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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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景霞抓住机会道:“是的!本教弟子,都有为教主尽忠效死之心,却苦于没有却敌之力!假如教主平时把造就两大圣者的精神分一点给我们,此刻就不会无可用之兵!”
赫连新一叹道:“赵景霞,我知道你们都很不满,可是你们要明白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我不能把每个人都造成绝顶的奇才,步芳与玉儿的资质比你们都强……”
赵景霞尖刻地道:“属下明白,教主是想把他们二人培育成下一任的教主人选,因此特别尽力教导。可是红花再好,总需绿叶扶持,两大圣者的资质虽佳,光靠他们两个人倒底不能将魔心圣教发扬光大,恕属下说句不知进退的话,一旦教主千秋之后,只怕本教想维持目前的局面都很成问题。”
赫连新一怔道:“恐怕不至于吧,以资质而论,玉儿将来的成就可能还会超过我。”
赵景霞道:“这不是武功高低的问题,他的成就再高,以他那种目中无人的个性,能否使教中弟子归心,属下实不敢保证。”
赫连新脸色沉重地道:“赵景霞,你这个问题很有价值,我以前光顾教导他们的武功,却忽略这一点了,等我回来后,一定叫玉儿在收拢人心上多下点功夫。”
赵景霞道:“那恐怕太迟了,据属下所知,教中弟子对他都已感到寒心了,要改变大家的观念很不容易。”
赫连新沉声道:“依你说该怎么办呢?”
赵景霞低声道:“这个属下不敢说。”
赫连新道:“你说好了,今天就算是我们关起门来谈家常,你的任何意见我都会考虑一下,假如事情的确可行,我一定会接受的。”
赵景霞这才放低声音道:“以属下愚见,教主唯有考虑更改继任人选。”
赫连新脸色一变,也放低声音道:“赵景霞!你以为我当真那样糊涂吗,事实上我早已感觉到西门玉不足以当大任,可是更改人选谈何容易,首先必须要找到一个可以代替他的人。”
赵景霞道:“教主只要有心,这个人总可以找得到的。”
赫连新叹道:“即使找到了人,还有一个难题,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
赵景霞道:“假如属下没记错,教主应该是明年度九十千秋了。”
赫连新轻声叹道:“不错!你对我的岁数记得很清楚,全教恐怕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的岁数……”
赵景霞激动地道:“属下九岁列入教主门墙的,那天教主正好是五十大寿,眨眼间四十年流水般的光阴已经过去了。”
赫连新用手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赵景霞,你跟着我已经四十年了,我始终觉得你还是个小孩子,没想到你也将迈入老境了,我感到很对不起你,把你一生最好的岁月都消磨在教务上,却没有好好地栽培你,不过……”
赵景霞眼中微泛泪光道:“属下自知资质愚鲁,不堪造就,能在教中有今日之地位,已是教主天大的宏恩了,属下知恩怀德,绝不敢再存奢望。”
赫连新一叹道:“能这样想我感到很安慰,并不是我故意冷淡你,实在是英才难求,资禀不足,我教给你更多,反而会害了你,因为本教的武功别成一格,超过你的体能负担时,会引致走火入魔,所以我对教中的弟子都是量才施教,西门玉的资质确为可取之材……”
赵景霞道:“资质只是教主的条件之一!”
赫连新道:“我明白,可惜我明白得太迟了,我花了十五年的时间,才将西门玉与步芳二人培育成材,步芳或许还好一点,可是她是个女孩子……”
赵景霞道:“教主人选并不限定必须男人才可以担任!”
赫连新点点头道:“不错!可是我们受过一次教训,不敢再作冒险的尝试了,你应该知道当年我们对你的堂妹赵景云存了多大的希望,而她竟背叛了我们……”
赵景霞低下头道:“一个人变节不能将所有的女子都一概而视之……”
赫连新摇摇头道:“不!从赵景云的例子使我发现了一点真理,女子的心肠太难捉摸,而且魄力不够,实在不足以寄大任!”
赵景霞道:“教主卓见,属下不敢妄加置议,可是教主在男子中再找一个继承人也来得及!”
赫连新一叹道:“来不及了,我没有第二个十五年再来培育一个新人了!”
赵景霞顿了一顿道:“属下倒是有个理想的人选,只是恐怕教主不会同意。”
说着目光移到夏侯杰身上,赫连新也觉察了。他微微一笑道:“你说的是他吗?”
赵景霞点点头道:“属下在中原跟他交过一次手,他得到本教武功的时日虽短,成就却大出意外,假如教主能指点他一两年,其成就很可能超出冷面专诸之上!”
