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最后一天排练了,大家都忙着布置场景。我见文采智要搬动一张桌子,连忙过去帮忙。他淡淡说了一句“你让开”两手托着桌面底部走开了。
我无趣地背着手站那儿，不知道干点什么好。
“对不起，让让。”他又搬着一块“石头”站在了我后面，我连忙站到了一边。
居然说对不起？我诧异地看着他，悄声问正在摆放花瓶的汪海洋：“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
汪海洋低笑一声，小声说：“他呀，失恋了。”何百妍在一边也是无声的笑。
好家伙，竟然有女朋友了也不告诉我。我跑出去，弯着腰悄声问他：“喂，是哪个院的女生?我帮你追回来啊？”我一脸兴奋地看着他，比我自己有了男朋友还高兴。
他头也没抬一下：“你有时候真笨得可以。”他自顾自地忙着再也不跟我说一句话。
我撅撅嘴：“所以我才问你啊。”我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他站起身，哭笑不得的样子，马上又一板脸：“跟你没法说。”说完拿着一块木板走了。
我见文采睿正在图纸上忙活，连忙跑过去坐在了他旁边：“喂，你弟弟失恋了，你也不去关心一下？”
他手中的铅笔在纸上舞动着，看也不看我一眼：“他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懂得照顾自己。”
我凑近他，低声问：“那你一定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吧？你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我举起手发誓。
他顿了一下，手又忙碌起来，一声不吭。
我看着大家活都忙着自己的事好象就我一个人是多余的似的，忍不住一叉腰：“什么嘛，我又没得罪你们。哼，不说算了，我—不—稀—罕！我也不想知道了。好心没好报！”
他们几个听见了，无声地偷笑。当然不包括文氏兄弟。
莫名其妙！
我、袁笑洋和储仲宇嘻嘻哈哈刚走到教室门口，储仲宇“咦”了一声：“今天怎么没有牛奶了？”桌面上空空如也。
袁笑洋笑道：“终于知难而退了。”我坐下来，没有说话，因为看见我们班的连喻捧着一束玫瑰走过来了。“花木，刚才一个男生让我拿给你的。”
“谢谢。”
我往租的小屋走去，无意识地着手中的花，心里想着该不该像电视里那样潇洒地把它扔掉。刚一进门，一抬头对上了文采睿的眼睛，平静的，毫无波澜的眼睛。
采智看到我手中的玫瑰则是“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我尴尬一笑，把花塞给了陈朋齐：“送给百妍吧。”
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走到了文采睿身边，看着窗外：“他，没有找你麻烦吧？”他摇摇头。我低下头：“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我越说越小声，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酸，所有的感伤似乎马上就要冲破最后一道防线。文采睿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忧心，他张了张口要说什么，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轻轻对他一笑，面向大家：“各位，明天就要登台了。在这个关键时刻，我希望恩恩怨怨都请抛开……”我故意瞟了文采智一眼，他撇开了目光。
哼！
“今天晚上大家就最后一次回味剧本吧。”
“文采睿，出场的设计就全权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
他点点头：“采智，你送一下花木。”
我走到门口转过身来，看见文采智正要站起来，我礼貌一笑：“不用了，我给储仲宇打电话。”我拿出手机拨了他的电话，说了几句，冲大家潇洒地摆摆手走了。
月明星稀。明天就元旦了，街上各家的店铺的彩灯显出热闹的节日气氛，我却是寂寞的。店铺的歌曲是欢愉的，我是伤感的。
在熟悉的路口犹豫了一下，终于选择了向左转，这不是回家的方向。我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我甚至希望就这样走下去，随人群辗转到偏僻的山沟，抑或从此流浪于陌生的街头。
可是很快，我连流浪的心情也没有了，因为我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后面那人的影子被灯光拉得修长。我向左，他也向左；我加快速度，他也紧随其后。
手心已经开始冒出冷汗，却不敢轻举妄动。我慢慢向前移动，一边强迫自己镇定，一边想着万全之策。
路上的行人已很少，显得冷清而又漠然，偶尔一辆车飞过，留下孤寂的灰尘。透明干净的玻璃窗内可以看见有人在说笑，有人在喝酒，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路边这个悲伤的女孩的轻轻的颤抖。
这里的景象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这里的路也是我全然陌生的。
我踱到一棵榕树下，昏暗的影子给了我些须的安全感，也让我镇定了许多。靠着树悄悄向后望去，只见那人也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停住了。
怎么办？我不断询问自己。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吓了我一跳。我深呼吸一下才接通：“喂……”
“浅浅，你没事吧？”是文采睿的声音。我咬着唇才忍住泪水：“我……”
他又唤了一声：“浅浅……”
“我……”他唤得那么轻柔，鼻子又是一酸，我哽咽了一下，“我好象被跟踪了。”
“跟踪？”他先是一愣，接着又是淡淡的声音，“储仲宇没有把你送到家门口吗？”
我怒火中烧：“这些屁话可不可以晚点再说？”
大概是被我的脏话吓了一跳，他苦笑了一声：“可以。”
“你这个混蛋！我被人跟踪了你觉得很开心是不是？”我破口大骂，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会被他气得失去脾气，每次跟他交锋都会处于下风。
