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三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皇宫里,人们都在为李太后准备着四十大寿寿辰,万历决定好好的办一下,场面一定要隆重,规格一定要高,让母亲好好高兴高兴。高力宝忙前忙后,风风火火,忙的手脚都不着地,这几天没有片刻的歇息时间。宫里的太监宫女,也在忙个不停,用尽心力,认真准备,夜以继日,日夜操劳,真是人人力倦,个个神疲,各种应用物件都作了精心的准备,寿礼的安排的妥妥当当,凡是能想到的都想到了,真是一应俱全,丝毫不漏,万事俱备,只等寿筵到来。
寿辰正日,各宫太妃、贵人、才人,齐聚坤宁宫,京城的命官的家眷也按照品级大妆,一起到院子内祝贺。园内各处,帐舞幡龙,帘飞彩凤,金银换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一片祥和喜庆的气氛。巨大的戏台伫立在草地之上,广场上摆放着一排排的圆桌,上边摆满了各种各地进贡上来的珍奇异品,美不胜收。宴会桌旁,命妇们按照品位有序地坐好,亚雀无声地等待着老寿星的到来。
忽听见值班太监大声喊道:“皇上驾到!太后驾到!”众人听见喊声,立刻齐刷刷的跪倒恭迎圣上。忽见一队太监举着旗牌缓缓地走来,过了一会儿,又见一队太监举着仪仗走了过来。少时,又过来几对太监,各持一应物件,缓缓地经过人们面前。这时,隐隐的听到丝竹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一对对,龙旗风旗,雉羽宫扇,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黄金扇过来,又有值事的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物件经过然后分列两旁。一对对的太监走过去了,十六个太监抬着的两个金顶绣着龙凤的龙撵凤辇,一前一后的缓缓过来,两队宫女分列两旁缓缓地跟着。前头的是万历的龙撵,跟着后边的是李太后的凤辇,龙撵到了戏台的正前,抬撵太监稳稳的落地,高力宝上前搀扶万历走下龙撵,李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也慢慢地走下了凤辇,款款的走到人们跟前。众人山呼:“祝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祝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万历和李太后向众人招手,说到:“各位平身吧!”就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各位命妇这时才敢慢慢的坐了下来。园子里,香烟缭绕,彩旗飘飘,七彩缤纷,各处燃着巨大的红烛,处处灯光相映,时时丝竹萦绕,说不尽的祥和景象,道不完的皇家富贵。万历回想起即位之初的困境,庆幸自己起用了一代贤相,使快要衰落的大明帝国转危为安,重新走向了繁荣富裕。李太后是个妇道人家,出身贫苦,本不想奢侈浪费,耐不住儿子的一片孝心,在高力宝的一再鼓动下,终于同意小范围的庆祝一下。李太后环目望去,暗地里叹息园内的装修奢华。只见一弯游龙从园内蜿蜒而过,岸边汉白玉石栏上,不多远一盏盏气死风灯亮如白昼,园内的树上都挂满了彩带,迎风招展,煞是好看。戏台上一个巨大的寿字,挂在正中央,金光闪闪,熠熠生辉。两边分别挂着万里亲笔书写的对联:
