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树觉得自己也要从潭龙走了，和同学们毕业约会的时间就快到了。有些心急的同学早早地就跑到学校里了，给怀树都打了几个电话要他快些回去。但怀树想，肖湘和谢花都走了，厂里的事会更忙。贺老板比较器重他，从人情上讲，他必须坚持最后一分钟。
这天晚上，怀树正准备收拾东西，肖湘突然闯了进来。
“怀树，你要回学校了？”
“啊！肖湘。”怀树感到惊讶，“你怎么来……”
“我知道你这段日子会走。”肖湘讪讪地样子，一脸悲哀。
“肖湘，我对不起你。”怀树看见肖湘脸色不好，心里也很难过，声音有些颤抖。
“没什么的，我已经想通了。”
怀树的心稍稍平静了下来。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肖湘，她变得漂亮多了，她身穿着黑白点缀的蝴蝶花裙子，罩着流行的网衣裳，乌黑的头发被绿色的手绢包扎着，煞是美丽。
“谢花呢？”肖湘问。
怀树叹了一口气：“也走了。”
肖湘也叹了一口气。
“我也要走了。”
“知道。”肖湘犹豫地笑了一下，“回家乡吗？还是留到这个城市。”
“先回家看看，我要和爷爷奶奶住一些日子。不过，我是一个流浪的人，在某个地方是不会呆很长的时间的。”
“真希望你能够停下来，找一个女孩子共同生活，一起写诗。”肖湘笑得很勉强，几乎是装出来的，毕竟她曾深深地爱过他。
怀树又叹了一口气，无限地惆怅。他有些茫然，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以后会走到哪里。
“还会回来吗？”
“难说呢，也难得来。”
……
怀树突然想起了什么的，他很快从包里掏出一个发夹，发夹是银白的蝴蝶，递给肖湘：“很早就给你买了，一直没有机会送给你，现在我要走了，你留着做个纪念吧！”
肖湘接过发夹，突然呜咽起来。
“我走了，你要保重。”
许久，肖湘走了。她轻轻地退到门外，扭身去了。怀树赶紧到门边，肖湘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怀树返回屋里，大口大口地呼吸，恍然如梦一般。匆匆，太匆匆，但又真切地存在。怀树静静地谛听着空气中的声音，肖湘的声音仿佛还留在这里。
门被推开，李正清夹着一阵冷风走了进来，李正清看见怀树满脸的苍白：“怀树，你怎么啦！”
怀树摆了摆手：“肖湘刚刚来过。”
李正清也愕然了：“她现在在哪里？”
“太匆匆了，还来不及问，她又走了。”怀树无力地说。
“但愿她们过得比我们好。”李正清又开始喝酒，怀树闻到了一股酒气味。
第二天晚上，怀树从朋友家回来，路过厂门口，贺老板恰好进门休息，他把怀树叫住了。“怀树，没事吧！进来我们谈谈心！”
贺老板边沏茶边说：“你来这里几个月了？”“快半年了。”怀树进了门。
“到这里这么久，有什么想法？”贺老板淡淡地笑，满脸的皱纹便向后舒展。
“在潭龙，说句实在话，我很幸运碰到像您和龚姨这样关心我的人，你们耐心地教给我一些做人的道理和为事的原则，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怀树如是说。
贺老板又笑了，转过话题：“什么时候毕业？”
怀树愣了一下，心想，也该摊牌了：“只有几天了。”
“还打算在这里做吗？”
“贺老板，对不起。”怀树想也没想，“我要回去！”
贺老板坐在一旁深深地不作声，怀树解释道：“我爷爷奶奶七十多岁了。需要我回去照顾。他们从小把我拉扯大，就盼着这么一天。”
贺老板终于答话了：“你要走，我也不能强留下，即使能留住你的人，也未必留得下你的心。不过，你是一个有雄伟抱负的人，这里也许没有你施展才华的天地，但决不能因为孝心而耽误自己的前途，如果是这样子的话，我想你爷爷奶奶不会允许你这样去做！”
“嗯……”
“如果你毕业找工作不好，你就回来，这里永远是欢迎你的。”
“谢谢！”怀树的眼睛潮湿了，他被贺老板的大度感动了。
……
不论怎么说，怀树还是要离开潭龙的。这毕竟是所民营企业，规模很小。再说，怀树读了十三年书，唯一的目的就是跳出农门，哪怕他不能跳出农门，跳进的是臭泥潭，他也要尝试一番的。这不仅是他要得到的某种权利，也是爷爷奶奶所希望的。他们为他牺牲了自己的晚年幸福，他们堪为哪般？爷爷奶奶就不是希望怀树不要跟他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吗？怀树怎么能与爷爷奶奶“反其道而行之”呢？在爷爷***眼里，脑力劳动是最光荣的，也是最为崇高的，它代表威严，体力劳动是最低层人所干的活，它代表着愚蠢。爷爷奶奶疼爱他到这种地步，不要他用自己的力气，甚至不要动手。显然，怀树是不会这样做的，以他的脾气和性格他不会这么做。但是，在爷爷***面前怀树必须服从，他一生中只尊从的两大真理：听老人的话，恭听别人的责骂。这两大真理就如他两只耳朵一样他一刻也没曾丢过。
几天之后，小燕帮忙怀树收拾东西去学校。怀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行李这么简单，仅仅一个包袱而已，其它的东西一丢开什么都丢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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