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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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冥宁,我去了她的灵堂,到时其他宾客已经走完了,我站在门口,思索着,到底应不应该走进去,宇玦却没有给我更多时间,拉着我,走了进去。我看见宇羲一脸憔悴的立在棺材边......
“你来干什么?来确定她是否死了吗?”宇羲冷冷的说道,但是我可以感受到他压抑着的失去妻儿的痛苦和对于我的刻骨的恨。
这就是我曾经最爱的男人?他不相信我,他不知道我曾经如此爱他,希望他得到幸福,希望他过上快乐的日子,我甚至还在心里一直默默祝福他们永结同心白头到老......痛!
“我......我只是想看她一眼,只是想为她奏一曲,我没有见过她。”
宇羲什么都没有说,却挡在了我面前,不让我再靠近她半步。
“哥,你不要这样......”宇玦拉开了他。
我走过去,手扶着棺材壁,看见了躺在一片雪白中的她,原来我在心里疑惑了千万遍的她是这个样子的,用一个“柔”字来形容吧,如同水一般的女子,那种让人第一眼就能够放下戒备来的女子......她对他一定非常温柔,他们在一起的生活一定非常幸福,他一定很爱她!本来他们的宝宝就要出世,他们可以更幸福,可是现在......这都是为什么?心里的痛更加倍,抓着棺材的手也越来越用力,以致指甲都翻断了,十个手指都流出血来,十指连心,可是那痛不及心痛的万一......“对不起”现在除了这个,我还能说什么呢?
“不要你的血玷污了她!”宇羲一把把我推开,我就像这个季节里外面树上的落叶一样,向后飘着......“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了你!”
飘着的我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居然是这样,我曾经最爱的男人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认识了我!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原来这样可悲,被全世界的痛恨......我该怎么办。
“哥!”我被一个人接住了,回过头,我这才发现宇玦居然已经这么高大了,快像宇羲一样,我只到他的下巴。终于,我再也站不住了,整个人从宇玦的怀里往下滑,我再也撑不下去了,我受够了......宇玦一把抱起我,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灵堂,我泪如雨下。
“滚!”宇羲的一声怒吼如同踏下的天砸在了我的背上......好重!
太重了,这样的负担,太重了,我真的抗不起了,我不想要一个人承担了,我想要一个肩膀,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我想要一个人一直在我身边帮我撑起着一切,我太累了,我快要活不下去了......宇玦一直抱着我向前走着,抱的很紧,走的很坚定,我一把抱住宇玦,放肆得哭起来,说道:“我该怎么办?”
“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我相信你!”正是宇玦的这句话,我甚至没有经过大脑就下了一个不只是对是错的决定。
“宇玦,我们成亲吧!我要嫁给你!”宇玦突地停住脚步,我感觉到他肩膀一震,伏在他身上我也可以听到他的越来越快的心跳,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答道:“好!我们成亲!”
我抬起头,只见站在宇玦身后的弘时哥哥,他那张震惊的脸,目光中流露出的痛苦让我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被千刀万剐......好心痛,他难过原来我会心痛,这就是弘时哥哥平时看到我难过的感受吧,这一刻我才知道,我也是爱弘时哥哥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对于我和宇羲的未来绝望,还是从听到弘时哥哥说他喜欢我?又或者是从第一次坐在同一个桌上吃饭的时候?但是,一切都只能是过去了,莫说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即使知道我和弘时哥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以我现在的处境我也决不能再连累他了,我已经害苦了一个我爱的男人,我不要弘时哥哥也被我拖累,我不能让他背上这个悖经越礼的罪名。
“为什么?”一种哀求的神情从弘时哥哥的眼中流露出来。
“因为我需要一个坚实的肩膀!”我虚弱的说到。
“可是我也可以给你!我可以一直在你身边,我会一直保护你!我爱你!”弘时哥哥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叫到。
宇玦几乎是难以置信听到这样的话,他转过身,看着弘时哥哥。
“回答我啊!”弘时哥哥冲上来,握住我的手,好痛!我受伤的十指上,血又奔涌而出!
“啊......”我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宇玦迅速的向后退了两步。
“你放手!她的手受伤了!”我能感觉到宇玦在抖动,气愤或是心痛,我不知道。
我明白要使手指不再那么痛,只能用更加倍的痛来压制它,“因为......因为,你......你是弘时哥哥啊!”我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但我知道,我不说出后面这句谎话,弘时哥哥是不会走的,“而且......因为,我爱的是宇玦。”
“宇玦,我们走吧!”我再也不能在这里停留一刻,这时我看见宇玦的眼泪流了下来,这个男人为我流泪了,我还能强求什么呢?一个男人为我而流泪......回过头,只看见弘时哥哥盯着满手殷红的我的鲜血,跌坐在地上,我再不忍心多看他一眼,我怕只要再多一眼,我就会忍不住回头......宇玦抱着我,越走越远,我的心也越来越麻木。
“我不想回家。”我轻声的对宇玦说道,我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了......
