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顺利得匪夷所思。直到段唯夏去人事部报道，他还无法完全消化这个消息——他被“FREE”录取了。这次参加面试的不下百人，而录取率大概百分之五都不到，且还是不同岗位。
“公司不会给你们做专门培训，你们自己要多花心思好好学习。”
“嗯。”大家跟着人事部的工作人员参观工作区，这次和段唯夏一起被录取的还有其他六个人，他们有一个很大的共同点，都是毫无社会经验的新人。虽然都有寒暑假实习经验，可相对于那些资深阅历人士，怎么也不能比啊。段唯夏不禁怀疑，这次的招聘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难道真如他所说，是因为“新”？一张白纸总是最好涂鸦，那些有过内容的纸张，想画新的东西总比白纸困难。
“段唯夏。这是你的工作区，你就先跟着小张学习，具体的工作内容他会告诉你。”
“你好。”段唯夏对着站起来的年轻人微微颔首，对方戴着一副框架眼睛，显得书卷气十足。笑容温和，想必是好相处之人。
“你好。”小张伸出手，与段唯夏相握，“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
“谢谢。”段唯夏算是安顿了下来，其他人则继续去到下一个部门指派工作。
自然，段唯夏所在的部门，是设计一部。
“我们这里分‘设计一部’和‘设计二部’。”中午吃饭的时候小张特意带着段唯夏，跟他讲一些公司内部的事情，这是每个新人都必须知道的基本情况。
“有什么区别？”
小张摇头，“没有区别，工作内容和性质都是一样的，只是主管不同，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竞争。”
“竞争？”段唯夏奇怪，公司内部竞争？
“是啊，说是所谓良性竞争。有竞争才会有进步。”
“嗯。”段唯夏点头，他明白。
“每个部门都要做市场调查，看最新的流行动态，时尚元素，还要实际的，而不是国际上所谓的那些‘流行’，毕竟针对的消费层次，群体都不一样。”
段唯夏默默吃饭，认真倾听，他知道自己是个新人，少说多做总不会错。
“每个月也要拿出合乎数量的设计稿给上面审批，由此决定每个季度的主流线路。”
“现在不是还没有正式面世吗？”
“对啊，可设计都一直在做，这和年底的奖金直接挂钩啊。哪个部门做的好，自然收益就好。”
“这样啊……”段唯夏笑，这不是最正常不过吗。
“不过……”
“呃？”段唯夏抬头这着面前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算了，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段唯夏没有追问，不过他也的确是很快就知道了小张想说的是什么，只是他却是幸运，很多巧合，也许是无意，但也或者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巧合。
***
初入社会的新鲜和忙碌让段唯夏疲惫不堪。每天大量的报表资料输得他头昏眼花，他不禁怀疑，他的工作究竟是“设计”还是“文书”。
揉了揉鼻翼，他起身倒水。诺大的办公室只剩他一人，泡了杯速溶的咖啡，香味立刻弥漫。
段唯夏走到窗口，往下看去，一片璀璨灯光。更显得办公室的沉寂黑暗。
因为室内照明，只有段唯夏办公桌上的台灯。
下班时分，小张赶着女朋友的约会，十分抱歉的拜托段唯夏帮他把剩下的工作做完。段唯夏默默接过来，没有任何怨言。新人么，多做一些本无可厚非，而且这样的情况也实属难得，自己以后也不免有这样的尴尬要麻烦别人。
圈着茶杯暖手，中央供暖已经停止，段唯夏他们的集体办公室并没有独立空调，在这样的冬日夜晚，显得各外寂凉。
突异的音乐声忽然响起，段唯夏吓了一跳，连忙走回办公桌，接起电话。
“唯夏。”夏睿婷的声音，一阵暖意从段唯夏心底涌起，这样的夜晚，能接到好友电话，不管是什么内容都让人觉得温暖。
“小睿。”
“我考试结束，开始放假了。”
段唯夏忽然有片刻犹豫，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吗？知道自己在她父亲的公司上班吗？“小睿……”