赫连新笑道:“对!对极了,我发觉你们姊妹两人的眼光与想法竟是与我不谋而合!”
赵景霞一怔道:“我们姊妹两人?”
赫连新笑道:“你堂妹虽然叛离本教,她的心可能还是向着我们的,所以她在千百人中选出这个小伙子作为圣剑的传人,千里迢迢把他送到西域来,除了归还圣剑之外,可能就是推荐他作教主的继承人。”
赵景霞道:“这个属下倒没有想到!”
赫连新叹道:“你当然想不到,这就是你不如赵景云的地方,我相信赵景云的真意一定在此。”
赵景霞道:“那教主可以考虑属下的建议了?”
赫连新叹道:“我何尝没有考虑过,只是我们都想错了,连赵景云也错了!”
赵景霞怔道:“难道他还不符合条件?”
赫连新摇摇头道:“不!他的条件完全符合,比我所希望的还好,只是他不肯接受我们的好意!”
赵景霞道:“这么好的机会,他居然会拒绝?”
赫连新道:“刚才我已经提过了,而且遭到了拒绝?”
赵景霞想了下道:“也许教主没有用对方法,若是教主允许属下劝说一下,说不定能改变他的想法?”
赫连新道:“你不许乱来,我知道你的方法,无非是严刑逼迫,这件事可不是问口供,必须要他自动地答应!”
赵景霞微笑道:“教主太轻看属下了,属下虽然严掌司刑,对于教中数百名弟子,并不完全是伏严刑以立威,却能使他们个个心怀威德,舍命效忠!”
赫连新想了一下笑道:“也许你们女人另外有一套手段能叫男人屈服,我倒是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试试看,不过你千万别用刑……”
赵景霞道:“假如属下劝告无效,可能会施点小刑具,但是绝对不会叫他受到损伤。”
赫连新道:“我走了!在我离去的这段时间内,就把他交给你了,你用什么方法都行,可是在我回来的时候,你必须原样不动地交还给我。”
赵景霞道:“属下若是劝说无功,绝对原样交回,假如有了改变……”
赫连新忙道:“一点都不能改变。”
赵景霞笑道:“教主还没有听完属下的话呢!属下的意思是说假如他有了改变,便是他已经接受了属下的劝告,准备列入教主的门墙了。”
赫连新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这种改变,那我倒是希望他能改变了。”
说着,向门口走去。
赵景霞送到门口道:“属下还有一点请求,在属下劝说的时候,绝对不能有别的人在旁。”
赫连新笑道:“这当然,此乃本教的机密,事前不准泄露,在他学成之前,也只可你知我知,你就在这圣堂中进行劝说好了,我在没回来前,绝不敢有人前来的。”
赵景霞道:“圣堂的禁制只限于一般弟子,对于两大圣者可无法禁止他们不来。”
赫连新道:“这个你放心,目前他们都有要事缠身,根本没有空时间到这儿来。”
赵景霞道:“属下可不敢如此想,尤其是冷面专诸,这件事与他关系最大,假如被他知道了,很可能来一手先发制人,教主不在此地,属下身非其敌。”
赫连新沉思片刻道:“这倒是个必须考虑的问题,为了万全起见,我只有将他带走了。”
赵景霞笑道:“这样属下就放心了,不过属下还有一个请求,教主既是有意取消他的继承,最好不要再加深他的武功进度,以免日后横生枝节。”
赫连新道:“这怎么行,目前时机紧迫,我正需用人,而且夏侯杰还没有表示一定会接受,我必须利用一时一刻争取时间。”
赵景霞道:“属下对说服的工作约有七成的把握,教主如若相信属下的能力,无论如何也要接受属下的请求。”
赫连新沉思片刻道:“这样吧!我把西门玉带走,对他武功与剑技的训练还是照常进行,叫他把圣剑留下,这样就两无妨碍了,假如你成功了,西门玉不得圣剑,依然无可作为,假如你不成功,我只好在西门玉身上孤注一掷,也没有妨碍到他的进修。”
赵景霞目注神像上的空手道:“圣剑应该是留在此地的,难道教主把剑已经交给他了吗?”
赫连新微感歉疚地道:“是的,我把圣剑交给他了,叫他加紧练剑,以期身剑合一,这神像手中我原是准备用前日所得的假剑放上去做样子的,现在既有这种顾虑,我可以想个法子,叫西门玉带走假剑,把真剑放到此地来。”
赵景霞道:“这不是更容易引起他的疑心吗?”
