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保山夜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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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山县,属永昌府,位处哀牢山西南,是西南丝绸子路的末端,自古以来马帮驼铃行走于这条商道上,商业氛围甚浓,甚至有人称保山为西南第一重镇。
这里矿产资源丰富,但由于朝廷管理不善,官办矿场皆经营不善,不得不借用民间力量兴办才得以开办下去,而在开矿上的巨大利润也直接导致了汉回两族的仇视与纷争。
道光二十六年十一月,奕詝带领从西山健锐营的八百士兵自山西、陕西、四川进入云南境内,随行的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翰林院侍讲学士,文渊阁直阁事曾国藩。这个人是奕詝点名找道光要来的,理由是他对程朱理学研究颇深,这次去云南安抚回民,希望借用到他的问学来教化百姓。虽然这个理由或许有些牵强,但是道光对于这个文官还不是很重视,自然也没有阻拦。
一行人一路奔波,未做任何耽搁,虽然在陕西与巡抚林则徐匆匆会面,但是两人因为都公务在身,也仅仅相谈一晚即告分别。林则徐给了奕詝一些建议,对奕詝的打算他也表示认同。
尽管快马加鞭,一行人进入到云南境内,也花去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一路上虽然走马观花,但是奕詝对民生还是非常关注,鸦片战争后,朝廷支付给了各国的巨大赔款,税赋则一增再增,使得各地怨声载道,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奕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曾国藩虽然此时已经是四品的京官了,可还是个不被重视,平时无人问津的文官,所以这次对自己被奕詝点名来协助处理云南回民暴乱一事非常不解。不过,他对自己要求是,不清楚的事,你不说,我绝不问,做好本分就好,所以一路上他将奕詝的行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没有丝毫挂在嘴上。
这个传说中将来会继承皇位的四王爷和平时在京里看到的那些八旗王爷、阿哥似乎有些不同,他对云南之事心急如焚,日夜兼程,即使两条大腿内侧全都磨破了泡也不歇息,丝毫没有王公贵族的娇气;可是这么着急赶路的他,却对士兵们无意中撞翻老百姓的担子也要下马道歉和赔偿。
如果他要作戏给谁看,博得哪个重臣的支持也说的过,可是这一路上除开自己这个毫无实权的小文官,也没见什么重要人物出现,如果他是出自本心,那么这样的王爷,将来的皇上那就的确是百姓之福了。
当然,这一切的想法都只是曾国藩的腹议,没有说与任何人听。而奕詝虽然叫了曾国藩随行,但到目前为止,奕詝还未与他正式交谈过,仅仅在赶路时招呼了几句。
除开曾国藩心里的想法外,奕詝还没料到的一件事情是,他的行径却给这帮纪律还算严明的西山健锐营的士兵们做了榜样,他们一帮子人在统领王成湘的带领下,个个暗暗和奕詝较起劲来。
道光二十六年腊月初十,奕詝赶到保山的第三天,以回民桑道三为首,大白象等为副正式成立回民反满军,反满军转战各地,主支留守勐廷寨,弓驽刀枪插田间,锄头钉钯随手边。
署理总督程采,原总督李星沅,总兵音德布等人苦着脸站在奕詝的临时住所外面,这位四王爷、钦差大臣来了后,连续三天都没有接见任何官员,了解情况,就连这桑道三造反这么大的事情都只是简单说了一声“知道了”,实在不知道他玩的什么玄机。
而奕詝在房里却是没有丝毫休息,不理财这些官员,一方面是要给他们点下马威,别让他们以为自己好蒙骗,另一方面却是派了人手出去暗中调查内情。
调查的人手是他从京城“鲲鹏”里调出来的十来个好手,在调查刺探方面都是非常专业的。
看着李海将探子们陆陆续续送回来的消息递上来,奕詝一脸阴沉,好啊,一帮狗杂碎,贪赃枉法就够杀头的了,还为了利益草菅人命!
曾国藩看着奕詝递给他的那些信息,心里也大为震动。想不到这偏远山区,朝廷的官员都已经腐化成这般地步,他们一个小小八品县丞、九品把总都能贪墨这么厉害。同时他也惊讶于奕詝对自己的信任,这手上的东西,任何一张都可以说是抓到这些官员的把柄,奕詝毫不隐瞒的给自己看。
“嘭!”等了三天的云南一众官员们终于等到了奕詝打开房门。
“今天晚上英亲王在衙门设宴,请各位官员一定要到,另外请将地方上的乡绅土司们一并请来。缺席者,斩!”出来的却不是奕詝,是他身边的公公李海,宣完奕詝的意思,门又嘭的关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一干人等全都傻了眼睛,李星沅虽然下了职,但还是原地待命,所以连着署理云贵总督的程采一起的官员们,还都是唯他的马首是瞻。
李星沅沉吟了片刻,一挥手:“下面的人都散了吧,按照王爷的吩咐去安排晚上的宴席,还有将地面上有头有脸的全给我接过来,就说给王爷接风洗尘,谁敢不来,就以违抗钦差旨意,拷了!”