人长久,月长圆,春长在翻一页日历,存百年基业
国永昌,家永睦,福永生绘千幅蓝图,兴万代子孙
横批:万寿无疆
万历在张巨正等人的辅导下,经过近十年的学习,诗文、书法水平大进,那字迹圆润,刚劲有力,颇有大家的风范。众人见到这副对联,心里佩服,小皇帝年纪轻轻,诗文、书法,都进步到如此地步,实属罕见,非一般人能比,犹如神人下凡。
李太后的四十寿筵,王公大臣,各部官员,各地封疆大吏进入五月份,就开始陆续进贡了,各种珍奇异宝,名家字画,古玩玉器,应有尽有,李太后看到这些礼物心里也很高兴,但又害怕官员们因此横征暴敛,祸害生灵,就下令不让各地再进贡礼品,过过好长时间方才止住。即便如此,内库里的物品已堆积如山,一时没有了存放的地方。
在高力宝的主持下,寿礼开始,老寿星端坐正中央,笑容满面,雍容富贵,一派母仪天下之相。万历、张巨正等人按照顺序上前祝寿,老寿星高高兴兴地向众人点头称谢。须臾祝寿完毕,寿筵开始,皇宫的夜空,礼花齐放,绚烂多彩,把夜空装扮得五彩缤纷。高力宝走到太后身边,拿着戏单请太后点戏,太后看了一眼戏单,就说:“就唱一出《牡丹亭》吧!”高力宝立刻退下安排,过了一会儿,锣鼓齐响,戏开演了。
《牡丹亭.寻梦》
〔懒画眉〕最撩人春色是今天,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下悬。是睡荼蘼抓住裙钗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忒忒令〕那一答可是湖山石边,这一答是牡丹亭畔,嵌雕栏芍药芽儿浅,一丝丝垂杨线,一丢丢榆荚钱。线儿春甚金钱吊转。
〔嘉庆子〕是谁家少俊来近远,敢迤逗这香闺去沁园,话到其间腼腆。他捏这眼,奈烦也天。咱歆这口待酬言。
〔尹令〕咱不是前生爱眷,又素乏平生半面,则道来生出现,乍便今生梦见,生就个书生,哈哈生生抱咱去眠。
〔品令〕他倚太湖石,立著咱玉婵娟,待把俺玉山推倒,便日暖玉生烟。捱过雕栏,转过秋千,肯著裙花展,敢席著地怕天瞧见。好一会分明,美满幽香不可言。
〔豆叶黄〕他兴心儿紧咽咽呜著咱香肩,俺可也慢掂掂做意儿周旋,俺可也慢掂掂做意儿周旋。等闲间把一个照人儿昏善,这般形现,那般软绵。忑一片撒的红影儿呆将来半天,忑一片撒的红影儿吊将来半天。敢是咱梦魂儿厮缠。
[玉交枝]似这等荒凉地面,没多半亭台靠边。敢是咱眯睎色眼寻难见?明放著白日青天,猛教人抓不到魂梦前。霎时间有如活现,打方旋再得俄延,是这答儿压黄金钏匾。

[三月海棠]怎赚骗?依稀想像人儿见。那来时荏苒,去也迁延。非远,那雨迹云踪才一转,敢依花傍柳还重现?昨日今朝,眼下心前,阳台一座登时变。
[二犯么令]偏则他暗香清远,伞儿般盖的周全。他趁这、他趁这春三月红绽雨肥天,叶儿青,偏迸著苦仁儿里撒圆。爱杀这昼阴便,再得到罗浮梦边。
[江儿水]偶然间人似缱,在梅村边。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
[川拨棹]你游花院,怎靠著梅树偃?一时间望眼连天,一时间望眼连天,忽忽地伤心自怜。知怎生情怅然,知怎生泪暗悬?
[前腔]为我慢归休,款留连,听、听这不如归春幕天。难道我再到这亭园,难道我再到这庭园,则挣的个长眠和短眠?知怎生情怅然,知怎生泪暗悬?
