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苦难比海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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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的蝗虫,几乎将整个天幕都遮盖了起来刚才还是骄阳如火,刹那之间就是天地变色,阴沉沉的如同到了黄昏。
田里面正在劳作的农人们显然都注意到了这个异变,人人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仰视天空。年长一点的,脸上的表情同武大友一般寒寒颤颤。年纪轻不懂的,则像武柏一样,新奇之中带着一丝诧异。
“爹,是蝗虫吗?”武大友的小儿子武安从田垅的另一面跑了过来。他年仅十五岁,目前在凤岭镇一所私塾里读书。虽然年纪很轻,据说已经参加过一次乡试,只是最终落了榜。他也是武家庄为数不多的识字人之一。
“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武大友并没有理睬自己的儿子,只是呆呆的望着天空上越来越多的蝗虫群,口中喃喃自语。
对于蝗灾,武柏几乎完全不了解,因为自打他出生之日起,他从来就没听说过中国哪里哪里出现了大面积的蝗灾,就算是水灾旱灾,也是极少见。什么黄河泛滥,淹地数千里,最近的一次,好像也是在解放以前。
其实对于自然灾害,人们都有一个普遍的认识,那就是防大于治,但是现代能做到的事情,并不代表古代也能做到,事实上,蝗灾在宋朝发生的频率相当频繁,几乎是每三年半,全国就会发生一次大面积蝗灾。尤其大旱之年,旱情一过,蝗灾必定接踵而来。所到之处,庄嫁尽毁,千里沃野,变成一片荒地,人们无以生计,只能背井离乡,成为难民。
饶是武柏胆大包大,但是看到数以百万计的蝗虫密密麻麻的从天空中扑下来的时候,心里也是油然的升起了一股寒意。他猛的一拍武大友的后背,“老哥,用什么办法能赶走蝗虫?”
武安也是一脸期望的望着父亲。武家庄在七年之前也曾经历过一次蝗灾,那时候他才八岁,却是印象深刻,村民们在父亲的带领下,人人带着两个火把,最终将蝗虫赶跑了。只是那一次蝗虫的数量远远及不上这一次,如果不能想办法制止的话,恐怕整个清河县都会变成一块死地。
武大友被武柏在后背上一拍,身体一震。是啊,不能光看着,得做点什么,“火,用火烧它,对,用火。”他显然还没有从惊惧的情绪中完全走出来。
武柏眼睛一亮,对,用火攻。他左右四顾,见蝗虫群前部已经扑到了地面,本来大地是如同一块金色的地毯,现在却是被染的斑斑点点,不过二十来秒钟的时间,五六亩田地就已经被啃的精光,这块金色地毯也像被撕开了一条口子一样,露出了下面深灰色的泥土。
“武安,你快去村里最近的一家取火种,再通知村里的老人小孩全部出来,带上所有有用的家伙一起来赶蝗虫”武柏见形势十分危急,恐怕不用半小时,武家庄一千多人的一年口粮就会荡然无存,他一边对着武安大喝一声,一边在田埂上飞奔,“快家已经割下来的草谷堆起来,快将收割下来的草谷堆起来。”
“听到了,柏叔。”武安答应一声,撒开腿就往村里跑。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蝗虫群,本来人们手足无措,人人脸上带着一片惊惶。蓦然间听到武柏的喊声,心中稍稍一定,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是自然而然的照他的话做了起来。
“柏叔,我们应该做些什么?”说话的是武三,武四两兄弟,他们就是那个刚刚去世的华叔的孙子,一个二十岁,一个十八岁,两人身材一般高矮,连模样也有几分相似,平时在家务农,闲时就去雾灵山里采些草药野味,打一些獐子野兔之类的野兽,拿到清河县变卖。
“你们,”武柏略一思索,“除了火攻之外,你们知不知道其它办法能够躯赶蝗虫?”
两兄弟相互看了一眼,年纪稍长的武三道,“没什么好办法,不过听老人家说,那些飞禽走兽,都是蝗虫的天敌。”
“是吗?”武柏心想武家庄牛羊不多,也没听说过它们除了吃草之外,还吃昆虫,不过鸡鸭倒是不少,现在情况紧迫,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小三小四,你们速回村里,让女人们把笼里的鸡鸭全都赶过来,就说是我的命令。”武柏断然道。
“好,听柏叔的。”显然武柏在减租的事件上积累了一定的威望,两兄弟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真他妈的,这么多蝗虫是哪里来的。”武柏见二人去远,自己却也没有耽搁,继续指挥着武家庄的村民堆着草垛。只是从天上飞下来的蝗虫越来越多,往往向前迈一步,脚底下就能踩死六七只,熙熙攘攘,就连二三十米前面是不是有人,他都看不清楚了。
“柏叔,我带人来了,你在哪里?”远处传来了武安的大喊声,看不到人,声音却是渐渐接近,大概是循着武柏的喊声一路找了过来。
“找我干什么,我日。”武柏心想你真是书读多了,“快把那些堆好的草垛全点着了,快。”
模糊糊的看到十来个火星,听了武柏的话后,立刻分散开去。只有有一个火星却是径真向武柏奔了过来,身材纤瘦,走在田埂上摇摇晃晃,正是武柏派去寻找火种的武安。
