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手 赵向北起航(2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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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是不是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了?”赵向北问张楠,“有没有一些……不雅的行为?”
“没有。”张楠笑得很高兴,“我用我的人格保证,你没有什么不雅的行为。至少我不觉得。”
那就还是有。赵向北郁闷了。他平常酒量也算过得去,四五瓶那种小清酒下去也不应该有什么事情。为什么昨天就失态了呢?
“另外,”张楠笑着递过来一张纸条,“这是张大姐给你留的纸条,说如果你许可的话,她打算在她的电影里用你昨晚上唱的那首歌。”
“哪首歌?”赵向北想不起来昨晚上他唱的什么,接过纸条看了看,很茫然,“后天给她打电话?”
张楠探过头来看了一眼,说:“是明天。”
向北把纸条放在裤子口袋里,坐在那发呆很久之后,突然对张楠说,“你有事么?”
“我没事啊。”张楠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赵向北把棋盘拉过来,邀请他:“来下棋吧。”
他没想起来给张曼玉打电话,张曼玉却不知道从哪弄到的日本棋院的电话,打越洋长途:“你同意吗?”
赵向北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个同意指的是什么。他倒是无所谓,点点头:“可以。”
张曼玉笑得似乎很高兴:“那好,过几天我把版权协议给你寄过去,然后给我使用权好吧?”
“你打算,在哪个电影里使用?”赵向北可不想这么一首好歌被某个粗制滥造的电影糟蹋了。
“我也不知道。”张曼玉也有些苦恼,“我找了个会唱歌的朋友重新谱了曲子,然后唱出来,我觉得这歌真的非常好。”
原来,我唱的还是很不好……赵向北很郁闷:“难道我唱歌就这么难听么?非要别人重新唱了之后才会让你觉得非常好听?”
“不不,”张曼玉惊觉自己失言,连连打嘴,“对不起,我想说的是,你唱的也还好。”
也还好……人家客气到这地步了,赵向北觉得自己的嗓子可能真的无药可救了。
张曼玉越描越黑,转移话题:“你还会作词作曲?你不是一个棋手么?”
“我是一个棋手。”赵向北问,“为什么下围棋的不能懂词律了?”
张曼玉发现自己说多错多,小心翼翼的问:“原来,你什么都会啊。”
赵向北的确是会很多东西。主要原因在于他见过的东西,比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多得多得多。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他脑子里的那些东西,加上小笔记本上的东西,几乎就是未来20年的发展总纲。
尤其是围棋的发展变化,他认识的比谁都深刻。
这一条,林海峰是深有体会的。
在和赵向北下棋的时候,他比张曼玉还要小心翼翼。他并不太担心中盘战斗时候赵向北那种过分手段,怕的是序盘的飞刀。
“赵向北,就像是古代的刺客一样。”林海峰和吴清源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很感慨,“浑身上下都是武器,布局时候不管用出什么定式他似乎都有与旁人不一样的思考方式。比如说今天这盘棋,他对于大角图这种中国古典围棋才有的定式,竟然也有很深的研究。”
吴清源脸上带着微笑,似乎这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所以你就吃亏了。”
“吃大亏了。”林海峰连连叹气,“我从来没想到那里竟然还可以这么下。我总觉得,这绝对不是一个人能研究出来的。”
赵向北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绝对不是一个人。
林海峰突然笑了起来:“说起来,王铭琬给小赵同学起了一个外号,您听说了么?”
吴清源虽然很少去棋院,但是听到的小道消息还挺多:“我听说过,好像是一种军舰的名字。对了,赵向北正打算发起一个研究会?”
“是的。”林海峰点点头,“他已经召集了几名初段棋手,正在努力试图说服二段和三段棋手加入他们的研究当中。”
吴清源无声的笑了笑:“结果呢?”
“很不乐观。”林海峰皱皱眉,似乎也不大赞同他的举动,“当今棋坛,没有几名棋手是没有师承的。对于他们来讲,每天和其他门派的棋手进行交流有些不可思议。他们似乎仍然认为独门秘籍之类是理所当然的存在。”
“那你怎么考虑?”吴清源问他,“如果有一名低段棋手使用了你不知道的手段击败了你,这个手段是赵向北他们研究发现而你并不知道,你会有什么想法?”
