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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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皇帝的丧事还没办完,新的皇帝还没有继位,这属于政治上的真空时期,按说是不应该有朝会的,因为无人当家。但泱泱大国,众多的人口,事务繁多,不允许大家有一天懈怠,许多事情等着让人拿主意呢。大臣们着急呀,国不可一日无君,新皇帝要赶快登基,没有国君就没有主事的人,国事如何处理,需要有个章程,所以早晨大家不约而同的聚集到养心殿。
万历的天性懒散,不愿多操心,多管事,把当皇帝视为让他受罪,又是个小孩子。父皇死后的几次朝会,使他非常难堪,就更不愿意当这个皇帝了,不愿早早起来去应付什么劳什子。既然大臣们已聚到了养心殿,太子就不能不出来,没有不上朝道理。在太后的一再催促下,只得很不情愿的在高力宝的引领下走进了养心殿。他怒气冲冲,极为不高兴地走上圣坛,心想不在家好好的睡大觉,大早晨就来烦人实在可恶。他站到龙椅旁,沉着笑脸面向众大臣,久久的不发一句话。面对长时间的寂静,大臣们心里想太子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不会是受刺激了吧,脑袋不会进水了吧?
说实话,父皇的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受到很大刺激。在他的眼里,父皇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没有什么比失去父亲更令人痛苦的了!但大臣们猜错了太子的心思,他在生大臣们的气,嫌大臣多事,烦人,在使小孩子脾气,也是他对不愿干的事而必须干的一种反抗。再说朱翎均本应该坐在龙椅上,听大臣们的奏事决定一切。现在只能站着,听那些大臣又臭又长的议论和那些听不大明白的奏章。太子认为自己不过是个傀儡,一切事情均有太后和大臣们当家,用不着他来操心,每天还要早朝、晚朝的,实在烦人,但太子又不敢讲出来。在万历的一生几乎没有真正决定过什么大事,他仅是个牌坊,是个点头工具而以。正是这种处境,这种恶劣情绪才贯穿了他的一生,导致在后来的政治生活中,疏于朝政,遇事躲避,钻进脂粉堆中消磨时光,与无数女人厮混,成为一个**无能、**无德的风流皇帝。
太子久久的不发话,大臣们只得在地上跪着,又不能抬头,实在难受,都在那里嘀咕着。太后和高力保不约而同地想到,太子是在耍小孩子脾气,故意让大臣们在地上跪着,以发泄心中的不满。朝堂之上,高力保不敢多说话,怕言臣们有话可说,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得不停的使眼色,提示太子该让大臣们起来了。朱翎均只装作没有看见,沉着脸就是不说话,直到听到太后威严的咳嗽声,才见好就收,勉强地说了一声:“都起来吧。”
太子的这一手,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本来栗人杰派支持的一些人,要上本参一下高力保的,要向太子发难,让太子出丑,使太子难堪,进一步显示太子的无能。这一弄都给镇住了,他们心想:臭小子今天有点不对劲,备不住来个什么邪的。别自找晦气,自找倒霉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冤死活该。一时,场面给冻住了,人们等待着,长时间没有人说话。终于,还是太子打破了寂静,说道:“各位,到底有没有事?
有事就快说!要是没有事的话,就散朝我要回去了。”话语中带着懒散和极度的不耐烦,摆出一幅要走的样子。
大臣们是真的有事,不然就不会大早晨跑到这里来,见到太子要走,赶紧说话了。
古代的臣子有奸臣,佞臣,也有很多忠臣。也有些人虽然谈不上是真正的忠臣,但遇事敢于说话,为了某种目的或者为了名垂青史、取得忠臣的美名,取得长远的利益,不惜作出暂时的牺牲,做出一些令人称道的勇敢举动。这不,有个年轻的大臣站了出来,请安后,就硬邦邦的建议道:“先帝驾崩,是万民之悲哀,家国之不幸。但已经好几天了,先帝的丧礼还遥遥无期,太子也没有继承大位。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廷不可没有当家人,现在朝政混乱,一片散沙,诸多朝政不知该如何处理,大臣们无所适从,长此以往,人心涣散,国将不国。微臣奏请太子应及早继承大统,登上皇帝的宝座,救民于水火,安定臣民之心人心,请太子三思!”
