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如衣。他的声音淡淡传穿来。
白如衣？流萤默念了一句，说道，好名字。
白如衣看到这个女子听到他的名字竟然没有丝毫反应。这才醒悟过来，这个女子乃是自遥远的南荒苗疆而来，根本没有听说过他吧。
眼前豁然开朗，一马平川，他们已经从山道中走了出来。白如衣回首身后，但见身后高山耸立，山石峥嵘。而跟在身后的流萤却不见了踪影，想来已经离去，白如衣神色略略一松，然而此时却听见耳旁传来一阵清叱，驾！
马儿身形向前纵出，从白如衣的手中脱缰而出。马背上坐着一个青衫翠袖的女子，在夜风中衣袂飞扬，有缭绕飞舞的虫儿围绕在她的身侧，渐行渐远。白如衣方才明白，流萤已经悄然翻身上马，所以他回头时没有看见她。
白如衣倒也不着急，缓步走在路上，走到不远处的树林之间，升起一堆火，拥火而眠。但听马蹄声回转，却是流萤骑着马又折了回来。她从马上跃下，瘪着嘴说，不好玩，你怎么都不追？
白如衣佯装睡着，并不答话，想要闭目养神，然而这个女子，此时显露出少女的天性了，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如同一只欢快的云雀，聒噪得让白如衣不得安生。
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光微亮，白如衣骑着马往前方的一座城池走去。
流萤御虫飞行，不同于夜晚缭绕在她的身边的萤火虫，在白天时她召唤的用来飞行的虫儿却是蝴蝶，五彩斑斓的蝴蝶在她身边翩翩飞舞，承载着她与白如衣并肩而行。远远看去，恰似一群斑斓的蝴蝶追逐在马蹄后，起伏涌动的蝴蝶，如同花朵盛开一般。
白如衣忽然勒住了马，微微蹙起了眉看向流萤，流萤停住身形，不明所以。白如衣说道，流萤，你还是不要御蝶飞行吧！现在天光渐亮，路上行人渐多，你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过招摇，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呢。
流萤依言散去蝴蝶，降落到地上，她面露难色，我总不能步行吧？
白如衣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其他方法，只得让流萤和自己共乘一骑。流萤坐在白如衣身前，白如衣双手控辔前行，几乎成怀抱之势。白如衣生平第一次如此亲近一个女子，饶是他定力高深，心头依然如同鹿撞。
原本聒噪的流萤也安静下来，耳角处却一片绯红。白如衣一拍马臀，休息了一夜的青骢马嘶叫一声，向前方飞奔而去。
正午时分，抵达一座大城。城门上题着两个硕大的字--无双。
二人随着人流骑马入城，走到街道上，道路两旁的行人纷纷侧目以视。一个是落魄江湖的少年，一个是明眸皓齿的少女，惊奇于这个玉人儿一般的少女居然会和这个少年在一起。少年神色淡然，似乎不以为意。然而流萤呢，别人看过来她就反而愈发张扬，再狠狠地瞪回去。
空气中忽然飘来酒饭的香气，白如衣的肚子忍不住发出一声咕咕的叫声，饥肠辘辘。流萤听见了，偷笑不已。
二人举目张望，但见前方挂着一张酒旗，上书"天香楼"三个大字。二人翻身下马，步入酒楼，早有小二一手接过马儿，牵往后院，白如衣和流萤在酒楼中坐定，点了一桌酒菜。连日奔波的白如衣，直到今日方才吃了一顿像样的饭菜，只觉得饭菜入口，极为美味，抬头对流萤一笑，风卷残云地饱餐一顿。
酒足饭饱之后，白如衣伸手自怀中摸索，想要拿出银两付账，谁知囊中羞涩，方才想起昨夜已将所有家当交于黑风寨的强盗，所以现在难堪。流萤见他面露难色，心中已然明了，她嘿嘿一笑，大摇大摆地付了账，故意对白如衣说道，你欠我的救命之恩还未相报，现在又欠我一顿饭菜，这样的恩情，不知你到何年何月才能报答？白如衣被她挤兑得说不出话来，讪笑一声并不答话。多日未得休息，现在静坐下来立时觉得人困体乏，昏昏欲睡，便要了两间客房，进屋睡觉去了。
白如衣一躺到床上，立即进入梦乡。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他熟睡的脸庞上，一只蜻蜓飞落在窗棂上，在阳光下展开透明的翅膀，那一双眼睛，怔怔注视着熟睡的白如衣，良久，它扇动翅膀，逆光飞远了。