[尾声]软咍咍刚扶到画栏偏,报堂上夫人稳便。少不得楼上花枝也则是照独眠。
戏文写的曲折生动,娓娓动听,引人入胜。演员知道是给太后祝寿,演起来也十分的卖力,老太太也非常喜欢,下边的各位命妇也纷纷议论,鼓掌叫好。万历酷爱戏曲,尤其对《牡丹亭》更是喜欢有加,看的正入胜,忽然想起邓妹妹,这么不见人影了,心里好生奇怪,就悄悄地起身四处寻找。万历转了半天,到处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影,也不好远去,心想此处有一个书房,祝寿的人恐怕要闹到很晚才会散,不妨就在这里看点书,清静一会儿也好。就信步入内,刚到窗前,就听到里边有女人呻吟的声音,万历感到非常的奇怪,心想这是在干什么?捅破窗户纸往里一瞧,两个宫女**着身体,正在那里胡闹,万里非常气愤,一脚踹开房门,把这两个人唬开了。这两个宫女做梦也想不到,这事被万历给撞上了,吓得两人浑身发抖,花枝乱颤,不顾**着身体,跪倒在地上,一声也不敢吭。万历说到:“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不嫌丢人吗?!”万历看着这两个宫女,虽然不是很漂亮,但也是中等偏上,心想留在宫里可惜了,耽误了大好青春。万历叹了口气,说了一声:“还不快滚!”两个宫女一听如遇大赦,立刻穿好衣服飞快的跑了。
朱翎均被刚才的一出戏搅的无心读书了,想起邓小姐住在宜贵妃那里,不来给太后祝寿,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就想去看看他。朱翎均出了门向宜贵妃院里走去。朱翎均走进院里,一个小宫女眼尖,看到万历进来,慌忙跪下,高呼:“万岁!”万历轻轻地说:“免了!邓姑娘病了吗?为什么不去给太后祝寿?”“小姐病了!正在屋里歇着呢。”小宫女一边回答,一边快步走到前边撩起门帘,通报说:“皇上驾到!”不等话音落下,万历已进入了室内。“邓妹妹身体好点了吗?!”“皇上驾到,小女子有失远迎,罪过!罪过!”邓小姐嘴上说着,人已经到了万历的眼前,款款行礼。邓真儿好好的,哪有半点病容,原来邓小姐在家里正在绣着荷包,上边绣着一对鸳鸯正在戏水。邓姑娘看到万历看到荷包,粉脸一红,赶快把荷包藏到了枕头底下。这位邓小姐十四五岁的样子,娇好的身材,曼妙的面容,头发乌黑铮亮,没有一丝乱发。今天身穿一件粉红色的褂子,外罩一件米黄金银丝线的坎肩,下穿一件葱绿的长裙,看上去并不奢华,透着几分机灵和妩媚。万历笑着对邓姑娘说道:“妹妹好点了吗?你不好好养病,给谁绣荷包啊?”“好多了!你不在外边好好的看戏,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让太后知道了会怪我的!”邓姑娘埋怨着。“大家都在看戏,唯独见不到你,以为你病了就想来看看你!”邓姑娘听到万历是如此说,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粉嫩的脸颊上又飞上了红晕。转脸对小宫女说:“快点去给皇帝到杯茶来!”然后对万历说:“外婆的寿筵很热闹吧?戏班子唱了一场出什么戏?”“戏班子正在唱昆曲《牡丹亭》呢,各位娘娘,大臣的命妇都在呢,好不热闹。”万历回答着。“妹妹!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了,自己在偷偷的绣荷包,那个人是谁呀?谁由这样大的福分,能让我的妹妹动心,改天领来让我瞧瞧!”万历好奇的问邓真儿,邓姑娘羞红了脸,迟迟不肯回答。“皇上!小姐是在给您绣的!”小宫女不知何时回来了,听到万历问邓小姐,就把实情给说了出来。邓姑娘一听立刻跺脚:“就你多嘴!”说着就去追打小宫女,小宫女也不害怕,看到邓小姐来追打他,赶快躲避,嘴里还嚷嚷:“本来嘛!晚上睡觉都喊着皇上的名字,还不让人家说。”小宫笑着跑到了院子里,留下一路银铃般的笑声。
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本来是很自然的兄妹相见,因为荷包的事情,突然变得拘束起来。两个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眼前的情景,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还是万历,不愧是一代帝王,见多识广,久经锻炼,踞险不惊,很快转了过来。“妹妹!最近在读什么书?能给我说说吗?”。邓小姐回答道:“正在读王实甫《西厢记》,一部好美好感人的剧本。我特别喜欢‘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寥寥数语,便刻画出一副美艳凄绝的图画。”“是啊!这部书我也看过,戏文写得不错,歌词写得很美,故事也很感人。”万历深有同感的说道。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