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车三姑回忆往事 李子荣受命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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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桃花坞的路上,李云帆和陈浩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根据唐二条的说辞,葛冬林在山上所看到僧人,极有可能就是明空禅师。在清风寨,看到或者知道唐二挑的老婆和明空禅师有暧昧关系的不仅仅是葛冬林一个人,这个唐二挑经常走村串户、起早贪黑,甚至夜不归宿。他的老婆自然会有很多的闲工夫去和人苟合厮混。那么,这个明空是怎么和唐二挑的老婆勾搭上的呢?
大约走了二十五分钟,他们就到了桃花坞,穿过一片桃树林,葛冬林在一棵老槐树下向前面指了指:“李队长,就是前面这一家。”
这一家单门独户,离他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有百十米。周围没有邻居。房子没有院墙,房子一共是五间,三间坐东北朝西南,另两间在三间房子的右手,应该是厨房;房子完全是依山势而建。三间屋子的后面是一块跟高很大的岩石,岩石缝隙里面倒挂着几棵松树,树枝一直伸到了屋子的上空;房子的前面,不远处有几棵大榕树,交叉错节的树根裸露在地面上,树下面是深不可侧的山谷。
葛冬林他们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从两间屋子里面窜出一只黑白相间的大狗来,,它站在门口叫唤着,并不向前挪动。这是属于那种比较温顺的狗,轻易是不会向生人发起进攻的。
“车三姑。”
没有回应。
“车三姑在家吗?”
还是没有人答应,不过,有了一点动静,堂屋里面好像有人挪动的声音。
李云帆他们看到,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正拄着双拐吃力的挪到门口:“阿花,别叫!到一边歇着去。你们找三姑有啥子事情啊。”
“二叔公,是我啊,我是小林子啊!”
“是清风寨的小林子啊,快进屋,快进屋。”
李云帆他们跟着葛冬林走进了堂屋,葛冬林将二叔公扶到一条板凳上坐稳了。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里人家,日子过的不富裕,生活勉强过得去。屋子里面的光线比较暗,地上也不平整,长板凳要想放稳了,得反复调试才行,李云帆他们没有调试板凳,一**坐了上去。
“二叔公,这位是李队长,他们是县公安局的,他们来,是想找三姑了解一些情况。”
“我知道了,他们是为龙华寺的案子来的。小林子,你看看厨房的热水瓶里面有没有热水,洗几个碗,给公安局的同志倒点水喝。”
“大爷,我们不渴,请问大爷,车三姑呢?”
二叔公道:“三姑到陈家集她兄弟家借钱去了,眼瞅着老巴子办事的日子就要到了,家里面还缺那么一截。同志们坐一会,她差不多就要回来了,早晨天不亮出的门,说好晌午饭前回来的。”
正说着陈浩看见阿花从厨房里面跑了出去,不一会又摇头摆尾的跑回来了;紧接着,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大娘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葛冬林迎了出去:“三姑,你回来啦。”
“是小林子啊!真是稀客,是那阵风把你给吹来的?”
“三姑,我带了几个贵客来见你。”
三姑走进堂屋,李云帆他们都站了起来。
“李队长,这就是我跟您说的车三姑,三姑,这是李队长,他们是县公安局的,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好啊,别客气,同志们请坐。我去弄点水来。”
“三姑,你别忙了,快坐下来吧。”
车三姑被葛冬林拉到了板凳上。
“公安同志,你们问吧。”
“三姑,一九六七年,您是不是在龙华寺为十三个工匠做饭洗衣?”
“是啊,做了有半年多的光景。”
“我们想知道,这十三个人离开龙华寺以后,到那个寺院去了?”