赫连新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那两柄剑外形完全一样,锋利的程度也相差极小,只是圣剑别具神效而已,这些神效只有用过的人才知道。西门玉得剑不久,还没有机会体验,自然也无法分出真假了。”
赵景霞道:“教主还是要小心为上,万一被他看出破绽,不仅前功尽弃,属下也跟着遭殃了。”
赫连新道:“谅他还不敢吧!”
赵景霞道:“他或许不敢对教主放肆,属下可惹不起他,以他行事的手段,说不定会在不知不觉中取了属下的性命,弄成死无对证,教主又能拿他奈何?”
赫连新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个保证,那柄假剑在我的书房中,回头我走的时候,把真剑掉换到那儿去,你赶快拿来放在神像上去,他即使发觉我们的计划,没有了圣剑为助,也不能怎么样,何况我可以叫步芳多注意他一点,你就不必怕他偷偷溜回来了。”
赵景霞道:“教主如此安排,属下就可以放心行事了,属下并非珍惜一命,为了本教百年大计,属下只希望能为教中多尽一分心力。”
赫连新安慰她道:“你放心吧,只要你能完成任务。魔心圣教的功名录上,你的名字将永垂不朽。”
赫连新说完推门走了,赵景霞含笑对夏侯杰道:“我们的谈话你都听见了,你愿意重新考虑吗?”
夏侯杰冷冷地道:“没有什么可考虑的,我相信你们都弄错了一件事。”
赵景霞笑道:“教主天纵奇材,他深思远虑,绝对不会打错算盘的。”
夏侯杰道:“他刚才就转错了一个念头,赵仙子委托我前来还剑,只是为了一酬师门的恩情,绝对不是推荐我来作教主的继承人。”
赵景霞笑道:“何以见得呢?”
夏侯杰道:“她对魔心圣教深恶痛绝,一方面叫我来了却还剑之愿,一方面又叫我保全此剑,绝对不能让它落入魔心圣教之手,必要时还准许我杀人……”
赵景霞道:“她既叫你前来还剑,又不准你把剑交出来,这不是存心为难你吗?”
夏侯杰道:“我受命之时,的确感到十分为难。可是,赵仙子替我安排好了,使我毫无困难地不负所委托。”
赵景霞道:“可是你毕竟没有保全圣剑,而且把自己也陷在这儿了。”
夏侯杰正色道:“赵仙子告诉过我,说赫连新狡猾无比,叫我小心应付,以免落入阴谋算计,我只怪自己太大意,才落入你们的圈套。”
赵景霞道:“由此可见赵景云尚不足与教主抗衡。”
夏侯杰道:“你别太自信了,我相信赵仙子已经知道我的失陷,她会有补救的办法的!”
赵景霞一笑道:“你真对她如此有信心吗?”
夏侯杰道:“我不敢肯定说她会前来救我,但是我相信她绝不是送我到这儿来接任教主的,否则她不会叫我在这儿大开杀戒。”
赵景霞轻轻一叹道:“我真想不到你会如此顽固,不过我相信总有办法叫你屈服的,目前我得先去把那柄剑取回来,你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再仔细地考虑一下。”
说着飘然地走了,宽大的殿堂中只剩下夏侯杰一个人,他首先抢到门口用手去推那两扇厚门。
门在外面栓死了,夏侯杰功力已失,对着那两扇包钢的木门竟如蜻蜓撼石柱,一动都不动。
四壁都是厚石墙,又没有窗子,前后两扇门都关得严严的,夏侯杰摇出了一身大汗,依然纹风不动。
他只好放弃逃出去的念头,回到殿堂中间,对着那狰狞的神像,他有着说不出的厌恶。
首先他想去推倒它,可是他站直身子,比神像矮了一大截,双手平伸,只能推到神像的肚子。
中间使力毫无作用,何况那神像重逾万斤以上,他功力在身也不见得能推得动,丢了功力,更不用说了。
于是他又改变念头,想找样东西砸坏它,整个大殿中只有一面皮鼓与一面大金锣,他用尽力气举起金锣,对准神像撞去,锣声锵然巨鸣,神像却一无所伤。
夏侯杰自言自语地道:“我不相信连这一块顽石也对付不了!”
