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茅草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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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间茅草屋子沿着山路错落有致的排开,如星罗棋布,这就是老臭虫所谓的村落了。
本来出门在外,子羽也不想太讲究,但这段时间在王嫂家里养尊处优惯了,初见这破败样子,他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来今晚要借宿与此了”,子羽此刻分外想念家里去年刚换的大床。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老臭虫也不管他,带头走进了村子,边走还边嘀咕,“不识民间疾苦,安做王侯将相”。
“老子当年一天就是两文钱大饼一块,狗屁的不识人间疾苦,谁又要做王侯将相了。”子羽反驳道。
老头子也不去理会子羽,上前敲了敲一户还算宽敞的草屋,说明了来意,紧接着吃了一个闭门羹。这年头,绝不算盛世太平,虽会吃饱了撑着收留两个陌生人。如此这般,老臭虫连着吃了好几回闭门羹,却似乎一点不为所动,以一身近乎绝世高手的身份去低声下气,子羽倒是有些佩服他的不以物喜不以人悲的。
又扣开了一户人家,一个大肚子的女人露出一张蜡黄的脸庞,头发稀稀落落的,脸颊绝不像其他怀孕妇女那样圆润光泽,反而深陷下去露出不算高的颧骨。这是个极度营养不良的孕妇,子羽看了第一眼,就给出了准确的定位。
那孕妇倒是极为客气,听明两人的意思后,就一手扶着后背让开了身子,“二位里边请吧,家里小,就将就着在厅上过一晚吧。回头我让我家那位给你们拣些干草铺在地上就成。”
子羽跟着老臭虫低头进了屋子,此时太阳虽未下山,屋里却很是昏暗了。一里一外两间屋子,只有些简单老旧的家什。子羽对这位直爽的妇人倒有些好感,于是开口说道:“姐姐,我们爷俩叨扰了,这里有些碎银子你收下,权当是留宿的费用。”说话间便伸手递过去几两碎银子。至从出了薛城,子羽便发现自己是一路发着银子过来的,很有些散财童子的味道。索性平日里从王嫂铺子里讹了不少,此次外出小金库也全部**来了,几百两的揣在怀里,子羽也就不是那么在乎这些小钱了。
那位孕妇也不看子羽手里的银子,转头走到了里屋,“唉,穷苦人家也没什么招呼你们的。家里的米也吃光了,那些个野菜估计你们也吃不惯,这银子我们也就不收了。”
“你男人呢?”老臭虫一把抢过子羽手里的银子,径直就想往自己怀里放,却被子羽红着眼睛死命的扯住了手。
“他啊,说是出去找钱买米去了”,孕妇说完似乎自己也不相信,于是又摇了摇头道,“呵呵,这个没出息的东西,都是往外捣腾东西的,什么时候往家里搬过物什。”
“哦?小娘子看来过得也不容易啊”,老头子不知变了个什么戏法,待子羽抢上前来掰开他手心时,那几两碎银子却不翼而飞了。
“唉,这个世道谁都不容易,有本事的谁愿留在这里,都跑城里去给有钱人家卖命去了,要不就靠着一把子力气去当兵挣血钱,至不济的也落草为寇劫富济贫去了”,孕妇转过身子来,轻轻抚摸着肚子,看向老小的眼光里,有些无奈却多些坚强。
子羽及时的收回了双手,狠狠瞪了老臭虫一眼,转头说道:“没想到现下村里这么苦啊。”
“早些年还好些,田里出的庄稼好歹都能养活一家子人。现在就难了,朝廷下了公文,上边说要整兵备战抗日抵俄,田租翻上一倍。十斗米要上交六斗,这叫我们如何活呢?”孕妇重重叹了口气,“村里已经走了好些人了,两位明年要再来,这里估计就不剩什么人了。”
“这么严重吗?”子羽前些时日倒是听说了朝廷增加赋税的事,但一来王嫂毕竟家境殷实又是经营奢侈品的,二来他自个也很有些逍遥于世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想法,就没怎么关心,却没想才出城百多里,事态就严重如斯了,“难道朝廷又要对日用兵?”