“唯夏，我们很久没有一起聚聚了，你最近看到郁辰吗？我好久都没有见过他了。”
“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段唯夏赫然发现，他们上次见面就是“馨诚”比赛那天的宵夜，最近一段时间忙得都是自己的事情，把他们都忽略了。
“那找个时间吧，我……”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到时见面说吧。”
“好，我也有消息要告诉你们。”
挂上电话，段唯夏也不禁想到郁辰，最近他在忙些什么？不过想想，年关将至，忙碌不过正常，只是为何连个电话也没有？
段唯夏翻过电话，上面有一张大头贴，是上次夏睿婷死皮赖脸拖着他们一起去拍的。照片上，他和郁辰笑得尴尬且无奈，只有小睿，一脸的阳光灿烂，还时不时变换着鬼脸。自己手机上的这张也是被她强迫着贴上去的，自然郁辰手机上也有。
不如打个电话给他吧……
段唯夏想着，手指却已经按了下去，郁辰的号码在他手机里设置了“快捷”，只要按一个号码就可以。
“嘟嘟……”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直到听到语音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播……”
段唯夏合上电话，心理升起怪异感觉……
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学校的那几年，郁辰无时无刻不在他身边，自习帮他占位，吃饭帮他打菜……自己似乎已经十分“习惯”郁辰对他的好，甚至把它当作“理所当然”。
段唯夏看着手机上的大头贴，郁辰浓密的眉微微蹙着，嘴巴紧紧抿着，显得有些倔强。可是，对着自己的时候，却无不是温和而体谅，仅仅只有一次……
那是“馨诚”落选后，自己一时冲动撕毁了画稿，他一直追问自己把他当作什么。
是啊，自己究竟把他当作了什么？
朋友？只是一味索取，而不需要回报的朋友？
段唯夏闭上眼睛，他赫然发现自己的为人处世一塌糊涂，混沌不明中害人害己。
叶云修被灯光吸引。走到门口透过落地玻璃门向内看去，里面的人让他一愣。
那人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头微微后仰，一脸疲倦。
叶云修踌躇一下，推门进去，动作虽然不大，也不至于一点都没有察觉吧，难道是睡着了？
叶云修站在一旁看着他凌乱的办公桌，微微蹙眉，眼前的人却突然睁开眼睛，“叶先生？”
段唯夏站起来，“叶先生，你怎么……”
“这么晚还不走？”叶云修说。
“嗯，还有一些……工作……”
“嗯。”叶云修点头，“别太晚了。”说完转身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段唯夏愣愣目送他离开，神思恍惚片刻，才坐下继续工作。
***
身体刚刚接触到门外的冷空气，段唯夏就下意识的拉紧了外套，把围巾裹得严严实实。
时间飞速，还有一周就是新年。段唯夏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
虽然这个大厦所在位置是繁华商业区，但冬天夜晚还是行人寥寥。他快步走下台阶，向不远处的公车站走去，却被突如其来的汽车鸣笛声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回头，却被耀眼灯光照射得下意识眯起眼睛。
“上车。”
段唯夏放下挡在眼睛前面的手臂，车子的远光灯关了，他终能看清眼前一切，却在下一秒微微蹙眉，声音带着些不可思议，“叶先生？”
“上车。”叶云修脸上露出些不耐烦，段唯夏赶紧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上车去。
叶云修说了个地址，段唯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嗯”了一声，难为他还记得自己住在哪里。只是，他刚才从自己办公室出去一直都没有走吗？不会是在等自己吧……
不可能，巧合而已。段唯夏看着前面，这个时段，马路畅通无阻。原本不是很近的距离似乎也缩短了……
