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网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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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奕詝一时激动和着急,也没说请沈葆桢到哪里,所以李海只好带着沈葆桢往书房来了,奕詝桌子上的饭菜都还来不及收拾。
奕詝本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抬头一看,却和沈葆桢两人同时惊呼道:“是你!”
原来沈葆桢正是那在街上遇见的年轻人,若彤的哥哥。
奕詝心里一喜,却是为了若彤,原来她是沈葆桢的妹妹,那么自己还有机会见到她了吧?
一边胡乱想着,人却迎了上去:“不好意思,一片狼藉,让兄台见笑了。快快,请坐!”
李海没料到奕詝竟然认识这个前来摆放的年轻人,却也不多想,自去准备茶水奉上,然后又飞快的收拾好书桌上的饭菜退了下去。
沈葆桢没想到这岳父,也是舅舅推荐自己来拜访的这个英亲王奕詝竟然会是日间在街市遇见并起了冲突的年轻人。
他顺带瞥了一眼李海收拾下去的饭菜,心里暗暗惊叹这个四王爷的饭菜也甚至简单,一荤一素,再加一碗汤,倒不是铺张浪费不知节省的王公贵族作风。
奕詝看见沈葆桢瞄了自己的那饭菜,以为他在嫌自己不够讲究,不好意思的笑道:“呵呵,因为一时亡时误了吃饭时间,倒叫沈兄笑话了。”
“王爷这么称呼在下,在下愧不敢当啊!”因为沈葆桢现在虽已是举人,但是还没有官职在身,所以他只能这么自称。
“呵呵,我今日在街市见到沈兄就觉得沈兄气宇不凡,而且你有年长于我,叫你一声沈兄,也是理所当然啊。何况名字嘛,一个符号而已,你我都是年轻人,不用拘泥于这上面。”奕詝随和的笑道。
虽然现在奕詝的年级要比沈葆桢小了一截,但是因为他前世的经验以及现在身体又长得快,非常结实,所以看起来他也比沈葆桢小不了多少。
沈葆桢惊异于奕詝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成熟与稳重,但是也没表现出来,只是配合着奕詝说道:“王爷随和,早有耳闻,看来传言非虚啊。”
“呵呵,对了,林大人身体还好吗?”
“说来惭愧,我也有些时日没见到舅舅了。倒是内子上个月去西安拜见过他,回来说身体尚好,有劳王爷挂心了。”因为沈葆桢的母亲是林则徐的姐姐林慧芳,所以虽然他的妻子是林则徐的二女儿林普晴,但他还是习惯了称林则徐为舅舅,而不是泰山大人。
“哦,那就好,林大人是我大清股肱,千万要保重身体才好啊。”奕詝发自肺腑的说了一句。
“在下代舅舅谢过王爷。”
“沈兄,林大人信上说你是来进京备考的啊?”
“正是。在下准备在舅舅府上温习个一年半载的,明年全力赴考。”
“看沈兄谈吐,就知道沈兄才华横溢,明年金榜题名那是不在话下。不过不知道沈兄对现下大清朝的科考有什么看法?”奕詝开门见山提出问题。
沈葆桢眼睛里光芒一闪,心道,这个四王爷为何会这么问,是试探?还是另有目的?我该怎么答?虽然舅舅非常赞赏他,可是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于是沈葆桢打了个马虎眼:“科考一制,自前朝流传下来就是我等士子求学问道的主要途径,在下不知王爷是问哪方面?”
“沈兄,我信任你就象信任林大人一般。所以我想听听沈兄的真话。无论哪个方面,都想听!”最后三个字,奕詝一字一字的讲出来,显得非常沉重。
沈葆桢听完,背上竟出了一丝凉意,脑中念头转得飞快,信还是不信?妄议朝政相关事宜,这罪名可大可小。说还是不说?不说,有如鱼梗在喉,实在难受!
沈葆桢也不避讳,眼睛紧紧地盯在奕詝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作伪之情,心中暗暗咬牙:“王爷,在下认为这科举之制要改了。”
奕詝眼睛一亮,还怕你不说心里话?嘿,爷我早就知道你沈葆桢是怎样一个人了,还怕你不上钩。为了我后半生的命运,对不起了沈葆桢,不得不对你玩心机了。
“沈兄请讲!”
“王爷,科举一制,虽然是给了我等士子文人以求学问道,乃至报效朝廷的机会,但是眼下就当今时势来说,各国列强群起,船坚炮利,而反观我大清,却落后甚远。所以科考,不能再只考经史子集,八股作文,而且还要考如何开矿办厂、铸炮修路等富国强民之策。”
“大胆!”奕詝眼睛一瞪。
“是,在下妄言了,但是在下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请王爷明鉴!”沈葆桢站起身,双手一拱,但仍然不卑不亢。
奕詝也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却并不是在看沈葆桢的居心,而是在玩心理战术。
“沈兄,来,坐下说话。”良久,奕詝才起身扶了沈葆桢的胳膊,请他坐下。
“谢王爷!”
