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百年沧桑尽归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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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寻了一块干净的岩石,背着陈辛,面朝瀑布,缓缓开口,讲出了一段凄婉动人的传说往事。
也不知多少年前的故事了。那时候,连我爹都还没出世。就在这青鸾峰上,住着一对仙侣,他们很是恩爱。男的俊朗潇洒,女的温婉柔美,端的是极为搭配的一对。只不过,那男的不知道怎么,眼睛有残疾,看不见东西。也有人说这男的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为了救助苍生而舍身,结果致残。这一对神仙伴侣就住着这青鸾峰,过着就连神仙也妒忌的日子,好久好久……
或许吧,纵使神仙也应妒。好景不长,忽然有一日,这女子不见了!男子疯了一样,满山遍野的寻找。虽然说这男子眼有残疾,可是他功参造化,有神仙之力,他的感觉极为灵敏。可任凭他感觉灵敏,他翻遍了整座青鸾峰,却也是找不到女子。男子伤心之下,决定即使是寻遍天涯也要寻到她。
就这样,男子寞落而又充满着希望走下了青鸾峰,来到凡尘,寻找他那遗失的美好。男子走遍了天下九州,甚至就连那海外三山五岛,南疆荒蛮之地都寻了个遍。终究是没找到,男子伤心至极,他以为是女子怪他累赘,终于放弃了他。他想,既然是这样,何必再苦苦寻找。即使是找到又如何,女子既是有心想离,找到后不也是自寻烦恼吗。还是让她安安静静地自己幸福地生活吧。
想通这里,男子毅然回到青鸾峰,独自忍受着相思之苦。可是在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想那女子出现呢。但想又如何,女子真的能出现吗?男子不止一次在梦中梦到女子,梦到她回到他的身边,两个人在落日熔金中偎依在鸾鸣飞瀑之下;梦到两人在青鸾峰山巅之上琴箫和鸣;梦到两人牵手走在踏青小径……
只是,想终归是想,梦想和现实遥遥无边。世间有多少痴男怨女沉湎其中不能自拔,即便是这一身修为极为高深的得道之士也脱不开一个情字。男子日思夜想,辗转反侧,寝食难安。忍过了十年,男子决定不再忍受这相思之苦,遂自废功力,每日于那鸾鸣飞瀑下吹箫望远,离伤之音袅袅不绝,其声呜呜,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鸾鸣飞瀑因此成了冰心待泪。人说,韶华白首,不过弹指光阴,转瞬即逝。因为寂寞,更加寂寞。寂寞的人愈发寂寞。记载着离思的箫声似乎感动了整座青鸾峰,即使是男子休憩之时,整座青鸾峰仿佛也在吹奏一曲思慕之声,呼唤着远方的良人,为何不归?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男子一点一点地变老,每日还是来到这冰心待泪之下,唱: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伊人已逝,今时是否仍如往昔。男子常常自问。
男子熬不住时间的侵蚀,也敌不过离思之痛,终于百年……
只余下一缕箫声漂荡在这冰心待泪之上,每每夜深人静之时,仿佛有一缕幽魂从水潭之下缥缈而现,游荡在水潭之上。月光照的水潭前一个大大的石碑,照的“冰心待泪”四个大字明亮如雪,滴滴落在人心,泛起忧伤。
不知过了多少个忧伤的夜晚,女子回来了。
她回来了,只是,他呢?