“不是，”他又是一叹，“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如此平淡，我已经快吐血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给我装优雅？“笨蛋！快教我怎么甩掉他啊！”我急得直跺脚，又不敢大声喊叫。
他忽然冒出一句：“你只会骂这两句吗？”
“你这个无赖，混蛋，笨蛋！”我慢慢蹲下，只突然好累好累，后面那人还在树下，一动也不动。
“浅浅！”他像是被什么吓到了，“好，好，我教你教训他！”
我深呼吸了一下：“你说，我该怎么做？”
“先向后转。”
我一愣：“他就在我后面。”
“我知道，相信我，向后转。”
我缓缓转身，左手紧紧握着手机。
“现在往前踏步走，准备好你的拳头。”
向前走？我正要开口，他又说话了：“相信我。我保证他不会动一下。”
我一步一步向前走，那人果然在树阴下一动未动。我咬着唇，随时准备出拳出脚。
已经离那人只有两米远了，我却停了下来，手僵在了半空。
采睿踏了一步走出了树的阴影，柔柔地看着我。那种宠溺的温柔是灯光造成的错觉吗？一定是吧。
他对着手机说：“现在，用你的拳头狠狠地打他！”
我呆呆地看着他，泪水开始一点点蔓延，所有坚强的伪装骤然破裂。“可是，我好冷，手也冻得好疼……”我就那么任眼泪顺着脸庞滑下，泪眼迷蒙，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漾出不真实的晕。
我不禁踏出一步：“文采睿，是你吗？”
“不是我又是谁？”他拿下我的手机塞进了我的外套口袋，捧着我的手呵气，“浅浅，是我把你弄哭的，对不对？”
我一听，泪水流得更快了。是这个家伙害我在雪地里滑倒，是这个家伙看到我在马路上发呆，是这个家伙害我在他面前一再失态……
我一拳一拳砸向他：“为什么跟踪我？为什么吓唬我？为什么对我这么温柔……”可是我已哭得全身酸痛，使不出一点力气来。他抓住我的手，套上了手套。“唉，我的姑娘，我对你温柔也有错吗？”我一动不动地任他帮我戴上手套，泪水仍在一颗颗滑落。
他看着我一笑：“我不介意借个肩膀你靠。”
我犹豫了一下，看见了路边设的长椅。“去那边……坐下……”
他拉着我过去坐了下来。我靠着这个肩膀，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浅浅，好强如你，受了委屈该如何承受。”
他懂，他竟然明白。泪水又开始不停地滚落。
是的。大家都认为我是上帝的宠儿。可是这个上帝的宠儿却没有翅膀，因为她竟然没有哭泣的地方。
我不能在姐姐面前哭泣，因为怕她们的心伤；
我不能在同学面前哭泣，因为自己如此好强；
我不能在朋友面前哭泣，怕他们同情的目光。
可是，我常常在被子里一哭就是一个晚上，又在早上笑着对自己说好美的晨光。
过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平静了下来。我轻轻的叹息了一下：“幸好你没有女朋友。”说完还不忘恶作剧地在他的衣服上把眼泪擦干。他低眼看了我一眼，又是宠溺地一笑，没有做声。
我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要是你有女朋友就好了。”
他眉头一皱：“为什么？”
我没有动，贪婪地吸取他身上的热量：“你这么好的学长没有女朋友，我会觉得很内疚。”
他呵呵一笑：“要不你委屈一下做我的女朋友好了。”
我靠着他的肩膀摇了摇头：“大哥，你别逗了。我看得出岳玉瑚对你很有意思，你好好把握吧。我要趁你现在还不是别人的男朋友时多靠你一会儿。”他又吭声了。
我闭上眼睛，糊糊中好象听见他在说话。
“浅浅，天一亮，我们又成了陌生人了。到明天，你就会忘了有这么一个晚上，对不对？”
“唉，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是手机把我吵醒的。“你这死丫头又跑拿儿去了？”二姐姐的嗓门又开练了。我连忙把手机拿远一点：“就回来了啦！”
他一笑：“我送你回去吧。”
我低下头：“那个，我不知往哪边走。”
“恩？”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没来过这里，一到这里我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我惭愧地看着他。
他又是一叹：“看你以后还乱跑。跟着我。”他转身就走，我连忙跟上，挽住他的胳膊。他侧头看了我一眼，我笑眯眯地看着前方：“别误会，我只是觉得这样走路比较轻松而已。再说了，我要充分利用资源，不挽白不挽，挽了不白挽。当然，你有权利拒绝。”说是这么说，我的眼睛却在瞪着他，满是威胁：你拒绝试试？晚上我可不怕脸红被他看到。
他瞅了我一眼：“怎么会？我的荣幸。”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怎么会跟在我后面？”
“你并没有打电话给储仲宇。”
我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淡淡一笑：“我看到你只拨了9位数字。”
“啊？”这个都注意到了，我赞赏地誊出一只手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膀，“不愧是学理的。”
他抛出一句“你不会明白的”又不说话了。
“有什么是我花木不明白的？我还真不明白了。”我自负地看着他。
他一笑：“你？除了你的专业和兴趣，还真是一个傻丫头！单纯，迷糊，在自己家门口还是照样迷路……”
“停！你以为你自己优点很多吗！”我凶狠地瞪着他，“今天晚上的事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喔。”他又是似笑非笑的模样，我甜甜地一笑：“当然，我知道你是不会说的。”
他一挑眉毛：“你又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我蛮横地回了一句，也学他的样子说了一句，“你不会明白的！”再对他做个鬼脸。他一笑，也不反驳。
月亮在头顶似乎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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