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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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筱月上班后,度仁生就关切地询问她的病情,其实她根本就没事,但她不可能把实情跟经理说,她怕他取笑她,因而找藉口回答说:“这不,休息过不就好了吗,我说没事的,那晚可能因为是回家帮母亲做家务过度疲乏造成的,不过切实不要紧,现在已经彻底好了,谢谢经理的关心。”
她前些日子确曾帮她妈妈做过家务事的。
她的家住在乡下,她家种的田不比别人家的少,可只有她母亲一个人在忙里忙外,她的父亲成天只知抽烟喝酒,家里家外一概不闻不问,弄得她母亲才处于“四零五零”年代就身子骨老化,明显超劳过度的神态,她老说她妈妈就象封建社会的勤劳朴实的农民,面相沮丧,身躯佝偻,精神颓废,就差瘦骨如柴了;她看母亲可怜,她就对父亲不满意。然而,她无法改变家里的状况,因为她不能觉得她母亲可怜,就放弃自己在更有意义的人生的金光大道路上慢行。回去帮母亲做田活,只是短暂的事情,她没有想过要让自己的理想变成抛影,这在她心里是明摆着的。她的父亲虽然极少做事,但也根本不显年轻,面黄肌瘦,刚近半百的年纪,皱纹已爬满了额头,香烟成日地抽得吧嗒吧嗒地响,一支不断一支,每顿还必有酒相伴,那抽烟和喝酒的样子,就象饥饿的人遇上了面包和水,真是打心底里热乎。
她还有个弟弟叫聂筱劬,现正在读高中,不久的将来,就要作进大学的最后冲刺。可她的父亲还是没事人似的,令她母亲无时无刻不在为之着急。于是,她就向她的女儿诉苦:“筱劬快要考大学了,怎么办呢?”急得她整天象热锅上蚂蚁似的不能安分,甚至有时偷偷地背地里哭泣,这只有她疼爱的聪明的女儿能瞧得出。聂筱月对此根本无法,也只能跟她母亲后面干着急,作为女儿,暂时没钱来作撑天之柱,根本就不能帮上什么,只能到田地里暂去帮她母亲做点农务。可母亲根本不忍心女儿去做田活,这般活脱漂亮又水灵的姑娘,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才找上个工作,根本干不了这粗重的活,又脏又累的,弄得成日精疲力竭,母亲打心底里心疼,还是宁愿自己多累点,也不要女儿这样下去。度仁生出差从南方回来,就打电话找聂筱月回来,她没办法,这才丢下手中的累活,转身告别脸上布满细汗带着微笑的母亲,心里沉甸甸地踏上来城的路。
但让聂筱月更想不到的是,回城只遇上了个苏乾一晚,自己就变得如此脆弱,变成如此模样,令她在心里老是追问不止:“自己是否就是这样没出息的人呢?”她独自一个人静下心来的时候,曾对生世产生过瞬息的茫然的感觉。她因这一晚后又回家时,倒吓得她母亲不轻,以为女儿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呢。
度仁生端详她的表情,看得出她根本无精打采,以为她真地完全是她所说帮她母亲做农活的结果。
“那你今天就先好好休息休息吧,没事的,你刚来不久,也要先熟悉熟悉业务的,并不一定要立马做起来。等过两天你的精力恢复了,我再找你,你看怎么样?”度仁生见她如此状,感觉怪怜惜她的,就真地很照顾她。
“真的没事,度经理,你要我做什么现在就可以做,反正你不会要我做象在农田里所做的苦脏累的活的,这就行了,这儿的事情我不会感觉累的,因为这是我愿意做的,我愿意做的事,再累也会感到舒心的,你说呢?”聂筱月脸上带着微笑。

“那是当然,好,那我就不勉强了,你就忙去吧,你的办公桌在我隔壁,那晚回来后,我显得没事做,就找了几个人帮你把桌椅摆弄好了,现在是万事具备,只欠筱月你了,要不这样,你就先上楼看看吧。”度仁生边说边微笑着,指示她上楼去。
“哎呀,那也太感谢度经理了,看来我在这里非得拚命地干不可了,是这样吗,经理大人?”聂筱月也半开玩笑地笑道,边说边按指示走上蜗旋楼梯。
“那就得看你的了,反正我是把你舞台搭好了,剧本也给你了,就看你往后如何表演了,最好是能弄出最精彩的节目来,让我们大伙儿瞧瞧你聂女士的能耐。”度仁生也算是个文化人,有时说话是既含蓄又直白,但对筱月来讲,的确只是大白话一个,她知道舞台、剧本和表演的含义,她回首对他浅笑一下,又继续向上抬脚。不过,这一回首一浅笑,度仁生第一次正面感受到她的赏心悦目,后来还为此而愉悦良久,不能忘怀。
聂筱月刚走进办公室,就有电话打了进来,她立即抓起电话,“喂!”了一声。
“哟呵,你没事啊,筱月?我还以为你不行了呢,今天一上班我就先打电话询问你的健康,几天来,我一直记挂着你呢,都打去好几次电话了,就是说你没回来,好让我为你担心哟,怎么样,够朋友吧?唉?怎么是你接的电话,你的度经理呢?我还以为会是他接呢?一直以来都是他接的呀。对了,你是不是做了他的女秘书了呀,啊?”电话那头明显是何晔的声音。
“嚼你的舌头根子去,怎么?不愿我接电话呀?你要他直接接吗?那我去叫他去!”聂筱月也开玩笑地回敬她。
“你开什么玩笑?等见着面,瞧我不揍你!”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老朋友!我身体好着呢。噢,对,那晚回来度经理已经把他办公室隔壁的房间给腾挪了出来,这就变成我今后做事的地方了,连电话都装好了呢!我现在就是拿的这个电话,不过可能和他的电话是同一根线的,你是不是拨的他的号码?”
“是啊,一点没错,你的老板还蛮精呐,他是不想让我们以后单独聊天吧,还是想监听?你逮个机会问问他,跟他扯个清楚。”电话那头说笑的粗气声使得电话音扑哧作响。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这巧舌如簧的家伙。”
“唉,下个休息日能不能约上殳珏和梦饴,我们四人一起出去兜兜风?”何晔话峰一转道。
“我还不能确定,我刚来这里上班,是不能随便请假的,到时再说吧。”
“你别怕,有我呢,到时我跟你的老板说去,我想他会同意的,你看怎么样?”
“到时候再说吧,好吗?”
“那好吧,就这样了,不多说了,祝你身心愉快,就再见吧?”
“再见。”聂筱月放下电话,立定,旋看四周,脸上溢满着的笑容,象水波一样一层层漾着。这空间虽不大,但很整洁,有桌子,有电话,有沙发,有脸盆和架子,有毛巾、香皂等,还有一面小方镜子在架子的上方中间,她对镜捋了捋额前挂下来的几缕黑丝发,脸上几日的伤感、疑惑全消失了,频添了些许自信。对外面的凉气和面前的冷环境,她没感受到不愉快,反而油然生腾起热浪来,充盈着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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