起掌握要领,做到人人会做,并达到规定的质量和速度要求。”车间主任不在场,宁女士将相关情况作了赘述。
“你们的车间主任呢?他怎么不在这儿呢?”殳遨随便问了句。
“你说启宇轩呀,他被厂长叫去了,不知有什么事要交代?”宁女士回答。
“好,你多辛苦,多把质量关,把厂子的声誉打响起来,这样对你对我对大家都会有好处的。”殳遨鼓励说。
殳遨又在车间转了一来回,认真地看了看动物玩具加工的情况。
“殳遨,你说,谈业务时,如果价格合理能接受的话,那么剩下来首先考虑的是技术含量问题或者工人们能否接受的问题,还是先考虑厂子出不出现淡季现象问题?”镡省岚跟着殳遨走出车间门后,疑惑地问殳遨。
“当然最好是都考虑,但大多还是考虑厂子的问题,你知道现在的情况,想挣口饭吃是多么地不容易,以前我虽然没做过这方面的事,但我也会知道这种情况。至于技术含量问题,大多都是可以攻破的,就如刚才宁女士所说的那样,那不是很好吗?如果我们因为这个技术含量高而难做就丢掉这笔业务的话,那不仅是厂子的效益会出现问题,工人们的工资也要少收入不少的!”殳遨倒觉得镡省岚问这个问题有点没深入思考。
不知不觉,两人又来到了最后一个厂——棉粉油加工厂。

“这个厂由三个车间组成,就是棉加工车间,米、粉车间,还有榨油车间。据收集上来的情况汇报了解到,这个厂子一直存在着卫生情况差而影响空气质量的问题,因为加工棉、粉过程中总不免产生细小颗粒飘浮于空气中,榨油的时候也不会干净到哪里去。工人们虽然戴上口罩、顶着帽子、套穿白大褂,但环境总还是脏脏的,让人感到喘不过气来。这我让刚刚上任的技术顾问、原国企的职员理惟孚在想办法,这不,说曹操,曹操他就在眼前了,惟孚,你来一下好吗?”殳遨自进了棉粉油厂的院门就开始不停地说着。机器的隆隆声,令殳遨的嗓音略提高了点。
“什么事,大经理?”理惟孚走过来时问。
“怎么,你都给忘了啦。”殳遨带笑对理惟孚说。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让我想办法治理本厂环境卫生问题的事,我还在打腹稿,不知是否可行,等晚上静下心来再考虑考虑,然后用笔写下来,等好了,肯定会去向你汇报的,你看行吗,大经理?”理惟孚总是一脸的不在乎。
“那好吧,不过你可要尽快完成哟?你知道,要想企业搞得好,而且能长久地存在下去,环境本身就是个不可轻视的问题啊。”说完,就离开理惟孚,去了各车间看了看。
看完各厂情况,两人就延着马路边往回走。
“你刚才说那理惟孚是国企职工,他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还有国企职工吗?”镡省岚觉得奇怪。
“不仅在棉粉油厂有,在其它几个厂子中也有。预先声明,我没进过什么国企,所以根本不懂国企的情况,只是在开始与这里有接触的时候,因为一些事,后来我找他们谈了话,才了解了一些相关的情况。看来,我们的国企确实要改变面貌才行,否则必是难以维系。”
“你没看报章上说吗,有人就曾质问,国家在砸工人的‘三铁’,为什么不砸领导的‘铁锅铁碗’呢?”镡省岚记起了以前曾在报纸上看过的文章。
“这倒是个现实问题!领导者和工人们不摸爬滚打到一起,领导者自吃领导的饭去,旱涝保收,而工人们却要饥一顿饱一顿,这肯定是既不合情又不合理的。”殳遨理解地说。
“要照我看,国企要发展,又象报章上讨论的,政企要分开,或者即使不分开,但在管理上要有绝对的力度,要做到这一点很难;而且任何企业的领导者任何时候都要与作苦的工人打到一起,否则难有发展潜力可挖,更无发展动力可言,我认为这可不是什么耸人听闻的说法。”镡省岚也作深思状。
“这就预示着我们也要如此,否则,最多也不过只做到盈亏相抵罢了。”殳遨警醒自己道。
“唉!以后的饭碗真难保障,不定哪天就丢了饭碗,但也不定哪天忽然就拣了个饭碗,就象我现在的情况。”镡省岚叹了口气自娱道。
“你我的情况应该是能够说明点问题的。”殳遨说完就和镡省岚两人会心地笑了起来。
“不过,我倒听说过,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说西方企业为什么能搞得比我们好,其中有一方面就是人家的官是事务官就是事务官,不管你政务官如何变化都不会影响到事务上的事的;而咱们的官是事务官但又首先是政务官,干什么事情都得和政务扯在一起,本来走得就很艰难,再加上政务上的事参和其中,那走不好走不快应该是很好理解的,你说是不是,殳遨?”镡省岚评说。
“没看出来你,你还有这么特别的一个认识,了不起,值得‘拿来’。不过,各国有各国的国情,不能完全等同,可以通过改革接近,但这毕竟是几百年几千年的一统,不是一下子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掉根子问题的,这也就是国情问题,路得一步一步走,饭得一口一口吃嘛。况且,在我们目前的公司索性还不存在这种情况,这就算替别人担忧,呵呵。”
“难说,日后说不定就有可能起变化的。哎?对了,我这里忽地想了一个顺口溜,你看如保?”