车三姑捋了捋散乱的白发:“他们后来去了镇江的金山寺。”
李云帆和陈浩、王萍对视了一下,眼神里面的意思应该是,终于找到这十三个人的下落了。
“他们这些人走南闯北,丢下父母妻儿,不容易啊!可又都是重情重义的汉子。下山的时候每个人硬生生的塞给我一块钱,不怕同志们笑话,我老婆子这一辈子还没有一下子拿过这么多的钱。十一快钱啊!我在龙华寺给和尚们洗衣服一个月才苦一块五毛钱啊。”
“三姑,不是十三个人吗。怎么就十一块钱呢?
“离开龙华寺的时候,就只有是十一个人。”
李云帆穷追不舍:“还有两个人呢?”
“还有两个人是兄弟俩,大的叫大蒲,小的叫小蒲,他们提前半个月回佛山去了——是广东佛山。”
“为什么要提前走呢?”
“说是老娘快不行了,等着见他们兄弟俩最后一面——走的很急——是夜里面走的。”
“三姑,我再问您一个问题,这兄弟俩的岁数有多大,您还能记得吗?”
“大蒲是三——三十——三十一岁,弟弟小蒲比他哥哥小两岁——是二十九岁。”
李云帆、陈浩和王萍三个人都非常兴奋,王萍还在三十一和二十九两个数字上面画上了大圆圈。
“三姑,您怎么记的这么清楚啊。”陈浩是想做进一步的认定。
车三姑笑了:“咋记不得,这兄弟俩和咱家老大老二同年,是一个属相,记得当时,那个田工头跟我开玩笑,让我认他俩做什么干儿子呢。我当时是这么说的:‘咱已经有了五个儿子,都跟着我吃苦受累,等哪一天菩萨让我转了运,口袋里面有了钱,再收他们做干儿子吧。’”
“那么,三姑,这兄弟俩回家看过母亲以后,还会赶到镇江的金山寺吧?”
“他们不去金山寺能到哪里去呢?这种活都是工头给找的,那年头,找活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离开车三姑家的时候,时间是十一点整。在龙华寺和清风寨的分叉路口,李云帆他们和葛冬林握手告别。
吃中饭的时候,李云帆和陈浩耳语了几句。
吃过中饭以后,李云帆当即派大李一个人前往镇江金山寺,主要任务是了解十三个工匠的情况,他们离开金山寺以后又去了哪里?如果能了解到他们老家的详细地址那就更好。立即出发。
大李临行之前,李云帆交代:“下山之后,到龙华堡派出所给局里打一个电话,让他们派一辆车子,说不定你还要到其他寺院去,有一辆车子方便些,电话打过以后,你就到石拱桥上去等。千万记着让驾驶员给你带一张介绍信。”大李掏出笔和笔记本把重要的话都记在上面了。
大李走了以后,李云帆把大家召集在一号房间里面开会,参加会议的一共是九个人,包括孙和平和聂振华。这时候的时间是十二点半钟。李云帆安排炊事员老蔡在厨房把风,房间的门虚掩着。
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第一,要在众多纷繁复杂的乱象之中理出几个比较清楚的头绪来。第二,要明确下一步的行动。李云帆主持会议,王萍负责记录。
陈浩率先发言:“我先来说,如果有说遗漏或者有疑问的地方,大家补充和纠正。我觉得那个屋子必须引起我们的高度关注。”他一边说,一边竖起五个手指头,并且朝东面指了指,“我们所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人,那个藏在幕后的人轻易是不会现身的,我们要想抓住他的狐狸尾巴,就必须密切注意这个家伙的动向,想办法从他的身上找到答案,我先说这么多。”陈浩在这一段话里面用了两个“必须”。
“陈老师提出的这个问题很重要,这个家伙昨天晚上究竟是到方丈禅院,还是到静心堂去的呢?李队,我们从现在开始就应该进行监视和跟踪。”王萍一边说,一边记。
“关键是‘五号’一共有四个僧人,是哪一个,我们还不知道。”刘建亮道。
“我们能够把目标锁定在‘五号’,已经是一个不小的进步了。只要我们好自为之,就一定能够知道他是谁,同时也能够知道躲在他背后的影子究竟是谁。”张谋道。
“对,李队,从今晚开始,我们就监视‘五号’,您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我保证完成任务。”现在的刘建亮多少有了一点小李的风格。

“好,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至于谁来完成,再说。大家再接着谈。”李云帆的第一锤敲了下去。
