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手 占便宜,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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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向北跑了,赵向东还在,这让赵妈妈心中颇欣慰。而老爷子来了之后虽然找不到小孙子,但主要目标还在,他也不是太以为然,拉着向东的手一个劲的介绍一位妙龄女子:“这是我一个老战友孙女,你们要好好的认识一下。”然后仿佛想起来什么一样指着身后一位面带微笑的军装中年人,“这是你陈叔叔,我老战友的儿子。”
赵向东的心里有底,表现的也颇有礼貌:“叔叔好。”
老爷子看他不似往常那样顶着一脑门子官司脸若冰霜,也不知道他另有打算,还很欣慰的掏钱:“你们去看电影吧。”
赵向东凛然大气的举起手:“爷爷,您来的正好,我正想和您商量些事情。”
老爷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哈哈一笑招呼着众人坐下,从警卫员手里接过来一瓶酒放在院子的小石桌上:“都坐都坐,边喝边聊。”
赵向东倒是无所谓,但赵妈妈知道他们哥儿俩昨晚上嘀咕了半宿,恐怕没好事情,正想说话,老爷子先说了:“儿媳妇,去炒两个酒菜,我们爷儿几个聊聊。”
赵妈妈无奈,打了好几个眼色才移步厨房。
老爷子虽然老了,但并不糊涂,看看赵向东的表情,想想儿媳妇的眼色,再联系一下逃之夭夭的老四,登时觉得事情不对了。
果不其然,赵向东缓缓的开口了:“爷爷,我决定毕业论文的题目是论国有企业改革与社会主义市场化经济,而且我打算毕业之后不服从分配……”
老爷子眼睛都快把老花眼镜撑破了:“你说什么?!”
坐在公交车上和老陈聊天的赵向北昨晚上就预料到了家里肯定会鸡吵鹅斗一番,如果老陈今天不来找他,他也要想办法跑路。
现在有了老陈这个挡箭牌,就什么事情都好说了。
两个人忽忽悠悠的到了体委棋牌训练中心,坐在训练室里愁眉苦脸的马晓春看到他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变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因为大雪崩太麻烦了。”赵向北坐在他对面随意摆个变化,手指触到冰冰凉凉的棋子的时候,感觉很好。
“麻烦。”马晓春低头看着这个形状喃喃自语,“是太麻烦了,变化就是上百个,这样真是简化多了……”
出乎陈祖德意料的是,整个训练室里空空荡荡的只有马晓春一个人在摆棋,他吸了口气低声问:“其他人呢?”
“其他人?”马晓春费力的把脑袋拔起来,不明所以,“什么其他人?”
“其他人呢?”陈祖德看看左右,“怎么就你自己?”
马晓春很困惑:“今天是周日啊,下棋的也要休息嘛。”
老陈一拍脑袋:怨我!
他本心是想让赵向北看看这里环境,然后争取一战成功拉他下水,毕竟会下棋的不少,能自己琢磨一个定式变化出来的不多——当然,他不知道这里面另有一群高人做垫脚石,只是懊悔自己忙昏了头。
倒是马晓春无意识的帮了他忙,一推棋盘问赵向北:“来盘?”
“来盘。”赵向北一点儿业余棋手的样子都没有,像模像样的坐在那,“咱怎么个棋份?”
“跟小江一样,定先不贴目。”马晓春丝毫不管什么专业业余,收拾好棋盘手里拿着白子,“来吧。”
陈祖德看着赵向北落下一子,松了口气:这样也好,至少能探探他门路。
可赵向北的门路,却不是这个时代的棋手能探出来的。最简单的一个例子来讲,就是他在左边的一个变化中,不是按照规矩小飞,而是跨象步到二路,然后被马晓春两刺自作了两个刀把五,棋形丑的几乎是不堪入目。
“你为什么要这样下呢?”马晓春停下手,满脸的问号,“飞一下不就好了么?”这个问题也是老陈想问的,好在这不是正式比赛,随时可以打断。
“飞一下?”赵向北摇头,“飞一下和现在相比,少了两目。”
两目。马晓春眨着眼睛不说话,老陈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为了两目,就自作刀把五?”
“那又如何?”赵向北抬起头看着他们,顺手落下一子出头,“我该出头还是出头,也没耽误什么啊,而且这里我还多了一冲的便宜,不是很好么?”
多一冲的便宜是很好,不过这两目棋在现在这个寥寥十数手的时候,好像不算啥大棋吧?老陈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这个观点:实在是太难看了!