说着捧起铜锣,拼着命砸去,锣声变成了沙哑的声音,那神像上仍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低头一看,一面大铜锣已经被他撞裂了,所以才发出哑声,急怒之下,他使劲一砸,将铜锣鼓为两片。
他拿起一片破锣,试试裂口倒很尖锐,怒声朝神像叫道:“虽然我毁不了你,至少也要在你身上创几道裂痕,出出我心头一口闷气。”
说着又用那破片在神像脚上刮得喳喳直响,由于摩擦甚烈,铜片发热,使他的手心感到一阵滚烫,然而神像上仍是一点形迹都没有。
夏侯杰突然将破片一丢,胸中豪情顿失,涌起了一种从所未有的悲哀,这并不是由神像引起的。
那是他想到了自己出道江湖的时日虽短,泰山一会,居然荣应剑会盟主,少年得意,至此为极,虽然他并不以虚有其名,但是从现在这种情形看来,他连一尊死石像都无可奈何,整个成了废人,还谈什么挟剑仗义,以天下安危为己任的雄心与壮志呢?
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哀浸溶了他的壮志豪情,不知不觉,他眼中滴下泪来,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道:“这么大的男人,好意思流泪,真没有出息!”
回头一看,赵景霞笑吟吟地站在身后,他不禁怒气更盛,厉声大喝道:
“你给我滚开!”
赵景霞笑道:“我是来看你想通了没有。”
夏侯杰大叫道:“没有什么可想的,我宁可一死,也不会向你们这些邪门歪道投降!”
赵景霞含笑道:“识时务者为俊节,大丈夫能屈能伸,何苦轻生!”
夏侯杰厉声道:“胡说,夏侯某乃六尺堂堂之男儿,头可断,而志不可屈,节不可移!”
赵景霞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为什么哭呢?”
夏侯杰闭目不理,赵景霞又道:“你是拚死也不肯接受我的条件了?”
夏侯杰正色道:“不错!你最好就此杀了我!”
赵景霞摇头道:“不行!我向教主保证过,绝不伤害你的性命!”
夏侯杰被她激起怒气道:“求生不易,求死不难!”
赵景霞大笑道:“在魔心圣教的控制下,求生或许还容易些,求死却难于登天!”
夏侯杰怒声道:“我如决心求死,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赵景霞淡淡地道:
“你不妨试试看!”
夏侯杰一言不发,突然向神像的腿上撞去,他为了怕赵景霞出手阻拦,故意绕到神像的另一边,中间隔着神像,而且是猝然撞去,即使赵景霞发现了他的意图追过来时,他已经头破血流了。
然而赵景霞视如未睹,听任他自己动作。
夏侯杰一头撞上神像,说也奇怪,那坚铜都无法损坏的石像,碰到他的头上却忽地变软了,而且还有一股绵绵的弹劲。夏侯杰不但没有受伤,还被那股弹劲反弹回来,跌坐在地下,脑子震得昏昏地发起呆来。
赵景霞笑道:“你现在该得到教训了吧?”
夏侯杰跳起来叫道:“什么教训?”
赵景霞笑道:“过刚易折,过柔易紊,折则伤身如风中之木,紊则错智如茧外之丝,魔心圣教之所以能屹立而不颓,全得之于这尊神像的启示,刚柔并具而得其势宜,你为什么还是想不通呢。”
夏侯杰低头寻思不语,赵景霞又道:“你也许看不起本教,认为我们是旁门左道,可是你不妨暂时答应下来,等你一旦做了教主,大权在握,自然可以运用智慧,将它纳于正途。”
夏侯杰摇摇头道:“不行,我不能屈志而行。”
赵景霞叹了一声道:“那你还是想法子求死吧,不过别往神像上乱撞了,撞昏了脑袋,你就真正成了废物了。”
夏侯杰游目四顾,却找不到一件可以帮助他结束生命的东西,一发狠,他双齿紧合向舌根咬去。
可是一口咬下去,痛得他双脚直跳,而舌根依然如故,甚至连表皮都没有咬破!
