殳遨回去思虑了几日，最终决定先去讆塽的厂子里做做再说。他尽情地享受着自己的这个决定，毕竟下狠心辞了毕业后不易找到的那份工作之后，一直呆在这个鸟巢内，虽然他认为这只是暂时的窠，在未找到合适的工作之前，他曾产生茫然的感觉，没有了当初辞职的冲动和幻想，但他认定这真地就是暂时的，他这只鸟迟早会飞出窠去的。他决定去讆塽那儿做事，他为他的这个决定感到有些兴奋。
他先给殳珏打了个电话，电话通了。
“喂，是殳珏吗？噢，是你啊。我今天想告诉你件好消息，我——”是殳珏接的电话。殳遨说得突然停声，禁不住跟殳珏卖起关子。
“哥，有什么好消息竟让你高兴成这样！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我还有事要做呢。”殳珏在电话那头催促道。
“那我就说了，我决定去讆塽的厂子里工作；你——你想起来了吗？他就是上次那晚用车送你回来的那位，我跟他交往了已有些时日了，而且还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但我并没告诉你，因为我想你不一定要知道这个事的，所以就——。不过，从我对他的初次感觉看，他人还不错，到他那儿，他不会亏待我的，这我敢肯定；但主要是我到他那儿，我是为我的理想的实现作铺垫的，是去体验生活、寻找感觉的，这他知道，我都跟他兜底了，他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并且他说我在他那儿随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谈任何条件，他说他是想交我这个朋友才这样做的。对于此，我觉得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你说是吧？噢，对，你要有事，我就只说这么多了，反正我把事情跟你说了。我这里的东西已收拾好了，我马上给他打电话，要他来接我，他说只要我一去电话，他立马来接的，这我也能充分相信他。可就是有一段时间你要一个人住了，你要多爱惜自己的身体，出去玩要特别注意安全，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好了，再见！”殳遨说完，还没等殳珏接茬，就挂上了电话，嘴角流露着喜悦。沉默了一会儿，他又抓起电话拨给讆塽，与他通了电话。讆塽诺言兑现，立即开车去接他。
“我真不知道你这是重视我的才呢，还是重视我们之间这还很短暂的友情？”殳遨为此很是感动，在去讆塽处的途中，他似笑非笑地问起这个问题来，在他的脑门里装着个大大的问号。
“我说大作家你连这都看不出来，日后还怎么成就大著呢？不用说也是兼而有之的嘛，怎么，你是怀疑我，还是表示不乐意？你难道还不乐意找机会发挥你的才情吗？”讆塽戴着墨镜，从车内镜子里看了殳遨一眼，半开玩笑地反问。
“怎么会呢！我这是随便问问罢了。我只是对我们的初交就会对我产生如此之大的改变而感到震惊，别无他意。有句话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我既然决定去你那儿，那肯定会尽力的，尽量不辜负你一片好意的。”
“一切都没什么好奇怪的，这就是现代社会，是人与人之间多交流的好处，是交往的结果，这就叫以快取胜，快如闪电，我们镇的领导曾说过，现在是快人快语快发展嘛，不能再象过去那样了，再象那样肯定是要误事的。而你说不辜负我什么，其实那倒没什么，毕竟我叫你来，并非完全让你帮我，还有友情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为实现你的人生目标打牢基础嘛，你可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哟，要达到真正深入生活的目的，就得多深入底层，这样，你会得到很多不小的收获呢，大概现在说还为时太早，实践是检验一切的标准嘛，等到时间久了，梦想浮出水面而能看得清了，你就会感悟到生活真谛的，到那时你再感激我也还来得及，你说呢，未来的大作家？”讆塽说着将车开得飞快。
“这是自然，不过，我还不知道你给我安排了什么工作，你现在大概不需要对我保密了吧？”殳遨继续问。
