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过小年没有回家，南方的雪一阵紧似一阵，天空到处都飞扬着白色银透的粉末，小燕原来在腊月二十就放假了，为等怀树一起回家，她又多待了四天。
小燕很乖巧，到了潭龙马上就自告奋勇地帮这帮那，李正清和谢花都很喜欢她，特别是小燕烧的一手好菜，更是让他们称赞不已。这恐怕是这个屋子里自从肖湘走了以后，第一次散发出温馨的气氛和爽朗的笑声。
“难怪怀树对别的女孩子看也不看一眼，原来是有这么一位好妹妹呀！”谢花老是喜欢嚼舌头。
“我什么时候没有看你？”怀树故意死死地盯着谢花而且还放出“电火花”，盯得谢花慌忙把眼光躲开。
李正清嗡着声音：“不要打趣了，这么大的人，也不是小孩子，还整天吵来吵去的。”
谢花朝李正清做了一个鬼脸，不吭声了。
吃罢饭，怀树与小燕便待在一个屋里，小声地讨论回家的日程。谢花和李正清在各自的房间里忙着自己的事，也不管他们。
“哥，到张家界，就到我们家去，不远了，坐公交车只有半个小时，你到我家后休息一天，然后再回家，不会耽误你与爷爷奶奶过大年的。”小燕请求道。
怀树说：“小燕，我都快一年没见到爷爷奶奶，你不知我心里多么想与爷爷奶奶在一起，现在我都恨不得飞回去，一分一秒我都受着煎熬。快过年了，今天是小年，我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那你是去不成了？”小燕声音压得低低的。
“我以后去行吗？小燕。”
小燕沮丧了，身体软绵绵地坐在床上：“是不是因为钟悦的缘故，你还忘不了她吗？她除了长得漂亮又有什么呢？别人都说她高傲、冷僻，自以为是。”
“够了！”怀树沉闷地吼了一句，“我最讨厌在别人背后说别人短话。”
小燕委屈地耸了耸肩膀：“本来就是嘛，就你护着她。怎么你就不替我想呢？我给你做妹妹以来，你何时关爱过我。”
小燕说到伤心处，眼泪便流了出来。女孩子总是这样的，眼泪说来就来，仿佛眼泪就满满地贮藏在她们的眼里，只要她们把头一勾低，眼泪便倾泻出来。
怀树最怕女孩子的眼泪，他看见小燕的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他的眼睛也红润起来，鼻子一下子潮湿了，呼吸起来像拉风箱在响。
“你是我的小妹，我一辈子也不敢忘，但我也不能纵容你的任性，这样会让你脾气变坏的，你总是想着自己，难道自己就不能做出牺牲吗？就不能关爱安慰别人吗？”
小燕不好再流泪了，用手帕轻轻地拭去泪珠。她看到怀树一脸的悲痛，她怎么能惹一个男子汉悲痛呢？小燕心中暗暗地想，大概哥哥有什么苦衷，也就不难为他了。
“哥，小燕以后注意就是。我只是觉得你总不能为一个女孩子那么伤心了，钟悦毕竟离开你了，她去了哪儿谁也不知道。”
“是呀，她去了哪儿呢？”怀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怀树把头转向窗外，雪正在大片大片地飞扬。“瑞雪兆丰年”，怀树由此想到爷爷***山坡上一垄垄麦地，正安祥地躺在大雪的棉被之下，温暖地吮吸了甘甜的乳汁；他又想到了钟悦的父亲，僵硬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破矮的房子挡不住冷风和雪花袭击，屋里的温度比屋外的温度还要冷，钟悦娘紧紧拥住不能动的丈夫，浑身哆嗦。女儿，你去了哪里呢？怀树的眼睛又一次潮湿了。
“怀树，电话——”贺老板在厂办公室喊。
“来了！”怀树应了一声，马上钻进了大雪中，穿过街，跑到办公室。
“喂，是谁？”怀树气喘吁吁地问，“啊！是周林呀，什么？啊！你成功了……真为你高兴，现在比我们都强多了……嗯，不要这么说。我仍然碌碌无为，老样子，精神还可以的。小燕也在我这里，明天我们一道回去……你不能回家过年，我想伯伯嬷嬷会理解你的。如果能收到你的信，不知道她们高兴得怎样了。啊……王知青，我也好久没收到他的信了，消息不灵通，想必过得并不怎么样？”
贺老板看着怀树一个劲地点点头，又一个劲地“啊”，他笑了起来，满脸的皱纹愉快地向后舒展。
“啊！”怀树声音又大了一倍，“你有女朋友了？恭喜恭喜！毕业的时候，可一定要带回来给哥们儿看看，我相信你的眼光不错，你女朋友一定很漂亮。”
“不要说恭敬话了，喂，怀树，又有什么新作吗？大作家，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眼光不要放得太高，你也二十了，老大不小的，听你说，你弟弟在家里都订亲了。”周林在电话那边调侃。
周林的话一下子说进怀树的痛处，他内心的确渴望获得爱情：“文学是我的爱情，我不能顾三顾四的。”
“怀树，你这样不好的。小燕对你很不错，你可不要错过。”周林在那边劝慰着。
“她是我小妹，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我不可能这么做的。”怀树辨解道。
“不要自欺欺人，你能骗到你自己，又何能骗到我？请记住，你说过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只有我才了解你。你不能害自己，也不能让小燕受什么委屈。她为你做事，常常是二话不说，什么顾忌也不管的。”
“知道，但我还是不能。”
电话那头周林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事勉强不得，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要介意。幸福就在你身边，有些人想抓也抓不住，不想去抓的，幸福却猛烈地向你撞击，但如果你不伸手去抓，幸福也会从你手里溜走的。”
“……谢谢。”怀树说。
“IC卡响了警报，快没有话费了，我要挂电话了，以后再联系。”说罢，电话便挂断了。
怀树回来的路上，雪下得更猛烈了。怀树慢慢地走在雪中，白茫茫的一片，这个世界好像开始迷茫，怀树的世界也随着迷茫起来。
回到屋里，雪花落满了一身。小燕赶紧过来，拍了拍怀树身上的雪末儿。轻声问：“谁的电话？”
“周林打来的，他要我问候你，新年快乐。”怀树干脆把大衣脱了下来。
“他现在怎么样？”
“现在他神气多了，他们厂研究的玩具就是他提出的方案。”怀树高兴地说。
“哦！那我就更放心了。”
“行李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
第二天，怀树与小燕便登上了回家的列车，雪停了，风却大了，太阳挣开朦胧的眼睛，它还没有睡醒哩！
怀树终归没有去小燕家，小燕再三请求后便没有再坚持，当怀树送她上回家的公交车时，小燕伸出手来，紧紧地拉住了怀树的手。
公交车开了，怀树的手从小燕的手中滑落下来，他觉得有一张纸条落在他手里。
公交车随着一阵风走了，怀树踌躇地打开纸条，小燕娇艳的面容又一次浮现在他面前：“怀树，难道我只能永远是你的小妹吗？难道这个称呼就不能更改吗？小燕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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