“好,不回家。”他也轻声地回答我,生怕惊扰到我。
这段时间,我都住在宇玦的别院里,身体一直很虚弱,虽然我知道自己一向娇生惯养身体底子好,但是心里的巨大负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夜不能寐,居然看到以前最喜欢吃的东西会想吐。宇玦一直守在我身边照顾着我,他的无微不至让我渐渐有力气再活下去,虽然我知道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可是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不能死!我也有想过自己原来这样自私,就这样利用着宇玦,也许我知道自己身世的那天就是离开他的那天,离开所有人的那天。但是我还能找谁?世界之大除了宇玦的怀抱却再没有我容身之地,我需要被关怀、被疼爱的感觉,我太需要了,因为我已经失去了一切......我再尽力把弘时哥哥赶出自己的思绪,我在努力!我在心里千万遍的对弘时哥哥说,走吧,弘时哥哥,去寻找你的幸福,走吧,别回头,恨我吧,别留恋,因为这就是我们命!
大夫来给我的手指换药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自己还会痛,好痛!我不愿意叫出声,狠命的咬着自己的唇,药换好了,我的唇也出血了......看到翻去的指甲,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长回来,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弹琴了?可是还有些东西去了就再不会回来了。
宇玦坐在我的床边,再一次为我掉了眼泪,“思辰!对不起,对不起!你受了那么多苦!求你以后不要再折磨自己好吗?我会心痛,好痛!你......我......我要对你好!我要你以后不再受任何苦!我......要是,我能代你受......”我没有让他说完,让唇上的鲜血深深的印在他的唇上......心上,手上,唇上锥心的痛同时袭来,我就要不能呼吸,是宇玦,是宇玦给了我空气。的确,我不爱他,但是我会对他好!我一定会!
之后的日子过得如同做梦一般,虚幻缥缈:我和宇玦的亲事顺利地令人难以置信,也许是有权反对的那些人都不想再干涉我任何事,想反对的却有没有权利干涉吧......太后给了我不菲的嫁妆,却没有露面;皇上下了圣旨赐婚,并且赐了单独的府邸,却从不与人说起此事;阿玛和额娘给了家丁和婢女,但谈到我就皱眉头......所有人都在诧异着,曾经的太后和皇上最宠爱的格格,国宝一样的格格的亲事怎么如此平淡,仿佛不希望有人知道一样,而风齐尔塔家才死了大儿媳,这就要娶亲......他们都在猜测着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我再不能像以前一样放肆的弹琴了,手指的伤留了下来,每次只要手指触到琴弦就是钻心的痛,痛的我只能咬紧自己的嘴唇,我能坚持演奏,但也只能是短时间的,通常如果连弹两首曲,我的指甲缝中便会流出血来,唇上也会渗出血来。有些东西,始终是回不来了。

帮我扣上喜服的最后一粒扣子,“格格真的好漂亮!奴婢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漂亮的新娘,宇玦少爷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娶到格格!”一转眼,如意看到我面无血色的样子,关切地问道:“格格怎么了?您身体刚刚恢复,累了吧?坐下歇一会儿吧!”她扶我坐下。
是吗?漂亮吗?再漂亮又如何?......
十二月初八,就在这迷惑与猜测中,我和宇玦踏入了喜堂。
我阿玛和额娘甚至没有出席,哥哥也还在苏州没有回来,大概根本没有人通知他这个消息吧,当然宇羲也是居然不会出席的......堂上坐着的是风齐尔塔大人和夫人,他们面无表情,如果不是一道圣旨......为了我,宇玦几乎已经与他的家庭决裂了!
我一个人坐在新房里,手轻抚着冥宁,想要奏些什么却不知该奏什么,新婚应该奏《桃夭》吧,可是我奏不出,真的奏不出!宇玦还在外面,我已经成亲了。这个时候眼前飘过那个夏天,在一个后花园,两个小孩坐在池塘边说笑的日子,虽然只是一年前,竟然也恍若隔世了;想起第一次在太后奶奶那里见到弘时哥哥“敢情弘时哥哥的瞳仁会变色儿啊?”心好痛,不敢再想下去,回不去的始终是回不去了。我要对以前说再见了,我该转过身再不要看背后的人和事了,再不回头了......
突然,眼前一席白影飘然而至,“思辰,跟我走!”弘时哥哥最终还是来了。他伸手就要拉我,我转身拿起挂在墙上的剑,指向他,“你走吧,我不会跟你走的!”这个时候我还能说什么?环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不行,那样,弘时哥哥更不会走了,我只能硬下心肠,我握剑的手握得更近,更坚定。
“思辰,现在走还来得及!跟我走,宇玦能给你的我一样给你!我会给你更多!”弘时哥哥几乎是哀求。
“宇玦给我的是一个夫君给深爱的妻子的,而你......你给我的是一个哥哥给疼爱的妹妹的!”我不能拖累他,决不能!