下边的人见上峰这样安排了,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只得推推搡搡着摇头晃脑的出门去办事。
李星沅、程采两人却不敢擅自离去,万一这王爷突然间召唤起来没人在,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对于这位王爷,二人了解不深,只知道圣眷极浓,说不定就是未来的九五之尊,所以不敢得罪,也不敢让他出任何纰漏。从刚才吩咐下来的事情,他们也摸不清楚这奕詝什么意思,说要立威吧,却有请客吃饭,说是拉拢官员吧,却又喊打喊杀。
是夜,保州衙门。
三桌盛大的宴席。
忐忑的官绅们。
终于等到了主角的出场。
“哈哈,各位各位,久等了,本王来晚了,还请大家多多担待。”奕詝满面笑容的带着曾国藩、李海等人从后院出来,笑呵呵的说道。
官员们愣了,先前听上面的人说,这王爷似乎不好打招呼,现在满面笑容的样子,却让人生不出害怕的心理。
乡绅们也愣了,先前忐忑不安是因为自己这帮人什么时候在衙门里吃过饭,喝过酒,自然有些七上八下。现在王爷貌似这般“和蔼”,而且年轻得叫人无法想象,似乎是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
“王爷!”不论什么心理,他们还是都站起身来齐声敬道。
“好好好,各位,都站着干嘛,坐吧坐吧。”奕詝笑着招呼众人坐下。
众人落座后,都不太敢说话,程采和李星沅都是奉命下放到这里来处理回民闹事的,自然不便开口,所以眼色一递,保州知县陈子为笑眯眯的站起来:“王爷年少有为,和蔼可亲,真是我大清官员之典范啊!”
早就这帮子人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的奕詝看了一眼陈子为那油头肥耳的样子就恶心,再看看其他一帮子官员,要么和这陈子为一个德性,要么就一个个病怏怏的,打着哈欠,象没睡觉的一样,一看就知道全是些烟鬼,吸食鸦片的结果。
看着这帮子毫无生气的官员,奕詝心里直反胃,就这样的人当政,怎么能不打败仗,下面的百姓怎么能不造反?!
但是面上还是没说什么:“陈大人是吧。过奖过奖!本王奉皇上之命下来出巡,还需要列为大人乡绅多多配合多多支持!”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众人纷纷附和道。
“来,本王祝大家一杯,希望能早日办好差事,不负皇上圣恩!”奕詝起身举起杯。
“干杯!干杯!”方至此时,众人提着的心才算放下来,这王爷也蛮好对付啊。毕竟年岁不大,年轻气盛,只要奉承一下,让他出出风头,一切就好办了。
可是他们刚这么想着,这个在他们眼里乳臭未干的小王爷就开始频频出招了。
奕詝举着杯,招呼大家吃菜,接着起身慢慢踱步在几张餐桌之间:“本王来的时候,皇上就对我说啊,小四儿啊,你到了地方上,千万要和地方上的官员搞好关系,因为啊云南那地方民风彪悍,条件又差,你的身子骨不好,所以还需要各位大臣们多帮衬着点,你的差事才能办得好。”
“所以呢,本王就希望各位大人们能协助我办好眼下这事情。大人们,怎么说啊?”
“王爷尽管放心,就那些个不成气候的回匪,我等必当早日剿尽,向王爷交待!”有人高声和道。
“好!说的好!对了,你是哪位啊?”奕詝眼睛一亮,指着那个说话的人。
“回王爷,小的保州县千总李正伟。”李正伟个头不高,一听奕詝问询,暗暗窃喜,以为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忙不迭地端了杯酒迎上来。
“呵呵,原来是千总大人,李正伟是吧?好好好,来喝一杯。”
李正伟连忙举起杯一饮而尽。
“李大人,本王来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保山县之所以闹成今天这般局面,李大人居功至伟啊!”奕詝笑眯眯的盯在李正伟的面上。
李正伟起初还之听到后面的“居功至伟”几个字,还以为这四王爷是在夸奖他呢,还笑着准备假意谦虚一番,转念一想,不对啊,这四王爷的话里有话啊?他不由一愣,迷惑地朝奕詝看去。
却发现奕詝早已不是开始的那副弥勒佛般的嘻哈面貌,而是剑眉一竖,双眼如剑,怒目朝他盯来。
李正伟心里一惊,立时浑身直冒冷汗,妈呀,这小王爷端的是吓人。
岂止是吓人,简直是要人命!
说时迟,那时快,奕詝一脚踹了出去,正中李伟心窝。
李伟啊的一声,倒翻了出去。顿时摔出数米远。
全场立刻炸了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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