舌根连心,根断则生机绝,一般学武的人在万分无奈的时候都是用这种方法以自寻了断。
夏侯杰死意甚决,何以竟杀不死自己呢?这使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赵景霞笑着道:“嚼舌自尽是一个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可就是对你没有用。”
夏侯杰怒声叫道:“为什么没有用,一定是你在捣鬼。”赵景霞微笑道:“我才懒得管你呢,你也不想想,咬断舌根是何等痛苦之事,一定要有绝端的毅力不可。”
夏侯杰抗声道:“你说我的毅力不够。”
赵景霞笑道:“不是的,一般人采取这个方法自寻了断时,功力尚在,只是对手太强,明知无法力抗,又怕生擒遭辱,才出此下策。你死意虽坚,可惜功力已失,一口咬下去,力不足以断舌,却又因为体内自然的反应,忍不住痛苦而自行中止。”

夏侯杰怒声道:“胡说,有许多不会武功的女子在身将遭辱之前,都是用这个方法以保全名节的。”
赵景霞正色道:“不错,你可比不了她们,她们虽不会武功,却有一股刚烈之气支持着,得天地鬼神之助,引发心中潜在的力量,那时别说是自己的舌头,百练精钢在她们的口中也是一咬两断。你只是一时的气愤,岂能邀天助以轻生。”
夏侯杰却是不信,却也不敢再试了,因为他怕万一再死不成,招来赵景霞更多的笑谑。
赵景霞却没有讥笑他,只是正言厉色地道:“由咬舌之举,你应该又得到一个启示,至坚如齿,却无法咬断柔软的舌根,由此你应在柔弱中自求生机。”
夏侯杰几乎被她说动了,而且在赵景霞的眼睛里,他发现了一种湛然的异采,放射出智慧的光辉。
可是他仔细一想,立刻警惕自己道:“魔心圣教专擅各种鬼伎魁俩,你可不能上她的当。”
于是他轻叹一声,好象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软软地往下一坐道:“我从现在起不饮不食,饿死我自己。”
赵景霞笑道:“这更没有用,我可以把你的四肢捆起来,硬把食物给你灌下去。”
夏侯杰伸手一捞,将半片破锣抢在手中,大声道:“你别做梦了,这破铜的裂片足可割断我自己的喉管。”赵景霞淡然道:“用这种钝物自杀更难,我怕你受不了那种痛楚。”
夏侯杰厉声叫道:“你等着看吧!”
说完举起破锣片,往喉头上刺去,眼前青光忽闪,铜片触及喉头,却是一点力量都没有。
原来赵景霞手起剑飞,将破锣上的裂齿都削平了,两分多厚的钢片被削得又光又圆,自然伤不了他了。
夏侯杰愤然起立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景霞道:“你真能杀死自己也罢了,假如你弄得不死不活,教主回来还以为我对你用刑使你受伤的,我可交代不了,你还是另想个别的方法吧!”
夏侯杰踌躇无计地闭目长叹,赵景霞走到他身前道:“你一心求死,我倒是不忍心见你如此痛苦,拼着在教主面前担个不是,我成全了你吧!”
夏侯杰独自不信,赵景霞将手中的长剑丢给他道:“你用这柄剑割断脖子。岂不是痛快多了。”
夏侯杰拿起长剑一看,发现竟是自己失去的情剑,不由微微一怔,赵景霞笑道:“你为什么不动手呀?”
夏侯杰一咬牙,抬起剑锋往颈上抹去。
赵景霞忽然上前握住他的手腕道:“你这个人真是死心眼,利剑在手,何必还急于求死呢?”
夏侯杰叫道:“不死还有生路吗?”
赵景霞道:“自然有了,你手中握着利剑,功力虽失,招式还记得,你可以用剑杀了我逃出去呀。”
夏侯杰摇头道:“光凭一把利剑就能逃出去吗?”
赵景霞笑道:“教主带着西门玉走了,郝步芳闭门苦修,其他的人都不足为虚,他们看见你手中拿着神剑,根本不敢阻拦你,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夏侯杰道:“可是你呢?”
赵景霞道:“当然你必须杀死我,不过你有情剑,这件事做起来也很容易。”
夏侯杰摇摇头道:“夏侯杰不做这种事。”
赵景霞道:“教主把你交给了我,假如你逃走,教主回来,我依然难免一死,与其受教规的酷刑而死,倒不如被你杀死。”
夏侯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赵景霞叹道:“我在魔心圣教永远也没有个出头的日子,假如你能任教主,我还有几年好日子过。假如大权落入西门玉之手,他对我视若眼中钉,势必除我而后快,我可不愿受他的摆布。”
夏侯杰道:“赫连新不是对你作了保证吗?”
赵景霞道:“教主能活几年,假如你不肯就范,势必由西门玉继任,他以前经常触犯刑规,我是个掌刑的祭司,执法司刑,使他吃过不少苦头,他得志之后,岂能放过从前的私仇。”
夏侯杰想了想道:“你是想用这个方法来逼使我就范?”
赵景霞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把自己的性命都交给你了,怎么能说是逼你呢?”
夏侯杰道:“可是你逼我杀死你。”
赵景霞苦笑道:“我迟早总不免一死,除非……”
夏侯杰道:“除非什么?”
赵景霞道:“除非你肯答应我的劝服,这样我们两个人都能活下去,不过我看了你的决心,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干脆成全你算了。你能活着,对西门玉多少是个威胁,那样即使我死了也痛快一点。”
夏侯杰庄容道:“赵前辈,很对不起,我对你的好意无法接受。”
赵景霞道:“难道你还是想一死了之?”