按照常理,大臣们拥护你继承皇位,应该高兴才对,对拥护之人应大加褒奖。然而,今天不行。继位一事,在以前的朝会上太子已明确说过,要等先皇的葬礼后再说,虽然他不知道这是栗人杰的阴谋。朱翎均又很不愿意做皇帝,能推一天算一天,推不过去再说。这几天的经历,使他认为,做皇帝不好玩,谁让他做皇帝就是在害他,在为难他,让他受罪。这个大臣又提出来了,不是与他为难吗?无视他的话。对于听惯了各种奉承话的他,如此生硬直白的话,他不爱听,也感到很吃惊,这位大臣是不是在给我作对。太子勃然大怒,低喝一声:“大胆!我先前已说过几次,不想当皇帝,你还要用这一套废话烦我,眼里还又没有本太子,你是在为难我,与我作对吗?看来只有严惩,才能知道本太子的利害。来人!把他架出去打二十大板。”

太子气昏了,看着大臣被侍卫们拖了出去,母后的咳嗽声压根就没听到,他也不管了,火山在爆发,太子在发泄自己的不满。咳!虽然刚十岁也应该懂事了!如此昏晕之人,没有办法不做败国之君的。栗人杰一言不发,心里却在笑这位傻太子,真是扶不起的阿斗,政治上的糊涂虫,他是在自我毁灭,还用我来推翻吗?他很庆幸,老天爷在帮他的忙,正帮他走向权利的顶峰。
年轻大臣不喊冤,也不求饶,任侍卫们架着往外拖。他想自己是为了国家的利益,光明磊落,会有正直之士为他说情的,将来青史也会上一笔的。果然,下边议论纷纷。张居正也迅速地站了出来,对太子说:“且慢!微臣张居正有本要奏。”
太子一看,下边跪了一人,细看原来是次辅大臣,他的老师,忙说:“快快请起,老师有话就说吧!”太子的语调缓和下来,带着尊敬和爱戴的口吻。
“给事中大臣本是言官,向朝廷进言就是他的职责,虽然有违太子的意思,语言冲撞些,但是好意,是为大明考虑,是为了太子的江山社稷,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太子可要三思,别让忠臣心寒呀!千万不要作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呀,希望太子能网开一面,饶他一次,让他感悟太子的宽厚之心吧。”张居正进言道,跪地不起。
张居正是太子的老师,他从小就很敬重,再加上父亲临危托孤,对张很具好感,知道是可以信任的人,是忠于他的,不会害他。本来他没有真的要对大臣怎么样,张大人的求情正好给了个台阶,说道:“好吧!把他放了吧。”一场小小的插曲就这样风吹云散了。
朱翎站的时间长了,有点不耐烦,对大臣们说:“各位有事就请讲吧!如果没事的话,我就要回去了。”
众臣一听,有事的赶快秉奏,不然就没机会了。
栗人杰站了出来,高声奏道:“刚才给事中说话有点唐突,有点冒犯。太子是想行忠孝两全之礼,不想仓促继承大统。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大臣们是为国家社稷考虑,是一片忠心,太子应该认真考虑。现在天气很热,先皇的灵柩在宫里停放的时间长了,必将会腐烂。微臣建议派一个重臣,抓紧时间为先皇寻找吉祥之地,以便确定葬礼日期。先帝入土为安后,太子再继位,就可以专心治理国家了,望太子三思。”
太子对栗人杰没什么好的印象,几次朝会都让他十分难堪,看他的笑话,心里十分不满,甚至心里有点恨他,不过他是首辅顾命大臣,又不敢得罪他。听了这些话,太子不知该如何对答,更不知是好心还是有歹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迟疑了一会,希望得到高力保的一点点提示。
高力保知道这是在挤兑他,调虎离山。按惯例,按职责,确定皇帝的灵**,均是司礼监份内的事,他是大太监自然就是他的事了。把他派出去,不在太后和太子身边,局势会急转而下,后果不堪设想。他的脑子在飞速的转着,考虑如何应付,由于过度专注,没有看见太子期望的眼神。太子得不到任何提示,无奈,只好说:“大人考虑极是,甚和我意,不知谁去合适?”
太子答应了,栗人杰心里非常高兴,立即建议道:“按本朝的惯例,按职责分工,此事非高公公不可呀!”太子觉得没错,也没多想就说:“大伴!你意下如何?”高力保心里很窝囊,就像吃进个苍蝇,又吐不出来。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说什么,只得顺着话说下去:“能为先皇献微薄之力,是小人的荣幸,也是小人的福分。太子这样器重小人,让我受宠若惊,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不过老臣有一个要求,不知当不当讲?”
太子从小跟高力保长大,有一种依赖和特殊的感情,对他的要求都会答应的。太子说:“请讲”。
高力保动情地说:“为先皇寻找一块风水宝地,是一件关系大明千秋万代,关系江山社稷的兴衰存亡的大事。老臣可以去寻找,但毕竟是个半残之人,是个腌臣,半男不女的,如果把这样的大事交与老臣,是对先帝的大不敬,是对大明朝的不尊重。如果有什么不测,我可担当不起这骂名啊。”
太子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就说:“大伴说得有道理,忠心可鉴,不知那位大臣肯和高公公一起去?”高力保接着奏道:“首辅大臣栗人杰是先皇临危托孤之臣,又肩负先皇的丧礼大事,选择风水宝地这样大的事情,当然责无旁贷,栗大人和微臣一起去,定会万无一失,马到成功的。请太子明断”。
两人打起了太极,绝对都是一流的高手。
太子到底年幼,被两个大人的轮番轰炸给弄晕了,不知该如何处理,眼里充满了疑惑,心想:他们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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