5
直到第二天天明，白如衣才醒过来，他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风尘，整个人焕然一新。流萤看到他的时候，几乎认不出来，但见眼前的男子，长身玉立，白衣胜雪，和先前那个落魄的少年迥然不同。流萤痴痴地看着白如衣，想不到你如此俊俏。白如衣淡然一笑说，姑娘，我们就此别过吧。江南在望，你只管去；而我，亦要赶往他方。流萤追问到，你要去往何方？白如衣的目光落向不知名的远方，轻轻地说，我也不知道我要去的地方在哪里。流萤问道，你要去哪里？不妨说出来听听。这些年我遍游天下，所去地方颇多，或许我可以帮你。
姑射山！
流萤面露得意，原来是三大修真之地的姑射山，世人皆言姑射山飘渺不知所踪，实是难寻。我也颇为好奇，曾历经数月寻找，终于还是被我找到了。就让我带你去吧！
即便淡定如白如衣，听到这个消息，脸上也有掩饰不住的惊喜。流萤道，你我皆是修真之人，不如免去这鞍马劳顿之苦，直接飞行而去。白如衣点头赞同，当下出城至城郊无人处，白如衣祭起神剑切雪；流萤的口中发出长短不一的奇怪音节，宛如歌唱一般，原野之中无数蝴蝶循声而来，在她的身旁聚集。二人相视一笑，向着天空飞翔而去。
两道人影向下方降落，却发现脚下一片波光粼粼，却是一片广阔的水面。幸亏及时止住身形，否则便要坠入水中。流萤和白如衣掠着水面飞行。然而脚下的水面颇为宽广，似乎是一片大泽。飞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发现依旧不能抵岸，但见波涛汹涌，一望无际，恍然惊觉是在大海之上。
白如衣在半空中凝住身形，看着脚下起伏涌动的波浪，疑惑地问，这便是你所说的姑射山？
流萤听出白如衣话语里的怀疑，急急地争辩道，就是这里！绝对没错！我上次来姑射山的时候便是在这里。现在这里怎么成了一片水泽呢？难不成桑田变沧海？
白如衣注视着流萤，轻轻问道，你确定这里就是姑射山？
确定！流萤肯定地答道。
白如衣默然不语，似乎在苦苦思索，自语般地道，《山海经·海内北经》记载"列姑射在海河州中。射姑国在海中，属列姑射。西南，山环之。"按此一说，姑射山原本是在海中。它飘渺难寻，即便是来过的人，在原处都难以找到，想来是姑射山一直在海泽之上漂流。
海上有仙山，山在白云间。
上古传说海上有蓬莱，方丈，瀛洲等诸仙山，由大鳌相负，然而大鳌被巨人钓走，自此以后诸多仙山便在海上四处漂流。
流萤上次所见姑射山还在此处，今日却不知在何方。想到这里，白如衣不免有些丧气。
流萤拍拍白如衣的肩膀，安慰道，你刚才说，西南，山环之。不如我们碰碰运气向西南方向寻找吧！白如衣轻轻地笑了笑，左右也是无望，那便碰碰运气吧！
二人掠海飞行，如同凌波而行一般。在海域之中搜寻良久，海上依然茫茫一片。正当二人垂头丧气之时，远方突然出现大片白云，在海面上重重堆叠，直至云霄，那是垂天之云！
白如衣和流萤心头一阵狂喜，疾飞而去。渐渐看清了眼前的情景，一座青山漂浮在海面上，山腰以上，白云堆积如雪。
二人降落在山脚下，但见青山翠翠，山上云雾缭绕，钟灵毓秀，如同仙境。这万般气象，与蜀山相比，更显清幽。想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姑射山。
白如衣忍不住轻声赞叹，果真不愧是仙家福地。他向流萤长揖拜谢，说道，谢谢你，我此去姑射山是想要拜见姑射山的掌门人，你不便同往，不如在山下等我吧。不然，你也可以自行离去。
流萤笑道，你去吧，我在山下等你便是。
白如衣点了点头，举步往山上走去。
一路上山石嶙峋，偶有山泉丁东，间或彩虹凌空，诸般景色不一而足。而远处，天光云影，绿波摇荡，种种纷呈景色，令人目眩神迷。白如衣却无心观看风景，只是步履匆匆，盼望能够尽快见到姑射山掌门人鹿仙女。蜀山剑派同门误认为自己杀害了师傅，这消息姑射山应该还不知晓，向鹿仙女禀明一切，或许可以借助她的通天修为，查出真相，还自己以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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