武安奔的急,无数只蝗虫在他脸上扑打,有一只不偏不倚,恰恰落到他的嘴边。那只蝗虫被武安的左手一拍,就直接晕然过去,然后被直接扔到他的嘴里,“嘎吱,嘎吱”大嚼起来。
武安眉头一皱,呸的一声将嘴里的一堆烂肉吐了出来,“净是空壳,柏叔,给你火把。”

武柏接过,看到他刚才去的时候还穿着短褂呢,现在却是光的膀子,奇道,“你的衣服去哪里了。”
“在那呢。”武安指了指他手中燃烧的火把。
一股油然而起的欣赏之意从武柏的心里升了起来。“好汉子,”武柏对他竖了竖大姆指,迈开大步,朝最近一个草谷堆走了过去。
正在堆着草谷的妇人大惊,“保正,你要做什么?不能烧,不能烧啊,这可是粮食啊。”她见武柏举着火把兀自走个不停,突然纵身扑了过来,一把将武柏的大腿牢牢抱住。
“赶跑了蝗虫还能剩点,不烧全没了。”武柏怒吼道,“快放手。”
“保正,大郎,真不能烧啊,我求求你,这可是俺们一年的口粮啊。”妇人心里虽然觉得武柏说的有道理,但是心中却是寄存着一丝侥幸。蝗虫虽多,却总有吃饱的时候,说不定在别家的田地里吃饱了,就不来吃自家的了。但这一把火烧下去,却是真真正正的没有了。“大郎,你要烧了俺们家的口粮,俺们家九口人要怎么活啊。”
武柏心中烦燥,见她丈夫闷声不吭的站在一边,心中越发火起,“老九,把你婆娘拉开,快拉开。”
武老九走上前,把哭叫不休的自家婆娘拉到一边。
连续七八天大晴,草谷已经变的十分干燥,不多时,满地都燃起了熊熊大火。这时候,村里的其它妇女赶着鸡鸭也到了。那些鸡啊,鸭啊老远就看到满眼都是美味佳肴,跑的比驼鸟还要快,嘴一张,喉咙一咽,一只蝗虫便进了它们的肚子。
武三武四带着村里留守的老人随后赶到,人人带来了最先进的灭蝗工具,扫把,锅盖,汤勺,马桶盖等等。众人一赶到,立刻投入到了轰轰烈烈的“扫黄”行动之中。
一只一只抓显然已经不能解决问题。武柏脱下了身上的短褂,将两只袖子打了个结,做成斗逢状。蝗虫的数量实在太多,往往武柏将这个“斗逢在空中挥舞一圈,就能捞下七八十个下面,然后扔到地上用脚摁死。
“柏叔,我该用什么抓?”武安光着膀子站在一边,羡慕的问。
“你?”武柏顺着他的身体从上往下看,眼光最后落到了他的裤档上。
“不,”武安猛的一哆嗦,双手捂住了裤档。
“行。”
“不”
“行”
......
最后还是武安屈服了,咬咬牙,将长裤解了下来。
一千多人,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在为他们明天的口粮在努力奋战。武柏甚至看到了潘金莲,拿着一把家中的苕帚,努力的拍打着落在地上的虫子。
蝗虫的数量明显在减少,吞啮庄嫁的速度也在减慢。只是,庄嫁的面积,却也在大幅度的缩水。
“大家加油,打死一个少一个。”身上只剩下一条四角短裤的武安突然狂吼起来。
武柏笑了,这小子,是个人才。
武家庄众人正在努力间,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得得得得”的马蹄声,节奏很乱,显然来的并不仅仅有一个人。
果然,五六匹俊马从树口冲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尖瘦的男子,相貌普通,头上寸草不生,居然是个光头。
身后跟着的人,有光头的,也有留着头发的,紧紧的跟在那尖瘦男子身后。
田埂窄小,容不得马匹急驰,那几个光头男子干脆舍了马,沿着田埂飞奔过来。
“我们来晚了。”尖瘦男子望着依然漫天的蝗虫群和已经剩下为数不多的庄嫁,一脸痛惜之色。
“教主,情况还不算最坏。”身后一个五十来岁老者道,“看来武家庄的人并没有放弃,蝗虫已经被灭了不少。”
“林老说的不错。”尖瘦男子点点头,“林老,你速去找到武家庄的保正,让他叫全部的人撤出来。”
“是,教主。”林老恭声道。
“谁是武家庄的保正?速速来见。”武柏见那老者距离自己有两百多米,也不见他如何嘶喊,声音却是清清楚楚的传到了自己的耳朵里,不禁脸上变色。
“难道真的有千里传音这种功夫?”武柏心中惊疑,脚下却是没有停留,走到那老者的面前道,“老先生,我就是武家庄的保正,请问有什么事情?”
“你就是?”林老见武大郎上身只穿着一件贴身单衣,身材虽然极矮,但露在外面的两只胳膊却是虬髯有力,点了点头道,“我家教主一路追赶蝗群到此,只是为了拯救黎民。你速速让村民撤出来,好让我家教主施展无上法术,以免伤了无辜。”
“施法术灭了这蝗群?”武柏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吃惊了,转过身指了指,”你是说,全部?”
“对,全部。”林老淡笑道。
咽了记口水,武柏突然觉得自己不知说什么好。
“情况紧急,快去做吧。”还是那个林老在旁边提醒了他一声。
十成庄嫁也就剩下了两三成,恐怕再努力也没什么希望了。武柏心一横,让所有的村民全部撤了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半信半疑,但是他们还是听从了武柏的命令。
每个人都抱着活马当成死马医的心态,至少,如果这批人失败的话,他们或许能够得到一些些补偿。
但是有人相信一个法术就能这漫天飞舞,看似无穷无尽的蝗群毁灭吗?恐怕脑子正常一点的人,都是不信的。
武柏呢?
他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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