“是什么?”
“叫‘四化大业机声隆,党人领头把浪冲。若少国情参其中,则必为龙不为虫。’”
“嗨,真又没察出,你还会这一套。算了,不谈了,我们只要把我们在这里的时候搞好不搞坏就行了,若真地出现那样的情况,单凭我们也阻挡不了。对了,你决定来‘为您福’公司工作,倒牵涉到参股的问题,因为厂子的主要负责人都是入了股的,你来了也不能不入股,必须要入,否则对你不公平,而且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老弟,那你入了多少股呢?”镡省岚问。
“说起来,我还真没有股,因为我的股全是讆大哥的股,我跟他有约在先,我来的目的不是赚钱,而是要深入生活、体验生活的,如果盈利,我分文不取,所以讆大哥他就没让我入股,但他是占绝大部分股的,他有说话权,他说如果亏了,由他负责,他跟大家也都通了气说过了此事,而且大家也没吭声,表示默认了。而这并不说明我就轻松,其实在心理上我是最不轻松,一是讆大哥他太相信我了,他相信肯定盈不会亏;二是如果真地亏了,首先说明我没能力,自己脸上没光,还有真是对不起他对我的信任。从这点上讲,我的压力不亚于他们有股的人,所以我得拚命地干,希望有个好的结局而衣锦还巢。况且我还有个底数,就是:我认为金钱和我的理想是相抵触的,一心钻进钱眼里,必定不会有宁静的心态来审视一切的。我要最终抛却铜臭,让自己心境宽广、眼界高远,希望做个明白人。当然,这只是我的眼前的愿望而已,对于往后真正的路还是不能明朗的,换句话说,我对往后的情景还是迷茫的,不知以后的发展行程会是什么样呢?!”
“噢,我真心地祝愿你成功!那你说我该入多少股呢?”
“你就跟他们差不多就行了,让你入多了,也不太现实,你说是吧,省岚?”
“那倒是,我手头可确实没有钱呢,我还不知要到哪里弄去?”镡省岚说到这里,努力地在脑中思索着。
“好在钱也不多,你就自己多动动脑筋去吧。哎,省岚,你瞧那边,好象有个卖画的地摊在那儿,你喜欢收藏字画吗?走,我们过去看看去。”殳遨说着指向不远处街道旁的一个卖画地摊,然后拥着镡省岚走了过去。
“好象真是卖画地摊呢,还是个看起来比我们年少的人呢!走,看看去。”两人就兴步向地摊走了去。
“哎,这些字写得都还不错耶。”镡省岚边低头看着地面铺放着的字联,边不抬眼地跟殳遨说话。
“是的,看这副行楷写的短句,倒挺有意思的,省岚,你来看。”殳遨对着一副字联出神地品。
“的确,不仅笔划行走得好,而且意境幽远,清新高雅,发人深思。”镡省岚啧啧赞美着。
“看这副,好象很适合我们的情况呢,看这上句‘垄上雪融消’,喻我们现在寒气渐消去;还有这下句‘枯干抽新条’,简直就是对我们的热切期望和信心的充分肯定与展露。这副读起来真叫人暖意融融,兴意昂然,幻想翩翩,催人奋进,一股春的信息围于周身,让人产生不可阻止的春的生长的渴望,看来春天真地要来了。这简直就是对我们现状的绝然描述,真是可遇不可求,我要了,请问老弟,这价值几何呀?”殳遨根本顾不上镡省岚的意见,只是敬问要钱几何,连卖主的大小也不顾,只管叫他老弟了。
“还真有春天般温暖的感觉呢。”镡省岚低声说。
“嗨,既然来了见了面,就是有缘,有缘自然就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又何谈钱值几何,只管拿去好了,实话跟您说了吧,我今日不是来卖字联的,是来找朋友的,谁能有眼力、雅性、谐趣,谁就是我的朋友;刚才听说您的近况与这字条相符,简直就是缘份,所以您就请拿好了,分文不取,您拿去了乐得个开心,我能让您开心,我也就图到了足够的开心是了,这就是今日之目的所在,哈哈。”