“沈兄啊,我又哪里不知道你所说的不是句句实话呢?我大清想要中兴,想要面对四方诸国立于不败之地,就要先富强起来,兴办洋务。可是眼下这朝堂之上,因循守旧之人太多了,有谁会支持兴办洋务?何况开办洋务花费巨大,自鸦片战争之后白银不断外流,一些官员蛀虫又中饱私囊,朝廷已是入不敷出,银从何来?”奕詝顿了顿道:“所以啊,科考改革,还只是其一,还有很多方面都要改革。可是还是那句,银从何来?”

沈葆桢沉默了,奕詝说的话自己实际上也早就想过,可是这个问题的症结在根子上,也就是大清朝自上而下的**、自私、短视等等诸多问题造成的,包括当政者,也就是皇上。可是这个话他敢说吗?他能说吗?
奕詝虽然是王爷,虽然已经看到了问题的所在,可是毕竟他也只是个王爷,只是个改变不了现状的王爷。起码目前是。
所以沈葆桢只能选择沉默。
可是接下来奕詝的话让他更惊异,甚至有些害怕了。
“沈兄,我直言一句,如果大清再不改的话,就有亡国之虞啊!”
沈葆桢大惊,可以奕詝接下来说道:“所以我需要沈兄助我一臂之力,改革励志,重振大清,不,重振我中华民族!”
沈葆桢眼中惊疑不定,毕竟这话太过惊悚,可不是随便说得的,否则杀头也不为过啊。
“沈兄放心,我的话只入你耳,再不出我口。这是其一,其二,目前沈兄要做的仍然是全力备考,争取金榜题名。毕竟,万事不能操之过急,得一步一步来。”
“只是,皇上……”沈葆桢欲言又止。
“呵呵,沈兄这方面不用担忧。我既然有励精图治之心,自然要有这本事和能耐,否则一切皆为空谈。那样的话,沈兄完全可将我今天说的话当成耳边风,无须理会了。”奕詝知道沈葆桢的意思,但是也不方便明言,只是点到为止。
沈葆桢心中一震,他知道这是个机会,对于一腔热忱,也许真的找到了报国之门。他也是个果断坚毅之人,心中一定,昂然起身道:“那在下回去后定当认真备考,全力以赴,一定不负王爷厚爱!”
奕詝知道,虽然他没有明确表示归附,但是这句话就已经表明了立场,当下高兴万分,站起身来一把扶住沈葆桢的两臂:“好好好,那我就等着沈兄的好消息!”
“沈兄,我给你看样东西!”
奕詝打算打铁趁热,带了沈葆桢到书桌前,从几本堆叠的书籍中抽出一叠纸张来。
然后当着沈葆桢的面打开来,沈葆桢顿时眼前大放异彩。
竟然是一张地图!
而且是比魏源的海国图志中绘制得还要详尽清楚的世界地图。
奕詝手指一指:“沈兄,请看,这是我大清,万里海域如此辽阔,却无一只强大的军队为我大清保驾护航,而英吉利,你看在这里,竟然不远万里来到我朝,仅凭寥寥数千人就磕开我大清国门,长驱直入,烧杀掳抢。还有这里,法兰西、西班牙、荷兰,你看他们的国土,不及我大清一府之地,却将我大清当作一块饼,争相食之。”奕詝越说越激动。
而沈葆桢一是惊叹于此图的详尽,二是讶异于奕詝对世界各国竟然如此熟悉,三就是感叹于大清竟被这些蛮夷小国欺凌至此。
他还瞥到这副地图上却有两个地方被奕詝特别标注,凑近仔细一看,一个是德意志,一个是日本!
“王爷,这两个……”
“这两个标注,我是在提醒自己,此德意志,现在国内正在发生着巨变,总有一天他会像英吉利等国一样强大起来,甚至超越他们,特别是他们的科技力量,这是要学习的对象。至于这个嘛,”奕詝一指地图上的日本,咬牙道:“倭人狼子野心,怎能让他倚卧枕侧?!”
虽然不明白奕詝为何对这个弹丸之地的日本这么重视,但是这幅地图却让沈葆桢对奕詝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沈兄,你可愿意将来为我大清保卫这辽阔的万里海域,建立不世伟业?!”奕詝双目如剑。
沈葆桢至此再无他想,做了一个大大的揖向奕詝躬身道:“王爷,在下愿为我大清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他的话中也有玄机,是为大清而非为你英亲王的个人私利。
奕詝自然听得出这沈葆桢话中之话,却不点破,也不会去计较,弓腰将沈葆桢扶起:“好!有沈兄帮忙,我还怕他什么德意志,惧他什么小日本!”
这话虽然有夸大的意味,但是作为激励的话语,却的确能煽动人心,让人难免热血沸腾,这也是奕詝网罗住这位人才的伎俩之一。
两人又聊了好久,直到月上枝头,沈葆桢这才起身告辞,并表示回去后将不负奕詝厚望,争取金榜题名。
不过在沈葆桢临走之际,奕詝一句话,差点让沈葆桢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沈兄,那个,那个,若彤妹妹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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