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夜半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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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若无的箫声,充满了悲伤与凄婉,似乎在诉说着缠绵哀怨的往事,恍恍惚惚,玉儿睁开疲惫的眼睛,只觉头昏沉沉的,全身无力,借着晦暗的灯光,发现自己躺在舒适雅致的房间里,这床挺柔软,棉被也很温暖,等等,这是什么地方?“啊!”猛然想起自己着了这百花楼的道了,忙惊坐了起来,那箫声也随即消逝不见,原来是做梦啊!
门外,有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响起:“什么样的美人,身价这么高?美人我来了。”
把我当什么了,可恶!别看她全身乏力,脑子却清晰异常,听了这话,都快恼羞成怒,七窍生烟了。眼珠飞速转动,腾地一声躺回床上,飞快地拉了被子蒙在头上。
门被粗鲁地撞开,一个步履蹒跚,东倒西歪,舌头打结的家伙闯了进来,边走边叫:“美、美人!”
他费力地走到床边,美滋滋地掀开被子想一睹芳容,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跌跌撞撞跑出门外,边跑边喊:“鬼,鬼啊!”
夜路走多了,也叫你碰上个鬼!玉儿哈哈大笑,如释重负,喜不自胜,幸亏上次用的面具还放在怀里舍不得丢掉,今日可是派上大用场了,吓跑了一个胆小的醉鬼,爽!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咚”!哎哟,乐极生悲,怎么头重脚轻,没法走路啊,努力地爬起来,再尝试走走,终于适应了!
走出房门,喧哗一片,附近看到她的妓女、恩客全都吓得尖声大叫,并且跑得远远的,一楼楼梯口躺着一肉团在簌簌发抖,就是刚才被自己吓到的那个醉鬼。她对着那团肉笑道:“该感谢我哦,都省了你爬楼梯的时间。”
毫不客气,一把推开牡丹的房门,她正坐在桌旁沏茶,倒满了两个茶杯,牡丹没有抬头,说:“大哥,这么快回来了吗?”
玉儿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见没有回答,牡丹好奇地抬头,入眼处一副阴森森的面具,一声尖叫,打翻了刚沏好的茶水,退缩到了一旁。
欺负同类不是她的意愿,玉儿虽有些不忍,但还是冷冰冰地说:“你要不做亏心事,就没什么好怕的!”
“姑娘,原来是你啊!”听声音是帮过她的那个人,她有些犹豫,苍白的脸立刻变得通红。
玉儿往前跨了一步,注视了她一会,看她额头频频冒汗,眼眶有些发红,心里一软,道:“我不和你计较了,还我三哥来。”
牡丹启齿欲言,但抬眼看见门口的来人,把话生生咽了下去。玉儿转头,瞬间一愣,眼前这个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少年竟然是程大人!手里提着一包草药,一脸忧心的样子,原来牡丹嘴里的大哥是他!脑子有一刹那的充血,晕!
程开怀走到牡丹身边,把草药放在桌子上,又扶牡丹坐在桌旁,然后平静地盯着戴鬼面具的她,心想,哪来一个捣乱的丫头,引起百花楼的恐慌,就用从容不迫的语气说道:“姑娘,你不觉得这样子在晚上很吓人吗?”
玉儿心想,不能让他认出我,幸亏这灯光暗,估计也没那么好的眼力。就故意放粗嗓子说:“我只是吓吓胆小鬼而已!喂,你是她什么大哥啊?亲哥哥?”
程开怀愕然看着她,一双眸子清亮,锋利慑人。
牡丹看看程开怀,替他回答:“是我的同村,很照顾我,所以叫他大哥。”
同村,青梅竹马,大哥,看他们彼此关切的样子,一定是对情侣了,自己在这里简直就是多余的嘛!乘机会赶紧走人,于是追问牡丹:“我三哥呢?快交出来!”
牡丹依然不回答。看来现在有个大哥做靠山,什么都不怕了,真气人,而自己居然无能为力。
看看程开怀,脸板得紧紧的,一点笑容都没有,狐疑的眼光却始终不离她的身影,这么怕伤害牡丹,这么在乎牡丹!又看到他朝前走了两步,定定地望着自己,昏暗的灯光下依然感受到他的眼睛是那样的深邃敏锐,这使她身不由已后退了一步。
程开怀慢慢伸出手来,想要揭开那张鬼面具,玉儿快如闪电双手捂住了面具,脱口而言:“你要敢揭,我就一头撞死算了。”
这是什么话啊,人一紧张,嘴也变笨了,她猛地敲了自己一脑袋,“哎哟,好疼!”
但是效果绝佳,他居然打消了念头,让她又一阵飘飘然。
房外猛地跑进一群人,个个手持木棍,嚷着:“抓鬼啊!”