“吃饭没有？”
“啊？”突如其来的问题打破了车内沉静，段唯夏一时间无法反应，只能回过头愣愣看着身边的人。
“我还没有吃晚饭。”叶云修说。
“哦……”段唯夏愣愣应着，却是毫无内容。
“要一起去吃点东西吗？”
“不，不必了，我回去随便弄一点就好。”
叶云修听他这么说，不再说话，只是专注的看着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紧用力。
段唯夏因为这旋即沉默而有些纳闷，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车子缓缓靠边停下，段唯夏看了一眼车外，月明星稀。
“我打算做点扬州炒饭，你……有没有兴趣尝尝？”段唯夏转头，看着叶云修说。
叶云修一愣，挑了挑眉，笑，“当然。”
空调安静的送着暖意，叶云修捧着热茶，坐在客厅沙发四下打量。
段唯夏住的地方有些偏，可是房子很大，家具又少，更显得空旷。叶云修不禁有些怀疑，他难道一个人住？叶云修看向厨房，里面灯光大亮，透过磨砂玻璃，有个人影在来回忙碌。
段唯夏关了油烟机，移开厨房的门，把盘子端出来。
叶云修见状站了起来，说：“需要帮忙吗？”
“当然，”段唯夏走到餐桌盘，放下盘子，“你要帮忙全部吃完。”
叶云修笑，走过去一看，只见桌上的炒饭热腾腾冒着香气，米粒饱满酥软，金黄色的鸡蛋，碧绿的青豆，让人食指大动。
段唯夏走回厨房，端出来一盘汤。
“罗宋汤？”
“嗯。”段唯夏点头，拿出筷子汤勺递给叶云修。
叶云修坐下来，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点点头说，“不错。”
段唯夏也坐下来，“别不错了，我就会做这些，而且今天材料不够，只能将就着把肚子填饱。”
“这已经很好了。”叶云修又尝了一口炒饭，说：“燥湿适宜，米粒分明，入口软糯。”
“哗，你不必这样抬举我吧，我会做的只有这个，简单也快捷，超市里都有现成的材料，自己一个人，很方便。”
“你常常一个人做饭？”叶云修问得漫不经心。
“嗯，”段唯夏点头，“一个人吃饭最麻烦，出去吃吧我又懒，就常常会买一堆材料放在冰箱。今天材料不全，做的仓促了。”
“是吗？”叶云修已经觉得下料很足了，“这样就很好。”
“哪里啊，没有鸡肉也没有虾仁。罗宋汤倒是还行。”
“嗯，挺好喝的，怎么做的？”
“别看只是一碗‘汤’，做起来还蛮麻烦，要起4次油锅。要把洋葱煸炒出香味，然后再将卷心菜、甜菜头、胡萝卜、土豆煸炒，让它们脱水，再放进已熬好的牛肉汤，汤开后用小火炖，不能用急火，否则汤不入味。汤快好的时候，加入盐、味精、胡椒粉，最后放入西红柿酱、油面，炒油面更是关键，火要不旺不温，油与面粉比例要恰当，这样煮出来的汤才会不稠不稀。上桌前加些黄油或鲜奶油更佳。如果只是简单的把作料一锅煮，只能是‘杂菜汤‘。”
“这么复杂。”叶云修看看面前的浓汤，“你不是喝了几天了吧……”
“呵呵，”段唯夏笑的尴尬，这些天经常加班到很晚，回到家哪里还有心情煮饭，就准备了很多，还真是喝了几天了。
叶云修安静喝汤，“这几天上班还习惯吗？”
“挺好的。”
“嗯，马上要过年了。”
“是啊，挺快的……”
两个人一人一句，却都是毫无意义毫无营养，叶云修自己也搞不清楚，特意等着他下班，难道就是为了跟他一起喝一碗汤，说这些全然不着边的话？
“你一个人住？”叶云修想到刚才在浴室只看到一套洗漱用品，可却又不是一个住的痕迹，心里不免疑惑，踌躇了很久才问出对于他来时不是很“合适”的问题。
“我爸出差去了。”
“哦，那你妈呢？”叶云修随口问道。
“她很早就过世了。”
叶云修一愣，面前的段唯夏一脸平静，他顿了顿，说：“抱歉。”
“没事，你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叶云修低头喝汤，他忽然发现，今晚的段唯夏似乎不像平日里少言寡语，至少，他还是愿意跟自己说话，只是，他没有发现，他对段唯夏的态度一直在改变，是否就这是所谓“当局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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