夏侯杰道:“不,我不想死,可是你叫我杀死你而作为生存的条件,那是我无法接受的。”
赵景霞道:“我们处在敌对的地位!”
夏侯杰道:“不错,假如我在决斗中杀死你,我可以问心无愧,要我接受你的帮助后再杀死你,那我就不能再立足于世而为人了。”
赵景霞笑道:“此地只有我们两个人,谁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教主回来也以为是你在决斗中杀死我的。”
夏侯杰庄容道:“我做事但求心安,并不为弥人耳目。”
赵景霞道:“那你不妨暂时答应下来,等教主回来,我将你交出去后,再找机会帮你逃走。”
夏侯杰摇头道:“更不行,我不能屈志以偷生。”
赵景霞一叹道:“那你要我怎么办呢?难道你忍心看我以后落入西门玉的手中受活罪!”
夏侯杰道:“你还是另外想办法去应付西门玉吧,至少我是看不见了。”
说着举剑又想往自己颈上割去。赵景霞脸色一沉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顽固的人,放你生路你不走,偏要自寻死路,我非叫你死不成!”
双手齐扬,一手推开了他的剑,使他无法自尽。另一手却在他脸上掴了一掌,响声清脆。
夏侯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痛,却没有受伤,他初时一怔,继而才明白这是赵景霞故意手下留情,逼使自己去杀死她,不禁怒道:“你别使用这种手腕来刺激我,我偏不叫你如愿。”赵景霞怒笑道:“我偏要赌这口气。”
说着又冲了上来,夏侯杰一手为护,另一手持剑去割自己的颈项。然而赵景霞的身法十分怪异,一面用手不轻不重地在他的身上打,一面却处处用自己的要害去迎向他的剑锋,两人就这样交起手来。
这可以说是一场旷古未有的奇斗,一般的比斗或为争胜,或为求胜,这两个人却是为了求死求败。
这虽是为了一场生死存亡之战,所不同的是双方都想自已被杀,纠缠了十几个回合之后,居然不分上下。
严格说起来,还是夏侯杰落了下风,因为在决斗中,他不但无法杀死自己,脸上身上还挨了不少巴掌。
每一次他想引剑自尽时,总是慢了一步,赵景霞的身子老是挡着剑锋,逼得他半途撤招。
接连挨了十几掌,大部分都是打在脸上,激得夏侯杰心头火起,厉声叫道:“你再这样下去,我就不客气了!”
赵景霞笑道:“这正是我所希望的事。”
夏侯杰道:“你别以为我会成全你的心,我杀了你之后,立刻引剑自刎。”
赵景霞怒声道:“小子,你敢如此可恶,我就顾不得许多,想些方法来整整你!”
夏侯杰大声道:“我死尚不惧,还怕你什么手段。”
赵景霞冷笑道:“我自有整你的办法!叫你求死不得,受尽折磨。”
夏侯杰道:“任何折磨我都不在乎!”
赵景霞冷笑道:“我自然有办法叫你在乎,你不是重情于你的师妹宫素娟吗?我可以在她身上弄点花样。”
夏侯杰一怔道:“你想怎么样?”
赵景霞微笑道:“很简单,我拿着你这柄情剑去送给那个姓穆的丑鬼,叫他利用情剑上的魔力,把宫素娟弄上手,让他跟罗君秋这对同母异父的兄弟成为通家之好。”
夏侯杰大吃一惊,叫道:“不可能,姓穆的虽不是正人君子,还不会对他的弟媳妇……”
赵景霞笑道:“他是漠北人熊的儿子,根本就是人面兽心的坏种,我相信他会接受的。”
夏侯杰道:“我不信!”
赵景霞道:“你不信也得信,他心中始终还念念不忘梅杏雨,我把情剑送去,叫他先对宫素娟施为,然后再帮助他得到梅杏雨,他大概就不会拒绝了。”
夏侯杰知道这件事假如真的实施了,其结果不堪设想,因此厉声叫道:“你敢!”
赵景霞冷笑道:“为什么不敢,反正你不给我一条生路,不肯让我死得趁心,我也不让你好过。”
夏侯杰此时倒唯恐情剑被她夺了,因此紧守着门户道:“你把情剑拿走了,赫连新肯放过你吗?”
赵景霞笑道:“教主这一去,最少也得要两天才能回来,有这两天空间,我可以走得很远了,再说我的计划没有一个人知道,谁也不会想到上哪儿去找我!”