潇洒飘逸的马晓春自然更不能体会赵向北这种宁可为了两目棋就把自己打的凝成一团的下法,摇摇头继续下棋。

围棋的布局,讲究的是子力高低配合,既要照顾实地,也要照顾发展的潜力,要平衡,要注意发挥子力的效能。
像赵向北这样自作两个刀把五,简直就是子效低下的经典教材。或者说,这一团根本就没什么子效可言。
马晓春看着那一团心里就不痛快,眼神时不时的飘过去一下,琢磨着什么时候把这一坨从棋盘上拔干净才痛快。
不过很快他就没工夫去琢磨那里的问题了,因为他在右上角一个普通的变化中,看到了和过去完全不一样的下法。
那里是星定式的一个变化,因为右边有黑棋的拆边,马晓春的白棋在变化结束之后,先飞了一下,希望能落个便宜。这个动作如果按照老陈的想法,就让他便宜,黑棋完全可以脱先在上边拆大场,等白棋逼向右边的时候黑棋盖住,这样的话形成黑模样白实地的格局,双方应该都能接受。
马晓春也是这么个想法。实际上他貌似心血来潮的要飞这么一下,是因为刚才赵向北便宜了他两目,他想找补回来。
但让两个人完全没想到的是,赵向北看着那一飞就像是见了杀父仇人,很直接很干脆很恶狠狠的就跨了上去断掉。
老陈看到这一手,觉得赵向北这小子简直就是疯了:有必要这么凶狠么?难道上边的大场都不能满足么?难道两分的局面就这么不能接受么?
他说对了,赵向北在棋盘上占便宜是可以的,但如果被占了便宜,尤其是这种眼皮子底下自己厚实的地方被便宜,那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马晓春抬头看了他一眼之后,回到棋盘上开始思考。
赵向北倒是不着急,站起来问老陈:“有水么?厕所在哪?”
等他回来之后,马晓春面无表情的指指棋盘:“这里。”
不出意外的,作为一名九段棋手,马晓春不可能甚至也从没考虑过在这里退让简单活角让黑棋凌空拔花,一手冲出来准备战斗。
然后断开,然后双方各长一手,然后白棋更加悍然的脱先在上边落了一子占据大场。
这是棋子的语言,意思就是告诉赵向北:你想杀,就杀杀看。如果杀不动,那你也就实地不足了。
“反正不是杀,就是被杀。”赵向北嘟嘟囔囔的谁也听不清楚,“那就杀吧。”随即落子飞罩。
那就杀吧。
老陈觉得这里的战斗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也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因为黑棋的形势完全没到非杀不可不然不能争胜的地步,而且现在中间如此广阔天地,白棋随着跳出来之后并没有要死的样子。
他认为现在这个局面下,小赵要收手是完全可以的,只要在上边爬一下就可以。白棋还要再补一手把中间的味道补干净,然后右边拆回带守地,黑棋就有了那么一点优势。
毕竟中间白棋数子还没活干净,以后黑在中央还是有不少先手便宜的,这样完全可以对抗白棋上边拆出来的实地。
男主角赵向北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块湿毛巾,慢条斯理的擦一把脸,然后俯下身看棋盘。
这时候马晓春的注意力,也来到了上边,思考如果黑爬出来时候,自己该怎么处理。
右上窜出来的白子,他坚信是死不了的。
但赵向北再一次出了他们的意料,一手在右边大飞连捞实地带搜根。
马晓春抬头又看他一眼:你小子,够狠的!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打入右边,把局面卷乱了大家一起杀看谁刀快斧子硬,另一个选择是飞向中央,这样白棋和上边基本有了联系不再受苦攻,只是黑棋随之跳起之后右下角也就自然而然的实地化了,那时候再去打入被人追着杀也就不冤了。
他终究还是没选择乱来的下法,飞向上边求联络。
这样一来,右上角的黑棋就不能单爬了,必须跳一下然后补一手做活,虽然会被搜刮,但活的其实也不算苦,最主要的是右边黑棋实地化之后,赵向北就有了和白棋抗衡的本钱。
陈祖德看着这手暗暗点头:马晓的大局观,还是不错的。这一飞很轻灵,隐隐约约的还拢起来一片模样,很好。
赵向北慢条斯理的擦擦手把毛巾搭在一边,然后慢条斯理温温柔柔的一手靠过去。
陈祖德和马晓春看愣了:你还要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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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早上的更新是没戏了,要写材料。中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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