“这就是门派的区别。”林海峰同样在犹豫,“这样子,对于围棋的发展似乎并没有好处。在中国和韩国,似乎集体研究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赵向北只是习惯了集体研究,他并没有想到日本围棋的传统力量仍然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大多数棋手认为同其他棋手进行共同研究是一种……怎么形容呢?不道德的做法?只应该和自己的师兄弟进行探讨。
林海峰的话说得是很客气的,其实在赵向北的研究会里,只有张楠这个铁杆一个人。
张楠是没有老师的。这也是在历史上他没能定段成功的主要原因。
现在有了赵向北这个旗杆,他对于拜不拜老师也就没什么想法了,专心致志的向赵向北学习。
日子慢悠悠的过去,赵向北偶尔会接到张曼玉的电话,询问他把那首童话放在某个电影里合不合适,然后两个人聊几句,赵向北也许会问她对表演有什么心得体会。然后张曼玉会滔滔不绝的讲上一堆,然后请赵大人指教。

还是那句话,赵向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会很认真帮张曼玉分析一下角色,然后表达一下自己对表演某种特定人物的看法。
这都是七年电影生涯的精华,赵向北自己不会演,嘴巴上的功夫还是可以的。
最后张曼玉心悦诚服的挂上电话,自己琢磨去了。
1986年9月1日,赵向北正式参加日本棋院旗下的比赛,参加棋圣战初段组预选第一轮比赛。
日本棋圣战是当时世界上奖金最高、水平最高、规格最高的大赛,奖金达到当时极为惊人的2300万日元,相当于23万美元。而赛制也是极为复杂。
棋圣战的第一阶段称之为各段优胜战,日本、关西两棋院的棋士按段位分开,以淘汰赛方式分别决出各段的优胜者。第二阶段称为全段争霸战,由各段的优胜者与七段以上的成绩优异者进行淘汰赛。第三阶段为最高棋士决定战,由四大棋战(名人、本因坊、十段、天元)的冠军持有者,全段争霸战优胜者和棋圣战审议会推荐的棋士再共同进行淘汰赛。后来因为的确太麻烦了,全段争霸战就和最高棋士决定战放在一起进行,进行双败淘汰赛,胜者组冠军和败者组冠军三番棋决出挑战者,然后进行七番棋胜负战。
从第一轮第一场开始算起,一直到七番棋可能的第七场结束,时间跨度长达整整一年零八个月。也就是说,赵向北现在开始参加棋圣战预选,最快也要到后年的2月以后才能参加七番棋大战。
这也要整整一年4个月。
赵向北看着赛程表,觉得这还不如打循环圈了,最起码用不着这么长时间。
不过看看名人战的循环圈,他也觉得不寒而栗:8个月,仅仅是循环圈的时间,还不算前面预选赛。
日本围棋的棋战为什么要拖这么长时间呢?!赵向北有点想不通这个道理:一轮两轮三轮预选赛还不成么?单败淘汰赛多简单啊,何必把赛制弄得这么复杂。
后来,林海峰给他解释之后,他才明白原因所在:一开始并没有这么多的棋战,那么为了保障所有棋手有棋下,保障高水平棋手不会因为偶然因素就被淘汰,那么循环圈制度和双败淘汰就是最好的选择。时间最早的本因坊战刚开始举办的时候,整个日本棋院只有这么一项比赛,著名的大手合战也是后来才建立的,目的也是要弥补比赛不足的缺点。
后来比赛越来越多,可已经定下来的规矩不好改变。日本人也总抱着祖宗之法不可变的条条框框不撒手,于是就形成了这样一个局面。
难怪日本年轻棋手如此难以出头。光是在预选赛里消磨的青春就有四五年,循环圈里再折腾五六年,16岁定段的孩子就长的该生孩子了,真要是出成绩,怎么也要三十以后。
年轻人的青春和雄心壮志,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被消磨干净的。
赵向北却有一种紧迫感的存在:四年之后,按照协议他就要回国了。如果这四年里他没能拿到一个大头衔,那这趟日本也就算是白来了。
“怎么也要祸祸个够才能走。”在预选第一轮开始之前,吴清源和林海峰特地在家中宴请赵向北,给他壮行。赵向北咬着牙说出了豪言壮语,“七大头衔恐怕没那工夫全拿一遍,拿个棋圣名人的,回去之后也才好有脸见人!”
“那就努力吧。”林海峰一直坐在三大循环圈的金交椅上,对现在的竞争态势并不是十分清楚,笑咪咪的鼓励他,“你一定能做到。我很相信这一点。”
那就让日本人看看吧。赵向北是带着一盘棋都不能输的悲壮走上赛场的,而林海峰则站在门外探着半个身子冲他挥舞黄手绢高声说:“加油啊,你的母亲一直在看着你的!”
赵向北坐在三村智保面前,手顶着眉心半天抬不起头来。
三村智保笑了笑,先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和他打招呼:“赵向北。”
“嗯?”赵向北没抬头,挥挥手打个招呼,“三村君。”
“你的名字,一直在楼上流传。”三村智保尽量把语速放慢,用最清晰的吐字保证赵向北能够听的明白,“而且,据说棋周刊那里已经给你取好了外号,只等你大放光芒之后,便要用上去了。”
“外号?”赵向北听力比刚来时候好了许多,这是张楠每天坚持用日语跟他讲话的特训成果。他抬起头看着三村,很好奇,用最简单的日语问,“什么外号?”
三村智保想了想,拿出一支笔,用汉字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アーセナル船。

赵向北抓抓鬓角,问:“什么船?”
“美国人提出来的一种……东西。”三村智保笑得很开心,“我不知道,这个外号适不适合你。反正林海峰前辈,是很赞同的。”
赵向北回头看看站在自己背后的林海峰,问:“这是什么意思?”
“アーセナル船么,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翻译,这个是王铭琬先提出来的。”林海峰低声说,“据说是美国提出来的一种新型军舰,全身上下都是武器……”
我好像,听说过那个。赵向北来不及多想了,因为裁判长已经走上裁判席,宣布比赛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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