夏侯杰沉声道:“你先得把我杀了才行。”
赵景霞冷笑道:“当然了,现在我不想死了,为了实现我的计划,势必先杀了你灭口,这可是你自己找的,你不叫我死得瞑目,我也不叫你死得安稳。”
说着徒手又扑了上来,夏侯杰不敢叫她得手,挺剑直劈,两个人又战成一片。
这次战局又转为正常,双方都急于想杀死对方,而且夏侯杰也不像刚才那样吃亏了。
此刻他有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支持着,功力虽失,却伏着情剑的锋利与剑式的精奇,居然能封住赵景霞风狂雨急的攻势。
可是赵景霞打得也十分激烈,夏侯杰用尽了情天六式与他所会的一切招式,都无法伤及赵景霞一丝一毫。
如此进行了将近五十个照面,夏侯杰心里忽然一动。
因为他发现赵景霞所用的身法招式十分熟悉,那是‘忧愁仙子’赵景云在秘笈中授给他的各式精招。
这些精招有的是魔心圣教的本门武功,有的却是赵景云精心独创的。
除了他与赵景云本人外,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因此他连退了两步,将情剑一举道:“不打了,我把剑还给你!”
赵景霞一笑道:“你认输了。”
夏侯杰点点头道:“不错。”
赵景霞道:“你不怕我拿去害你的心上人了?”
夏侯杰道:“我相信你害不了人。”
赵景霞道:“为什么,难道这情剑的魔力是假的?”
夏侯杰道:“情剑上的魔力真假不得而知。可是要想使用情剑的魔力,却另有一种符咒诀,这种符诀只有我与赵仙子知道,别人拿去也没有用!”
赵景霞一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符诀,要不要我念出来给你听听。”
夏侯杰忽地神色一正道:“不用了赵仙子!”
赵景霞微怔道:“你叫我什么?赵仙子!”
夏侯杰道:“赵仙子!”
赵景霞似乎有点恼怒道:“你不要刻意讽刺我,象我这种样子,还配称什么仙子。”
夏侯杰道:“仙子之称是别人加给你的!”
赵景霞冷冷地道:“你错了,‘忧愁仙子’是你们中原人加给我堂姊的尊号,我可不敢掠美。”
夏侯杰却庄容道:“仙子别跟我开玩笑了,我早就看出来了。”
赵景霞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夏侯杰道:“你不是赵景霞。”
赵景霞微微一顿,毫无表情地道:“何以见得?”
夏侯杰道:“我在泰山的武当下院中曾经与赵景霞交过一次手,那时她恨不得杀了我。”
赵景霞道:“现在我还是想杀你。”
夏侯杰一笑道:“以我们刚才交手的情形来看,你的剑术高出我许多,要想杀我易如反掌。”
赵景霞道:“现在你失去了功力,自然不是我的敌手。”
夏侯杰笑道:“功力虽失,招式未忘。赵景霞若是具有你这种身手,在泰山上就可以杀我了,何必等到现在。”
赵景霞低头不语,夏侯杰又笑道:“仙子乔妆易容之术果真精绝之至。不过还忘了一件事,那是任何易容术无法遮掩的。”
赵景霞忙问道:“是什么事?”
夏侯杰在容道:“身材!”
赵景霞笑道:“我与赵景霞虽是堂姊妹,却象是亲生姊妹一样,身材上也没有什么分别。”
她口中这样辩解,无形中却已承认自己不是赵景霞。
不过夏侯杰倒是没有注意这一点,仍是振振有词地道:“我在黄山上有幸目睹仙子的法身,那是人间至美的象征,绝非衣衫所能遮掩。”
赵景霞的目中忽地神光电射,随即恢复平静,然后缓缓地抬手,在脸上撕下一层薄薄的面具。
夏侯杰但觉眼前一亮,一个神来如仙的丽人再度出现了,与他在黄山中所见得完全一样,也证实了他的猜测,她的确是‘忧愁仙子’——赵景云。
夏侯杰身不由主地屈下一膝,单腿跪地道:“仙子,你为什么要跟我开玩笑?”
赵景云把他拉起来道:“不要拘礼,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你!”
夏侯杰起来后,仍是望着她手中的面具发呆。
赵景云微笑地道:“我想在此地活动,还是借重赵景霞的身份恰当一点。因为我学她的声音举止比较像,赫连新是个很精细的人,稍有破绽,很难瞒得过他。”
夏侯杰道:“可是万一您与真正的赵景霞碰了头呢?”
赵景云笑道:“目前不可能,她被我点了**道,藏在城堡外的砂堆里!”
夏侯杰忙问道:“你是在什么时候易容的。”
赵景云道:“今天,景霞率众去追水川渔娘的时候,我为了放杜素之逃走,不得不如此做,而且我还要借她的身份在堡中活动。”
夏侯杰道:“您不是说杜前辈自己逃走的吗?”