“我可以给你!我真的爱你,思辰!你不是......”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我害怕弘时哥哥说出我的身世,他若告诉了我我就再没有离开他的理由了......“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了”我几乎变成哀求的说道,“求求你了,放了我吧!”
“思辰!我今天无论如何要带你走,哪怕你现在杀了我,我也要带你走出去才死!我不要自己以后后悔,更不要你以后后悔!”我看见弘时哥哥嘴角的坚毅和他眼中的泪光。
我该怎么办?我没有想到从来与世无争的弘时哥哥,从来温文尔雅的弘时哥哥竟然这般执着,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他全身而退呢?用自刎来威胁他?那么我的身世之谜呢?弘时哥哥和我的身世之谜,到底孰轻孰重呢?在我心中到底更在乎哪个?想到这里,我再没有任何思考,“弘时哥哥,下辈子吧,下辈子,下下辈子,以后的生生世世,思辰都嫁给弘时哥哥!”我倒转剑锋,刺向自己。
“不!!!”弘时哥哥一把打落我手里的剑,抱着我,哭着说:“我只要这辈子!我今天就要带你走!”
“对不起”我用力的推开他,“你今天可以阻止我,明天呢,后天呢?我最终一定会死在你面前!”我忍着最后心被撕裂开的痛对他喊道:“我这辈子只想守在宇玦身边!”
不知何时,宇玦已经站在门口,听到这里,他冲过来,抱住我,低声在我耳边说到:“谢谢!”之后,转身对弘时哥哥说:“三阿哥,请你走吧!”
我低下头,避开弘时哥哥投向我的目光,我怕他看出我心中的痛苦和不舍。
“哈哈......哈哈哈哈......”弘时哥哥仰天长笑,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宇玦扶我到床上坐下,他坐在我身边,摸着我的头发,“我真的娶到你了!是真的!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确定了,你是我要共度终生的女人。我的梦终于实现了,你现在就坐在我身边,我的新娘!”我已经听见他因为激动而变得粗重的喘息声,可是我的心里还在拼命的挣扎,我不停的提醒自己我嫁给宇玦了!我残忍的压抑的心里的担忧,对弘时哥哥的担忧,这一刻我终于体会到了身边的人却不是心里的人那种会疯狂蔓延侵袭的痛!
他把我平放在床上,十分细心,好像生怕伤害到我。感到他靠近的我时候,我心里很乱,闭上眼睛,骤起了眉头,看到我的反应,他用手轻轻抚平我的眉头,叹了一口气,说到:“睡吧!”接着,背对着我,躺了下来。
我真的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这样,嫁给了宇玦,居然心里还想着另一个人!他躺在我身边我居然还想着另外一个他!这样对宇玦太不公平了,他那么爱我,对我那么好,甚至愿意为我做一切,我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放下弘时哥哥了吗,我都求他放了我,我为什么还不能放下他?我以后是属于宇玦的,他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不能再这么自私了,我要对宇玦好!想到这里,我从背后抱着宇玦,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希望他温暖我自己,“对不起,刚才我心里很乱,现在我想清楚了,我是你的妻子!我愿意做你妻子!”我的眼泪滴在了他的背上。他肩头一颤,转过身来用力的抱住我,很紧很紧,“谢谢,这句话我等了好久,不过总算是等到了!”他疯狂的抱紧我,似乎想要把我镶在他的身体上永不分开,紧到我喘不过气来,紧到我觉得眩晕,他滚烫的唇和我的冰冷形成对比,多残酷的对比......在那一刻我体会到深深地痛的那一刻,我又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也许是对自己说的,也许是对弘时哥哥说的,也许是对宇玦说的,对全天下人说的。听到这句,宇玦将我抱得更近,贴着他滚烫的身体,我觉得自己心里的寒意正在慢慢散去……
我再醒来的时候还很早,天刚蒙蒙亮,我整个人圈在宇玦的怀中,轻轻地我抚摸着他的眉毛,他的鼻尖,他的唇,有着我喜欢的明朗,有着我喜欢的坚毅,帮他掖的被子的时候,我居然还看到他枕边的那块玉佩,那时他十八岁生日那天我送给他的,他居然一直都带在身边!那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是我第一次发现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此刻我竟然很讽刺的觉得我是幸福的,至少我身边的是个爱我的男人,这已经好过很多人了。看着他清秀的面庞,我心里宁静了许多,这个第一眼让我惊艳的男子,这个一直在我身边的男子,这个在天塌下来时帮我撑住的男子,这个给我莫名亲切感的男子,我知道我对他不是爱,更多的是感激,但是现在在我身边的是他,以后在我身边的也是他,我要让他幸福,因为他为我牺牲了太多......我悄悄流出的泪滴在宇玦的肩上,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用力的拥我入怀,温柔的抚摸着我的长发,似乎抱着的是一块玉,生怕碰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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