“从葛冬林提供的材料和唐二挑所说的情况来看,葛冬林在山上所看到的那个老和尚极有可能就是明空禅师,如果是他的话,那么,他是怎么和唐二挑的老婆勾搭上的呢?”如今的卞一鸣已经不怎么羞涩了。
“还有那个惠清禅师,虽说是龙华寺大修之后才来到寺院的,恐怕也不能把他排除在外,我总感觉到,在暗中窥视我们的好像就是他那双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张谋道。
“这两个人也要监视起来。还有一个就是坐在大雄宝殿中门里面的那个清心法师,也很可疑。”刘建亮道。
“监视这两个人并非易事,这个龙华寺历史悠久,建筑物一定有不少暗道机关,敌在暗处,我在明处,监视的目标越多,我们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弄不好,这条蛇会把刚伸出来的头又缩回去的。”
“陈老师说得不无道理,我们可以注意这几个人,把工作重点放在这几个人的身上。但暂时不宜采取任何行动,对付他们,我们的办法只能是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那我们可不可以监视唐二挑老婆的行踪呢?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卞一鸣突发奇想。
“这个想法很好,就是得耗时间,他们又不是天天幽会。”刘建亮道。
“他们幽会的周期不会很长,尤其是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越是会上杆子往上爬。我们可以请葛冬林找几个可靠的人轮流守候在唐二挑家的附近。”卞一鸣道。
从厨房传来了锅铲铲锅的声音。这是老蔡在提醒大家:有人来了。
李云帆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孙和平与聂振华藏到床板下面去了。
李云帆他们所做的第二件事情是把原来的话题放在一旁,开始听陈浩讲故事。说的是《水浒传》里面“杨雄醉酒骂巧云,石秀智杀裴如海”那一段:“话说这一天晚上,杨雄当值,”
“陈老师,‘当值’是什么意思啊?”刘建亮问。
“当值就是在衙门里面值夜班。更深人静,当家里面所有人都睡下来的时候,有一个黑影子从佛堂里面走了出来,看看四周无人,就摸到楼上去了,这个黑影子就是和尚裴如海,他……”
“惠清禅师,您请进。”李云帆迎上前去。
“李队长,悟觉方丈让我告诉您,您上次问十三个工匠来自何方,方丈他想起来了,那个叫田宝山的工头是福建莆田一个叫做田家洼的人,其他的工匠,家在哪里,不得而知。”
“惠清禅师,请您代我们向悟觉方丈致谢。这个情况太重要了。”
“方丈还吩咐,李队长如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不必客气。”惠清禅师一边说,一边双手合十,一边施礼,一边退后一步,丢下一句,“请留步。”就转身走了。刘建亮把床板掀了起来:“地下工作者,出来吧。”
李云帆看了看时间,是一点零五分:“还来得及,局里面的车子开到龙华堡需要一个小时多一点。小李,你赶快下山,直接到龙华堡派出所,如果大李不在那儿,你就直接到石拱桥上去,动作要快,你让大李顺便到福建莆田田家洼去找田工头田宝山的家,记住啰,地点是福建莆田田家洼:人是工头田宝山。”
小李一溜烟地跑下山去了。
房间里面的节目又换成了原来的频道。
“另外,我们刚刚从桃花坞车三姑那儿回来,车三姑说的情况非常重要,李队,我们可能还必须向葛冬林了解一些情况。”陈浩又用了一个“必须”。
“刚才和葛冬林分手以后,我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十三个工匠的年龄状况,我们已经摸清楚了,一九六七年龙华寺大修期间僧人的年龄还没有搞清楚,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必须要搞清楚。”李云帆除了把陈浩的“必须”重复了一下,还加了一个重要的词“至关重要”。