赵景云摇摇头道:“她的水蜃散只能使她中毒较慢,却无法解毒。”
夏侯杰道:“那么您对赫连新说的是假话了。”
赵景云笑道:“不错,不过目前他无暇查证,等他回来后,我已不在此地了,他知道了也没有关系。”
夏侯杰寻思片刻道:“您重回此地是为了什么?”
赵景云道:“为了救你。”
夏侯杰道:“那您刚才为什么跟我开玩笑呢?”
赵景云正色道:“不是开玩笑,我是测验你一下。你的胆气胸襟都足够,就是临敌的经验太缺乏,否则何至于如此。”
夏侯杰脸上一红,低下头道:“我怎么会想到赫连新来这一手。”
赵景云轻轻一叹道:“赫连新的心计武功都是超人一等的,你实非其敌,幸好你领悟的能力很高,理解力极强,对事情的分析很清楚,遇事也很冷静,尤其是能识破我的易容,足见你尚堪委以大任,以后只要多加小心,就不会再上赫连新的当了,否则我只好承认自己的失败,把你救出去后,由得赫连新去胡闹了!”
夏侯杰道:“仙子是要我继续去对抗赫连新?”
赵景云点点头道:“不错!赫连新早就有意进犯中原,虎狼之心,目前唯有你是唯一能阻遏他的人!”
夏侯杰道:“仙子,既然您的武功机智都超过我许多倍,何以您自己不担负这个重任呢?”
赵景云苦笑道:“我不能!我在暗中帮助你已经违背了我对先师的誓言,绝不能正面与魔心圣教中人为敌。”
夏侯杰睁大了眼睛表示不理解。
赵景云一叹道:“你对我的出身应该已经明白了!”
夏侯杰道:“知道了一点,但不明白之处仍多。”
赵景云道:“你把不明白的地方提出来,假如能告诉你的,我一定尽量使你明白。”
夏侯杰道:“仙子是魔心圣教门下始无疑问,可是赫连新又说他不是您的师父。”
赵景云点头道:“是的!他是我的师叔,我师父是他的师兄,也是上一任的掌门人,复姓上官,讳日远!”
夏侯杰道:“您为什么要窃剑叛师呢?”
赵景云道:“我没有叛师,窃剑之举,还是出于先师的授意!”
夏侯杰又是一怔。赵景云叹道:“这是魔心圣教中的秘密,当世知者仅三四人,我告诉你后,你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我师父在任的日子很短,只有两年不到,随即易位让给赫连新了。”
夏侯杰忙问道:“为什么?”
赵景云道:“因为我师父是个爱好和平的人,只想守成以自保。可是魔心圣教却是个邪恶的组织,其最大的目的乃在称霸天下,这个目标是第一任教主传下来的,独孤教主在中原受挫西归后,曾经立下誓言,叫后代继起的人一定要完成这个目的。我师父接任之后,自然不想贯彻这个主张,因此才与赫连新起了冲突!”
夏侯杰忙道:“赫连新敢欺尊犯上吗?”
赵景云道:“他倒没有这样做,是我师父自己退位的。”
夏侯杰刚想开口,赵景云已接着又道:“那是因为我师祖——也是更前一代的教主在临终前下了一道手谕,交给赫连新,因为师祖也看出我师父无意进取,可是赫连新年纪还轻,功力未足以担任教主,师祖又因暴疾之故无法久持,才先写了一道遗诏,交给赫连新保管!”
夏侯杰道:“遗诏上写的什么?”
赵景云道:“是三式很歹毒的剑法与立刻仗剑横扫中原的命令,叫我师父马上勤练这三式剑法开始实行!”
夏侯杰问道:“上官前辈就因为这道遗诏而退位?”
赵景云摇头道:“光是一道遗诏还不能迫使我师父退位,因为魔心圣教中的教主具有绝顶权威,可以不受任何约束,自然不会为一纸手谕而更改意向!”
夏侯杰不解地道:“那他为什么要退位呢?”
赵景云叹道:“我师父在看到那纸手谕后,表示不敢接受,师兄弟二人吵了起来,我师父一怒之下,将遗诏撕碎以表决心,这才上了他的当!”
夏侯杰大感诧然道:“上谁的当?”
赵景云道:“那纸手谕是夹层的,中间含有剧毒,撕碎之后,剧毒将我师父的双目毒瞎了,脸上及双手都被毒质所蚀,变成一个极端丑陋的怪人,而且功力全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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