“当然不必要，我准备给你安排做我的秘书，不知你觉得如何？说是秘书，其实就是全权帮我料理各厂子里的事，就是管理厂子的具体事务，对我来说，实际上你就是我的好助手，说到底，你就是我的替身，因为在我人生的字典里，就只有几个词，而其中最重要的词就是‘享受’，对于生活和生存，我只想享受，我只谈享受，哪怕一点点的劳苦我都不愿沾边，说白了，我就是不想干事，只愿吃喝玩乐；但在你来之前，我恐怕还没能完全实现自己的愿望，所以暂时只得硬着头皮撑着。关于厂子里的相关事务包括各个客户，我会慢慢给你熟悉的，这你不用担心。”讆塽好象抓着了可以完全依托的救命稻草，越说越开心，连日后甩手的快乐的情景都浮现在了眼前。
“喂，老兄，你这样是否给我的担子太重了？我怎么能完全承担你的责任呢？你未免对我也太信任太放心了吧？况且，一来我还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二来我对你的厂子一点概念都还没有，怎么就能一下子全接手呢？三来，相对一生来说，人没有理想是绝对不能的，而且男人缺少事业的支撑更是不可想象的，说起来最起码还得要有短期目标的牵引，你才会觉得活得有意义，除非傻子觉得这是无所谓的事情，要不然生活肯定没味道。再说了，男人活着怎么都该有点压力才是正常的，这你肯定懂得比我多，是不是，讆大哥？”殳遨觉得前面开着车的这位讆塽先生说话还真爽快，就觉得他确是把他当成真正的朋友了，于是也心直口快地没多加思考地说。
“你小伙子也能懂得这么多，这我就更放心了；在你的年岁，在这不出名的地方，你这也算是难得的想法。不过，你的后面的说法，我只能说我的概念与你的不同，或者我认为我是百里挑一，一句话，我特殊。”他乘前面车不多的空当，左手扶方向盘，右手拿起蓄满开水的杯子，用大拇子头拨开盖得不太紧的盖子，笑着喝上一口，又旋好盖子放回原处。“其实，你说担子重，我这小厂子也不会象你想象的那样事多，即使多，你年纪轻轻，我相信你也能承受得了，不会压得你喘不过气来的，况且还要看你的管理能力管理方法呢，会做的，做得很轻松，不会做的，做同样一件事，自然能把你累死，而你累死了，又能怪得了谁呢？怪就只怪你自己没有思维、拓展和管理能力呢。”讆塽满脸堆笑地开着车。
“看来你讆大哥不是让我来体验生活的，而是来挤榨我的智力和精力的。”
“怎么样，这样不好吗？难道在你的一生中，不愿意找个合适的舞台，尽情展现你的聪明才智而实现你人生的最大价值吗？什么叫做体验生活？我的简单思维就是要你如此，这才算是真实的生活，而不应该是你所幻想或者空想的那样吧？”讆塽说的虽然是问话，但却语气坚定，似乎容不得殳遨辩驳。
“也不尽然。大哥，别怪我反驳你的说法，你的这些厂子，难道还不是你一生中最适合的舞台吗？你为什么不自己在你合适的舞台上好好演一场戏呢？那么你认为你人生最大的价值应该在什么舞台在什么时候实现呢？你演你人生的戏，难道就是与生活中的人瞎周旋吗？特是你那不该追求的追求，更应趁早收摊的。”殳遨有了讆塽这些话的感觉，知道日后又要摸爬滚打到一起，于是就大了胆子与讆塽谈论起来。
“这我本来不想与你这未婚的人争辩的，我说过，对于此，你暂时是不会懂的。其实说简单也简单，人的有些东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就象科学也不能解释自然界中一切现象一样，而你却不能依此就说这内心的想法，有人偏奇怪地叫它‘心理**’，我姑且就称做‘心理**’吧，它萌芽，在不同人的心里层面，有着不同的土壤，有的土壤培育出来的芽子不好，有的恰好相反；但我并不认为我的土壤培育出来的芽子不好，而且我这一生不想也不愿把这发得嫩嫩的芽子打蔫，我愿把她培育成日后只可供我自己观赏的美丽花朵。哎，现在跟你说这么多也没有用，只有你日后生活中真地遇到了，你才会赞同我现在的这个样子，说不定你也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看来我们暂时还是不能深知的朋友，从今往后，在你那儿有不到的地方，还烦请大哥你海涵，多多原谅才是。”殳遨想把自己的见解表述清楚，但并不能如愿，其实他此时还真不能彻底地说服讆塽，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生活，并非殳遨以前曾经一段时间所想象的那样——一切都会很简单。
“嗨，小伙子别来这些文乎文乎的繁枝缛节，我们俗人不懂那一套的。不过，我是要问你，你给我写的那个东西，好象你也曾谈过恋爱似的，你怎么也会把感觉变得那样细腻，你要不是谈过恋爱，哪会那样呢？”
