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也是系铃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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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号楼会议室。
依然是潘一凡主持会议,这次,他的通报更简短:
“……现在,完全可以肯定的是,于津生那天撕了又烧掉的那份东西,就是一封信。这封信,就是他原来的助理小金送进来的。为了送这封信,小金事先还特地买了套崭新的行头穿上——那套新西装是在名牌店买的,为的是进云梦山庄不被阻拦……这是为什么?他本来就常与于津生面对面,为什么还要给他写信?为什么以前不交而偏偏在这一天交?这就涉及到这样一个情况:后来,我们知道,于津生在婚礼举行前夕,将小金‘开’了,所以这信的内容与此有关……请注意,小金他不是自己提出申请,要回家照顾生病的亲属,而是于津生突然要他回去,将他开除了的。于津生为什么这样做,当然另有隐情,于是,不甘心的小金回去了又拐回来,拐回来又亲手交给他而不是寄给他一封信……是求情?求于总再留用他?还是泄愤?现在已经有了当事人,当事人也在我们跟前,这题不难解。小金已经保证了,他说他一定将他这封信的内容,源源本本地回忆起来,再追写一遍……另外,他当然也说到了:他一点也没有料到那天,也就是919那天,于津生后来会有这样的事!他说:‘我要是料到他会这样……天打五雷轰!’他痛哭流涕,几乎说不成话……现在,他坚决要求守护于津生,说于津生要是醒不过来,他也宁愿死!说得很决绝,当然,这一点,我们有办法,也决不会让他发生意外……
再有一件事是:原先在“宏翔”的那个老会计师尤茂昌,我们着人去调查过了,那尤茂昌得了喉癌,晚期的。眼看就不行了。当然,他意识还清楚,尤茂昌他离开“宏翔”,是因为财务进出上的一些事与于津生有矛盾,日积月累,终于爆发。但尤茂昌也没有说于津生如何不好,只是说他不赞成于津生的一些做法,这样下去有危险,劝他不动,只好选择自己离开,这一点,耿烈烈的说法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我们到医院与尤茂昌接触会面时,甚至都没有告诉他关于于津生的情况。
哎,现在,我要跟大家说的是,其实,大家也都知道了。于津生现在的情况如故,既没有出现更理想的状况,也没有朝更坏的方向发展。他的眼睛是睁开了,尽管眼神,不不,像他这样的情况,不能称之为‘眼神’而是……有眼无神,或说是有瞳无神。我说的是那天,小金到于津生的床前时,于津生的双瞳,也有点异样,亮了一下……嘴唇也翕动得更厉害,好像有点知觉……所以,我们正在考虑余小金的要求……”
潘一凡歇了一歇,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
“现在,暂时还没有别的情况,医院方面,会诊的医生们几次商量以后,现在提出了一个方案,有人考虑上海瑞金医院各方面的条件,都比我们这里好,而且专家更多。因此建议将于津生转到那边去继续治疗护理。当然,也有不赞成这样做的,去与不去,各有理由。去与不去,都要征得家属同意,到时候谁作决定,谁跟了去,最后都是要家属同意的……现在,也只能让裴蓓同志来决定了。因为,直系亲属,就是她了……现在我们准备与方方面面的人士进一步会商后,再作决定。现在,这个事,不忙。因为主治医生谢院长说,转移治疗,有利也有弊,他也不主张现在就匆忙实行。当然,如果真去的话,让小金也跟去陪护,那也可以说是在情理中的……对了,有个事,大家可能都不清楚,也就是这次小金回来,才揭了点有关他们家庭情况的“老底”……小金,其实不姓金,他爸入了赘后就改了姓,从根上说,他是姓余,人字下干勾于,虽然他姓余,他爸与于津生夫妻,原本是一家人,是亲姐弟,所以,小金其实既是于津生的亲外甥也是亲侄子!他们是叔伯侄子或者说是姐夫甥舅的关系!”
如果说,潘一凡说的其他事,都没有令大家很意外的话,但在说到小金——其实姓余,余小金是于津生的侄子或者外甥时,真教大家有石破天惊的感觉!
他们怎么会有如此缠绕的家庭关系?难道,这余小金可以成为一个解铃人?