一个个横眉怒目、暴跳如雷,要吃人的样子。她刚放松的心又骤然紧绷,奔过去无力地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附在他耳边恳切地哀求:“程大人,救我。”然后,赶紧把自己扔到牡丹的床上,摘了面具,干脆把自己包成个粽子,这样挨棍子也少受些疼。

一哄而上,劈里啪啦,又一哄而散。
终于打出原形了,程开怀站在床前温和地笑着,眼眸微眯,打量着包裹成面条似的被子,满脸绽放出光彩。
片刻的安静后,被子被一脚蹬开,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对着木制天花板说:“啊,感觉就像缺水的鱼儿那么难受!人都走了吗,怎么那么安静?”
看看旁边灯光投射过来的高大阴影,正对着她风花雪月似的淡雅微笑。
被他瞅得浑身不自在,乖乖地从床上爬起,与坚实的木板接触,才确定安全,展开一丝甜甜的浅笑,有点调皮的分别看了两人一眼,说:“谢谢了!恭喜了!”
程开怀脸色微变,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温柔而悠远,恭喜,现在的他有什么好恭喜的,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眼见她走到门口,莫测高深地对着一口大木箱子细细研究,贴着耳朵,东拍拍,西敲敲,正欲打开,牡丹跑上去双手拦住箱盖:“这里面全是我的衣服,不要打开了吧。”说罢,求救似地看着程开怀。
眼看着他走过来,形势恶劣,玉儿忙说:“程大人,你可别老乡帮老乡啊!即使青梅竹马,也该帮理不帮亲的嘛。”后面的理由是嘟嘟嚷嚷说的,明显的中气不足。偷偷瞄了一下他的反应:对着牡丹耸耸肩,摊开手,无奈地摇了一下头,苦笑着望着她。
切断了牡丹的后援军,她现在可以理直气壮了,严肃中带点嬉笑。双手抓住牡丹的手,目光如寒星,闪闪发亮,神秘地说:“牡丹,我灵敏的嗅觉告诉我,你这箱子里面不仅有衣服,还有好宝贝呢!”
“嘭——”
“啊——”
打开的箱子里赫然侧躺着一个人,手脚被缚,嘴巴被塞,正迷迷糊糊扭动着身躯。
程开怀眉锋一皱,惊问牡丹:“这是怎么一回事?”
牡丹忙辩白:“大哥,都是金妈妈的主意,不是我的主意。”一急,那剧烈的咳嗽就光顾上门了。
“三哥!三哥,你清醒些啊。”拿掉他嘴巴里的布条,解去手上绑缚的绳索,使劲把他从箱子里拉出来。看他还有些模糊,搞不清楚状况,有点担忧地问牡丹:“为什么还这样子啊!”牡丹脸上极其痛苦的表情,边咳嗽边说:“给他下的药比较重,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恢复!”
玉儿有些担心她的身体,忙说:“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
“三哥,我们回去了。”扶着沉重的他,步步艰难地走下楼去。
“咳咳咳------”,牡丹急火攻心,咳得额头汗涔涔的,程开怀一边用手帕给她擦着汗,一边建议说:“扬扬,你的病不能再拖了,跟我到京城,去寻名医治疗吧。”
牡丹摇摇头说:“已经找了那么多的大夫看了,怕是再找也是徒劳。”
无尽的沉默,伴着昏黄的灯光,时而会响起一两声咳嗽,窗外的喧嚣仿佛与这个房间绝缘。
冬天的凌晨,夜色清冷,行人已屈指可数,周身是刺骨的冰冷气流,像是要被镶进冰块中的寒意,让玉儿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衣襟里,看看旁边的他,还是羡慕他,反正迷糊着,冻死也不知道!
抬头看看寥廓的天宇,月色已淡,星斗阑干,显得有几分冷清和萧索,冬天的夜就是那么深沉而冗长。
幽咽断肠的清悠箫声又在耳畔响起,原来在百花楼听到的不是幻觉,更也不是梦境,是谁一夜无眠,将一腔难耐不消的情愫对着夜月尽情地倾诉,将自己最幽私的梦寐送往九霄,悠扬在天际,洒向茫茫沉沉的天地山水间……
何处玉人吹玉箫,遥望云端觅曲高!
朦胧静谧、凄迷幽美,月光照出湖边松林的婆娑姿影,也照出吹箫人茕茕独立的身影。
一曲终了,余音绕林,吹箫人察觉背后有人,显然是震动了一下,背后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说:“一时听得入迷,打搅了公子的兴致,实在抱歉!”
“姑娘实是知音人!如此美丽的夜色不敢一人独享。”
肃肃如松下风,风吹衣袂飘飘,脚步徐徐,翩翩远去,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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