“我呀，到现在我都还不能真正懂得什么叫谈恋爱，这谈恋爱又是什么感觉，因为我可没有谈过什么恋爱。当然，其实我当时只是被你弄得没有法子，只好入境地想象一下一件心爱的东西罢了，比如我平时对一朵花怎样表扬，一座山怎样赞美的，一件事情如何心服的，等等，而已而已罢了。”
“好，小伙子，真有你的。好了，到了，老卫，开一下门。”讆塽在不如柏油马路平整但还较宽阔的石子路中断，将车头转向，拐向路旁的一扇铁栅门，然后摁响嗽叭，叫门卫来开门。殳遨打开车窗，将头伸出车外，他看见一位五十来岁的白发老人，哦，对，还是位跛脚老人，左腿全但明显伸不直，走一步要蹲下十几公分的高度。老人将带滚轮的大宽铁栅门向左侧使劲地推着，直到够得上车子身的宽度而略有余时停了下来，只见那门停推后就随即停止移动了，好象老人对门的秉性很熟悉似的。那个叫老卫的老人微笑地看着讆塽车子慢慢开了进去，然后又熟练地将门拉上，走进值班室坐上那把破旧的网格椅，这是殳遨路过门口时看见的一把椅子。
“下车后我先给你安排住宿，对，你就住我原来那厂子里的办公室吧，反正我现在已搬回家办公去了，空着也是空着，空间还不算小，回头我叫人把房间好好收拾收拾，床铺没动，把它摆到位，整整好；然后给你弄来一张办公用的桌子和椅子，你就可以安心进行工作了。”讆塽将车子开进了他的原办公室所在地，即拉链厂。他的原办公室楼房靠近厂院的里面，有二层十二间，殳遨要住的地方，是二层最东面一间，是个大单间，但已被讆塽从中间隔成两半，前一半是办公桌、沙发等摆放的地方，后一半就是休息室，留着适当躺一躺用的，内有一台大彩电。
“怎么样？还不错吧？”讆塽引殳遨上楼，走进殳遨即将住的房间。
“这空间对我来说，算是最好不过的了。”殳遨跟进来，看了看，然后对讆塽会心地笑了笑。
“你先坐下来休息休息，我会叫人给你安排妥贴的，不用你操心。至于工作嘛，等你休息好了，然后先简单熟悉熟悉一些情况再说。”讆塽说着就走回到门口。
“我不累的，我以前不是一直歇着的嘛，就坐了这一点路程，不嫌累的，有事你现在尽管分付好了。”殳遨此时急性实足，精力充沛。
“不急不急，先安顿好吃住再说，噢，对了，你的吃饭问题我还没给你解决呢，我马上派人给你买锅灶去，你就在隔壁的房间里烧，这也是空着的。”讆塽突然想到殳遨吃的问题，赶忙说着走近隔壁的门，用钥匙开了锁，推开独扇门，向随即而来的殳遨说。
“真是太感激你了，讆大哥！”殳遨显得有些激动。
“这没什么，你连刚毕业找着那么好的工作都不要了，要实现自己的什么人生理想而做出这么大的牺牲都不感惊奇，我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呵呵！举手之劳！好了，你下去把车上你的被褥和行囊拿上来，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佟天，你来一下，把楼下车上的行李帮着拿上来！殳遨，你也下去拿吧。”讆塽说着话，同时看到了楼下大场子上正朝这里走来的车间管理员佟天，急忙喊住他。
“啊，讆经理，有一段时间没见您，怪想您的。噢，对了，讆经理，我正要找您汇报事情呢，拉链一车间的小热水炉坏了，大家都喝不上热水，天气这么冷，不喝点热水暖暖身子，还真吃不消，您看怎么办呢？”佟天听了就小跑了过来，站在楼下对着他的经理汇报道。
“你在车间已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连这个小问题都要找我？你打个电话找来电工小巴，和他商量商量怎么解决不就得了，以后有事别找我，要找就找这位小殳，你叫他殳秘书也罢，叫他殳经理更成，我的事务以后都托给他料理了。不过，这等小事往后最好自行解决，小殳也不会管这么细的。”讆塽将走进小房间的殳遨用手轻拥过来，让佟天能够看得见殳遨的正面。殳遨对佟天满脸地堆笑。
“噢，殳经理，你好！讆经理，您说巴权啊，他去棉粉油加工厂修灯去了，不在这里，那我等他回来再说吧，我不太懂电方面的东西。”佟天先看一眼讆塽，转脸又恭敬地与殳遨打了招呼，然后还是转看向自己的讆经理。
“那你就等他回来就是了。对了，你过会儿去帮小殳买来锅灶一套，再把这两间房收拾一下，搞得卫生一点、舒适一点，以后你们的殳经理就吃住在这里了；还有，你每天早上没事就帮着买点菜什么的送上来。”讆塽强调说，说完就开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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