不过细细一想,大家也都释然。领导不是讲过了么?是要注意细节,但有些细节困惑了大家这么长时间,却还是云里雾里。而比起于津生坠楼之谜,相较之下,一切的这些细细碎碎的问题,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果然,潘一凡接着就又拿出了一个褐色皮面的本子,右手掌颇有意味地在上头拍了拍,说:“这是于津生的一个笔记本,耿烈烈在跟我们回忆于津生那段时间的反常行为时提到过……她说,她当时撞见的时候,于津生是将它放在他自己的保险柜里的。可是前些日子,征得有关方面和家属同意,需要核对于津生个人财产方面的资料和和有关信息,我们在许多人在场时,打开了于津生密室的保险柜,却没有耿烈烈说的这个本子。倒是余小金回来——到他原来的住室打开门以后,在他的一个很小的他本来已经清理一空的壁橱的小鞋柜里,发现了这个本子,那上面是挂了道锁,不过是虚挂的,还是余小金自己挂的,所以不经意就打开了……余小金说,他这间小屋,一直是他一个人住的,只除了于总本人偶而来过外,别人从不进来的。他以为他走了,于总会让别人住他这儿,谁知没有,这一点,烈烈也是这么说的,没有于总的命令,不会安排住别人。所以……好,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就不说了,反正,这个本子现在在这里,按说,这个笔记本是个人日记,属于范围,可现在,它既到了外人手里,到了我们这里,里头的内容,也已经无密可保了……昨天,我连夜看了,从头看到尾,觉得这些内容,有助于我们了解于津生的一些心态,当然,也涉及到他与有些人经济交往中的一些细节、还有他的情绪,也涉及到其它一些事,一些人……可是,因为笔记本中不少事写得比较隐晦,有些数字、内容,用的是代号,用几个字省略了比较多的内容。外人看,会觉得很含糊不知就里,这可能是主人有意如此,或者是既自知无庸细述的缘故……所以,关于这个本子,我们还要同知情人,比如他在开头提到的一些人……对,我们要一一与她们交流、交谈,请她们一起来帮我们分析、继续回忆,也许,对进一步解开于津生的919之谜,是会有帮助的……
“哦,关于这个本子这个事,当然,请同志注意,我们现在,还要坚持不随便透露这一原则……”

听到这里,在座的人,又都不约而同的吁出一口长气,这于津生,这919的事,真是一波三折!说到底,这于小金,还真是个不大不小的既系铃又解铃的人呢!
应德润听说关于笔记本的事,已经是很靠后很靠后了。
是在潘一凡先后请过烈烈、裴蓓,甚至宁可也将笔记本过了目的许多天以后,是已经准备让于津生到上海去继续治疗康复;有关部门研究同意让裴蓓和余小金一起陪着出发以后。
应德润现在常常成了“事后诸葛亮”。
一是因为他自己现在已经不是直接管事、抓事的主要领导,更因为这些天因为一乐的事让他又气又忙,弄得晕头转向,他实在无暇他顾。
幸亏天不绝人——幸亏他那天舍了老脸与江日宾明说,江日宾真还算仗义,介绍了他好几个慕名买他书画的主儿。前几天,他又得闻H市的阳县,要在文化广场上建一座巨型文化墙,将阳县的历史用砖雕刻出来,还要请人写一篇《长河赋》,连撰词带书写,不用说,这报酬将极为可观。以前,这样的差使,那怕红包再鼓,应德润是不会想到也不好意思要去“领衔”而作的,但这次,他得到消息后,就毫不犹豫且带着几分毛遂自荐的味道,一口承接下来,一接下来就不无沾沾自喜之意。这几天,就夜以继日地查资料、细斟酌,冥思苦想,以便按期交差。这一忙,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笔记本的事情,是裴蓓先来电话告诉他的——当然,心绪紊乱的裴蓓,也只是大体告诉了他。可是应德润在听说这“大体”以后,还是心里直打鼓!
因为,他听说,这本子里写了不少人,不少他于津生给过“好处”的人,再就是,其它什么的不在帐上的“帐”。这些人,这些帐,有的虽没有直接点出名字,有的没有具体数字,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写的是谁,有的,则可以猜出来……
应德润能不为之心跳吗?而像这样的事,以前,潘一凡可能第一个就拿来向他请教、和他一起研究了,可现在……你看,连裴蓓、烈烈,甚至听说还有宁可,都看过了,研究过了,而他却……
听裴蓓那含糊而又不愿细说的口气,很可能……
你说,他应德润能心安能不烦吗?