“这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儿,又哪会知道民间的疾苦,哪会在乎顺民的死活。”老臭虫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言语间不像个绝世高手,倒像个愤世嫉俗的不得意书生。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老臭虫的脸好像有些红了,可能是因为刚才贪墨了子羽的扶贫款而躁得慌吧。
太阳落山,夜幕降临,孕妇的男人还是没回来。孕妇也有些担心了,屡屡蹒跚着走到门沿,对着漆黑的山道望眼欲穿。
房间里没有油灯,孕妇说家里早就没油了。子羽和老臭虫一左一右坐在桌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舍得回来了!”孕妇的斥语打破了夜的沉默,看来家里的男人终于露面了,子羽和老臭虫齐齐站了起来,看向门外。
夜幕下一个消瘦的身影由模糊变清晰,“噗哧”一声,子羽率先笑了出来。门外站着的,赫然是那位不及格强盗麻杆先生。
只见麻杆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的老婆,一手提着一小袋大米,一手拎着一壶火油。也许是光线的原因,他还没看清屋里的两人。
“家里来人了,我去做饭”,孕妇从麻杆手上接过米袋,也不问他从哪里得来的,径直往屋后灶台去了。行进间,模糊的月光将她的双眼晒得现出些许波光,里面有些泪水在眼眶打转。家里的男人总算学会顾家了,孕妇的心里,填满了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
“谁啊?”麻杆笑呵呵的走进了屋子,小心的将火油倒入油灯中。“嚓”的一声,一股煤油香味窜了出来,屋里终于不再漆黑一片了。
“啊!”麻杆膝盖再次着地,手里的油灯也掉了下来,却在与地板“啪”的一声前,被眼明手快的子羽接住,重新放回桌面。
“嘘!”子羽将指头竖在嘴边,“大哥,我和爷爷只是在你这借宿一晚,我们什么都没说,你也不用这么紧张。”伸手将麻杆扶了起来,身材跟自己相仿,果真是骨瘦如柴,而且胆子也算是胆小如鼠了。
“强,我的菜刀去哪了?”屋后传来孕妇的喊声。
“哎呀!”麻杆强这会才回过神来,望向子羽和老臭虫的眼神也变得愈加不好意思,作案工具直接料在了案发现场,这强盗当的。
“我哪知道!”麻杆强色栗内敛的强吼了一声。
“怪事了,昨天明明还在这的”,屋后的女人嘀咕开了。
屋里的三人同时小声笑了起来,房间里充满了恶作剧得逞的味道。
一锅稀粥外加一碟野菜,这便是今夜的晚饭了。看着麻杆强与孕妇甚至是老臭虫津津有味的吃着,子羽第一次觉得,自己以前所谓的吃苦看来真的不算什么。
席间聊起来,麻杆强带些自首的味道说了不少,他说自己以前也算是一小地主,所以才娶了这么个知书达理的老婆。后来如许多家破人亡的故事一样了赌博,于是田地没了,大房没了,老婆的嫁妆首饰也没了,直到家贫如洗,望着仍然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女人,才幡然悔悟,只可惜自己身无所长,只能这样有一顿没一顿的苦熬。
待孕妇收拾碗筷出去洗的时候,麻杆强才小声说道,他也是看着自己女人挺着大肚子却日渐消瘦,被逼得没办法才操起菜刀去冒险一回,没想到却会那样。
也算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了,子羽很少年老成的安慰了麻杆强一通,又从怀里取了二十两银子出来。
麻杆强捧着银子,眼里立马冒起了水花,当头就又跪了下去。这几年下来,往日五毒俱全的地主少爷早已尝尽了心酸苦辣,他也知道这是自己的报应,因此也不怨天尤人。只是看着自己的女人一天不如一天的样子,每每心疼得想往自己心口送刀子。
子羽扶起了麻杆强,又是一番劝慰,一旁的老臭虫也不住的点头,还手抚那一把花白的胡子,看着子羽好像孺子可教的样子。
一夜无话,只有里屋孕妇和麻杆强抱在一起小声抽泣了许久。屋外的子羽,躺在软和的茅草上,手枕着脑袋,望着黑黑的屋顶,久久的不能入睡,“似乎确实应该做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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