“对,惠清禅师在我们进寺的第一天,曽经说过,寺中曾经死过两个僧人,其中一个,是静能师傅,另一个呢?这个人是什么时间死的,年龄是多大,是怎么死的?这个问题,我们不能只问惠清禅师。明空禅师或者方丈,要多问几个人,葛冬林是重点人头。”
最后一个问题是作案动机,这是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从刘局手上接过龙华寺凶杀案那一天开始,这个问题就一直缠绕在李云帆的心头,随着侦破工作的深入,直到现在,他的心里面才有了一点感觉——仅仅是一点点的感觉,所以,他很想听一听大家的意见,尤其是陈浩的意见。如果郑峰在这里就好了。
“葛冬林在山上看到和尚与女人苟合的情形是不是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思路,葛冬林没有看清楚庐山真面目,会不会有其他人无意之中看见了,知道了是谁谁谁,而且完全有这种可能,常在水边走没有不湿脚,常在山上跑难免不被蛇咬。丑行败露,于是杀人灭口,这些和尚靠的就是这身冠冕堂皇的袈裟。”这是张谋进入刑侦队以来说的最多的一次话。
“张谋现在也善于动脑经了,不过,从这件案子的情形来看,恐怕不会这么简单。”陈浩谈了自己的看法,“我们来做两个假设,如果遇害者和杀人凶手皆为寺中人的话,那么,情杀和仇杀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如果静能师傅和裴老先生所说不虚的话,也就是说假如龙华寺的下面确实有宝藏的话,那么,在一九六七年,十三个工匠在大修的过程中会不会意外的发现人们传说的宝藏呢,这一个假设如果成立的话,遇害者就有可能是发现了这个惊人的秘密而丢掉了性命的。”
李云帆心里面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要让陈浩来验证一下他的想法。他心中大喜,但没有表现出来,作为一个刑侦队的队长,一个指挥员,结论可以下,但不能轻易和随便下:“大家分析的都有些道理,等大李回来以后,说不定会有一点眉目。”李云帆和陈浩交换一下意见后决定:第一,由孙营长负责银杏树上面的观察任务,等僧人上班以后就上去。第二,再去清风寨找葛冬林,由陈浩负责,王萍和张谋同去,主要任务是搞清楚龙华寺在一九六七年大修期间所有僧人的年龄,越详细越好。别忘了,还有一个死了的僧人。第三,请聂振华负责玄武塔上面的观察任务。等天完全黑透了再行动,仍然从那里翻墙过去。“李云帆说的时候朝东北方向指了指,“观察的时间主要是十一点到凌晨两点之间。”
陈浩看看时间,是一点二十八分:“再过两分钟僧人就要上班了。”
“噹——噹——噹——”,寺院里面的钟声响了。四号、五号、六号房间里面的僧人走出房间;王萍看得仔细,她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四——三人,五——四人,六——四人。他们走出养心斋,朝前殿和大雄宝殿方向去了。李云帆和陈浩嘀咕了几句,走出房间,在四号、五号和六号房间的窗户外面看了看,没人,他把手一挥,陈浩就把孙和平送到银杏树上去了。在孙和平上树之前,陈浩强调,密切注视藏经阁和五号房间的情况。如果发现有人形迹可疑并且走出养心斋的话,就设法通知我们实施跟踪。
陈浩、王萍和张谋到清风寨找葛冬林去了。
两点二十分左右,小李回到了龙华寺。他果然在通天河上的石拱桥头看到了大李,刘局听说要到镇江的金山寺去搞外调,特别安排了那俩新车,并且告诉大李,今天下午傍晚时分郑峰要路过龙华堡,顺便上山看看同志们。大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高兴的不得了,李云帆的心里面别有另一番滋味:这个曾经在一起朝夕相处的战友总是在最关键、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简直就是小号的刘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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