不知名的树木青葱如初,雪白似练的瀑布从峰顶贯流至底,小巧玲珑的茅屋依旧企立在群青之中,一幅鸟语花香、幽雅悦目的景象。只是少了那嘻笑怒骂的人声,变得极静,静得恍若一场虚梦,静得令人心感凄凉。
女子来到他们的居所,发现了老死在榻上的男子,一下子,惊呆了。她也不知是在谁的牵引下,竟然走到了冰心待泪。凝视着“冰心待泪”四个大字,女子浑然间明白了。
回到屋子她拿出古琴,这琴,却是在层层包裹之中,明净如昔。

她一拂袖,身躯轻盈地离地飘起,飞向冰心待泪。缠绕上臂上的粉红丝带轻舞飞扬,凄美的似身后那揉碎的桃花,鲜艳,却孤凉。
她一言不语地坐在刻着“冰心待泪”的大石之上弹琴,一连弹了三天三夜。弹到后来,她的发也白了。韶华白首,韶华白首啊……她弹琴,可是不知为何,却有一股箫声映带左右,环绕其间。琴声、箫声交织缠绕,其音沧桑,其声凄然。山间的鸟兽竟也一阵悲鸣,仿佛为这曲悲歌感染伤怀。
女子烧掉了小屋,将自己与男子化为一体,生疼在云烟之中。
韶华白首犹如梦,百年沧桑尽归尘……
讲的这里,故事就算是结束了。
原来婉儿坐下的石头上刻着的正是“冰心待泪”四个古拙大字,苍劲有力,笔墨纵横间透着一股凄凉伤怀,没想到这人心中的感情竟然能如此清晰地表达在这笔墨之间。陈辛一眼看去,竟是怔怔地出了神,自己仿佛沉浸在了那无上感伤之中,不能自拔。
婉儿的眼圈竟是微红,显然情绪也是有所牵动。她见陈辛怔在原地,微叹一声,轻轻地喊了一声:“陈辛?”
陈辛毫无所动,浑然不觉。婉儿再次喊了几声,他才慢慢地扭头看着婉儿,语含悲切:“婉儿,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婉儿道:“不知道,是我娘告诉我的。她也是听说的,只不过娘说他们来到这青鸾峰时,就有了这冰心待泪。”
“世上还有这样感伤的故事,也不知那女子为何要离开男子,为什么……”婉儿好似自言自语。
陈辛看着婉儿,此时的婉儿哪里还有半点的刁蛮模样,神情之间一片颓然黯淡。陈辛看着,微微心动,心道:这姑娘,没想到还有这等温婉模样。想到温婉,陈辛不禁又想起了青璇的温婉端秀。
忽的,婉儿跳下石头,头也不回地往来路走:“咱们回去吧,天不早了,该吃饭了。”
陈辛再次凝视了片刻“冰心待泪”四个大字,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是啊,那女子为什么要离开呢?陈辛也不明白。
本来婉儿和陈辛的那点疙瘩,此刻却因为这段感伤故事消泯于无形,而且似乎还有加深感情的趋势。其实本来陈辛就不是很讨厌婉儿,只不过看着婉儿的刁蛮不是很自在,不想和她计较而已。遭逢大劫的陈辛,心理早已变得成熟得多了。
回到安易堂,婉儿喊了一声“娘”,却没有人应声。婉儿走进饭厅看了看,没有人,也没有吃过饭的痕迹。走进内堂,还是没人。她自言自语道:奇怪。爹和娘呢,去哪里了。“陈辛,你见我爹和我娘了吗?不对,你和我在一起,怎么可能见到。算了,等等吧。”还不等陈辛答话,她就自己说完坐在了桌子旁,倒了两杯水,推给陈辛一杯。
陈辛坐下,喝着茶,心里想着刚才的冰心待泪故事。婉儿此时的情绪显是好了许多,她见陈辛沉默不语,面有心事,便道:“怎么了,你还在想那个故事啊?”
陈辛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他说道:“婉儿,你说那个女子为什么会离开啊?”婉儿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我哪里知道啊,唉,那个女子为什么要离开,还有,他们的故事是怎么流传下来的啊?我都怀疑这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连我娘也说不清楚事情的原委。说不是真的吧,那个冰心待泪又是这样真实,让人没法子不信。而且,我告诉你啊,每天晚上都有奇怪的琴箫声音,很奇怪。”
陈辛听了这话,很惊奇:“晚上真的有声音?”
“那还有假!”婉儿一昂头,显是对陈辛怀疑她的话感到生气。
正在这时,门来了。进来的正是满头大汗的青玉、青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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