“那敢情好,得非常感谢才是,随便来看看的,倒拣了个便宜,真是当今少见的新鲜事儿。那敬问您尊姓贵名?”殳遨对卖主的话感到吃惊,于是抬脸惊问道。
“免尊免贵,我姓法,水去法,叫法伽,不才陋名,难上雅口,何足挂齿,忘了也罢。”
“看来你还蛮富有才情的嘛,就别客气了,能交个朋友吗?”镡省岚见卖主如此说道,倒真觉得挺新鲜,于是想着要与他交朋友。
“对对,今日相见,切实有缘,就交个缘友吧,如何?”殳遨也连忙接镡省岚的话,说。
“既然你们两个这么看重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来,就交个朋友吧,希望日后我能为你们多做点什么。”说着伸手来触殳遨和镡省岚的手,殳遨和镡省岚也立即伸手相迎,各自与法伽相触了一下,表示交友成功。三人相触后,都会心地笑了良久。只是殳遨感到:“此人与常见的迥异,虽才相识,单从触手面积小、速度快这一点上看,他老练得让人既惊恐又佩服,看起来简单,给人感觉很随便,实质很随和又老道,虽是一面相识却已是深交的效果;或者就是那种与社会不合俗的一种,其性格绝不与我的同。”
“不知你能否收拾摊子,跟我们俩进屋一叙?”镡省岚微笑地询问着法伽。
“不,我们这是为难了他,我真希望他能多在这里待会儿,直到把他的字联都送出去,因为那样他就会交到更多更好的知心朋友呢。这样吧,我们就住在这个小镇上,留个姓氏、地址给你,希望你能来,届时我们将热烈地欢迎你,不知如何?”殳遨今日既然遇上了这样的奇事,就肯定认为这是真的,当然也就顺着法伽的话意理解下去,所以说出了这些话,在他想来这应该是合乎情理的。
“那敢情好,我又只能恭顺从事了,过后见。”法伽也不客气地欣然接受邀请,按着殳遨的想法做去。
“那好吧,朋友,我俩就先行了,待会儿见。”于是将姓氏和地址写在纸条上,递向法伽,法伽接过纸条,连看也没看就放进上衣口袋,然后先与递纸条的殳遨打下手势,后又看了镡省岚一眼,与之示别。
“真有意思!还有这事儿!”镡省岚边摇头边走边自言自语。
“我开始也觉得奇怪,可再一想也就不足为怪了,现在有多少人都是现实主义派的,难得来这么一位不图实惠、只顾高尚的人,你就自然觉得他是虚无缥缈,觉得好生奇怪,但我还是认为见怪不怪的。”
“说的也是,现在人变得太现实了,说话、行事,近乎只围绕一个‘利’字也,多以自我为重心,明显出现认识和行为上的偏差,而这种偏差在他们这类人想来,却是‘进步’的现实,是最正确不过的现象,如果谁认为是错位,则这类人就会驳斥说‘你这才算是标准的没进步、不识时务’,弄得是哭笑不得、乱了方寸又模糊了标准。”镡省岚对此也是早有思考,现也借机思议一下。“所以,每当遇上这种事情,我不能拨云见日,就只能弹琴自聊,寻求短暂的忘却呵。”他似乎又进入过去曾出现过令他难堪的每一幕的状态中,语气慢缓,哀伤不已。
“喂,老兄,你不能这样的,如果你是个无识之士而出此语,我会不足为怪,可你恰是这天赋聪颖头脑之人,却出现如此之失态,实在不足取,应尽快有则改之,不可懈怠一刻的。”
殳遨在回走的路上,并未与镡省岚说几句话,他一路走一路想,他是觉得做如各厂的每位工人所做的事是很好的事,因为做那样的事感到很踏实,不象他过去和现在的样子,感觉象被抛高的物体一样,很孤独,存在得很不稳定,有眩目的晕感。各厂工人做活的火热景象也令他很激动,他看到了实在,就觉得是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强大。他的信心就在他的信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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