你说,他能直接跟潘一凡打电话,问问他,或者就要求对方将这本子也给他看看……这合适吗?这不正好显示你应德润也有什么鬼你心慌么?
当然不合适!这些事,人家没有来给你说,自然有人家的理由,自然有人家的不便。你可不能倚老卖老地什么都像个拄了拐枚可以打龙袍的老臣一样,大摇大摆地进进出出大大咧咧地问这问那管这管那摆老资格,这种最起码的官场规则,你应德润还不懂的话,真是教人笑掉大牙了!
好吧,随它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权当不知道,随它去!
到底是老部下!
应德润的心事,总算还是让踩脚动尾巴的猴子——侯保东感应到了,也是他给解开了。
那天,侯保东特地到书画联谊会来找应德润。要字,又要画,说是为他的新区管委会预备的。虽然不过是秘书带了个长,侯保东也是新官司上任三把火,又忙得脚后跟朝天。
应德润心想:来得正好。说不定猴子他也知道这个笔记本的事?他试试探探地拐弯抹角地刚问了句:保东,没听说那边的事有什么新情况吗?
应德润不说919而说那边的事,侯保东当然一听就明白。
侯保东立即说:有,有,是这,就是这!说着,就把手机掏了出来,的的的点了几点,递到他面前说道:头,你看——
应德润大惑不解,诧异道:“叫我看你的手机干什么?”
侯保东笑笑,神秘地凑近他:“看嘛,看了就知道了。”
应德润眼睛老花,也只是在赋诗写字时才戴花镜,手机那么小的字他怎么能看清楚?便说:“你这猴子也是,明知道我看不清……”
但他还是扫了一扫,他只看了两行就愣住了,这是于津生的那个笔记本!这就是于津生笔记本的内容!
他大惊失色的问:“保东,你这是从哪弄出来的?你怎么把它拍到你的手机里了?!”
“我说我的老首长!看你……倒好像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似的!是于津生的那个笔记本不假,可是,是他潘一凡让我看并且让我回忆核对有关的内容嘛,我又来不及记,当然只好借助于现代武器了……咳,老潘又不是不知道,反正他叮嘱我有关内容不外传就是了,可是你老人家,你难道是‘外’吗?你说?!”
侯保东不慌不忙的说了这一堆话,又煞有介事的说:“这一看不打紧,我前两天还一宿没睡着觉呢,尽在琢磨于津生这本鬼玩艺……你说他这么鬼做的记这些玩意干吗?难道他还想学那些以前的地主老财,要记什么变天帐?这于津生也是,你又不当作家,又不那个啥啥啥的,你送人的东西也好,别人欠了你的也好,弄过就完了,你记那写那干什么?弄得人云山雾罩的,这家伙也是,神神道道,真是怪得出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怪,哪里还能弄出这个919?哎,他这人也是,明明是个人想保密的东西,却在开头写着:为了谁谁谁……应老,你说他神经不神经,有趣不有趣?”
“他写为了谁?”
“这还用说?裴蓓呗,烈烈呗,是的是的,就是有烈烈!而且,最打头的名字你道是谁?”
“谁?”
“她——宁可哇!还说要感谢宁可,是她教会了他这样记东西……你说这家伙怪不怪?”
侯保东只顾自己叨叨的说,只见应德润一声不响的看得好不认真,好不严肃,马上又说:
“应老,我这里记的只是,不不,我拍下的,只是一部份内容,因为我见这笔记本好像撕去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原来撕的还是别人后来撕的,反正那上头,都是些筋筋络络的东西,一概没有年月日……”
“哎,保东,你这手机能不能放我这里一会?让我找着了眼镜,有功夫再仔细看看……或者,保东,干脆你就弄出来一份书面的,不是说这手机里的东西也可以打印出来吗?”
“这?!当然,当然可以……哎,应主席,您老看是看,可别说是我给你提供的,否则……嗯,我说过了,这不过是部份内容……”
猴子没有骗他。虽然是部份内容,但应德润完全可以窥斑知豹。
要没有这点本事,他还叫智多星应德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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