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大捷在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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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大捷送走了金妤母子,欢天喜地一回,忧天愁地一回,急忙忙冥思苦想,慌忙忙绞尽脑汁,竟是整夜未眠!却再思想不出万全之策以求佳人,再不知金妤相中自己没有。
次日起来,只得先行收拾家园,因为金妤竟然害怕除了人以外几乎所有的动物,于是他不得不收拾这些忽然不幸的大小动物们。
小白兔实在很可爱,可爱得大捷爱不释手啊!连月里的嫦娥也要和它相依为命,再想不通金妤会害怕如此可爱的精灵。
小鸭子虽然平淡无奇,也是天地和谐的生灵,大捷眼中的小鸭子很好看,好看得大捷再看不出它可有不好看的行为,以致招来金妤那不幸的害怕,丑小鸭也能变天鹅啊!
所以小鹅儿们简直就是天鹅了!一个比一个美不胜收,美得大捷不仅仅好像是一见倾了心,好像还有着是百看为厌白头偕老的情思。
小母鸡们个个会生蛋,鸡窝里有凤凰,凤凰会飞天!
小牛儿们谁也会耕田,养育了最高级的动物人,滋生了人的文明。
小羊儿们没有谁不值钱,人要牧羊,羊不牧人,萋萋芳草地,与世无争。
小花猫也会捉大老鼠,与人朝夕相伴,奉献了生态平衡。
还有是担着护院重责的小狗崽子们,忠昭日月,义薄云天,没有名垂青史,反而背上了千古骂名,可见是人言不足惧,人心才可怕。
大捷望着满园里撒欢儿的大小动物们,竟是十分辛酸,竟是非常悲凉,又想有人为了美人江山也不爱,为了情人家也不要,为了爱情亲友也不顾,眼前所有的动物们怎比得亲人,怎比得家,怎比得江山!所以他不得不又想通了,只得又为大小动物们思想归宿了。
然而,可怜他再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只得屈尊到了城里,又一路寻到阿爷婆婆和捷妹的小店。
齐家饭馆开张二三年了,也只有二三间店面,小饭店好像阿爷的朴素干净,好像婆婆的洒脱平淡,也好像捷妹的清爽可观,却不像大捷的深沉沉重,也不像大胜的豪爽灿烂。
小店当然也请了几个外人,阿爷懒得记人家的姓名,只叫唤老厨大厨二厨小厨,只叫唤大小伙计,分明一个妇人,他给人家取名花厨,分明二个小丫头,他也叫唤人家是小伙计花伙计,众人不愿变换名字,阿爷就不肯收容,就要断了人家活路!
实际也只有三五个外人,因为阿爷一直梦想着小饭馆有一天会壮大成大饭店,所以从老厨大厨一厨到了七厨八厨九厨,伙计的花样就更多了,连鬼伙计妖伙计的空名号也有了,这才可观。
这阿爷长得也很善良,乍见了长子的慌张模样,却是冷笑一声,道:“听说你就要相亲了,这时候不在家里打点家业,不在家里打扮自己,跑到我们这里闹什么玩!小店可是六亲不认,你就是儿子,吃饭也要拿钱!”
阿爷一直都在痛恨大捷务农为本,嫌弃大捷卖菜为生,所以出言如此不敬。
婆婆也看见了儿子忧愁的模样,说道:“你看你这大半辈子,相亲没有九回也有十回了,见识的姑娘没有十个也有九个了,都说是一回生二回熟,都说是一不作二不休,都说事不过三,可怜你早就熟透了,老姜还怕辣么!老将还怕死么!”
正当青春年纪的小捷妹新从学校出来,坚决不再读书,坚决不走其它阳关道,坚决要作本家小店的小老板,还要将齐家饭馆的招牌换成小齐饭店,这时候听了母亲的话,当然也是哭笑不得,只道:“大捷你不要害怕,媒人说了肯定不是母夜叉,你实在要害怕,就请我护驾,她要欺负你,我就欺负她。”
正好过来玩的兄弟大胜听了这话就笑道:“大哥好兴致,明天就要相亲了,你看你今天还有心思上来玩,你果然不敢见人家,要不要我替你相一回亲,就怕人家看上我了,再不肯见你。”
大捷方道:“我已经相过亲了。”
这四个人皆是吃惊,大胜首先问道:“是不是又吹了?”
婆婆叹道:“我生你这个儿子,原来就相生相克,你克我没有大儿媳大孙子,我克你没有妻和子,可怜我不克小妹和大胜,偏偏要克你,大胜的儿子也有五岁了,小妹也才十四五岁,就有许多媒人问来了,所以你不结婚也罢了,我也不难过。只是你也不要灰心,你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失败,都说失败正好是成功之母,现在你也才三十岁,古时候的人家考官还要考到七十八十岁呢!所以你还有很多机缘,屡战屡败不好,屡败屡战就好,你说是么?”
阿爷这时候却是怒道:“活该你不景气,凡小城的姑娘,有谁肯下嫁给一个卖菜的小子,还是个老小子,这才可怜!从前三十岁就是半生,你已经活了大半辈子,果然不结婚也罢。”
大捷正在说不上话,且听捷妹又道:“你就是再饥不择食,就是再不争气,也不该找一个死了丈夫的人相亲,好歹你也是个没出阁的人,你自己丢人不说,还累着我们现眼了。”
婆婆接道:“正是这话了可恨那媒人竟然好意思上门来说小寡妇,她以为你也是二婚不成!听说这位小寡妇还有个好几岁大的大儿子,这才可怜,你连洞房也没有住过,忽然就有了一个五岁大的儿子,只是想想就教人害怕。”
阿爷狠狠冷笑道:“活该!不长进的东西!没出息的混帐!连带着老儿子的小寡妇也看不上你,可见你真正是该死千百回了。”
捷妹忽又道:“听说媒人也是个小寡妇,也有个四岁大小的女儿,年纪也和那位死了丈夫的人相当,长得也不丑,她怎么不把她自己说给你玩,她自己怎么不和你相一回亲!”
大捷还是说不得,大胜含笑道:“大哥啊!兄弟给你找一个黄花姑娘也容易,只要你不再干那卖菜的营生,不说三十岁,你就是五十岁了,我也保证你能娶到不是寡妇的老婆。”
大捷方才恨道:“你不要说我,你夫妻好像也在干卖菜的勾当。”
大胜道:“我是在城里卖菜,又是城市户口,又有两间门面,还请了两个临时工人,比你又有脸面又清闲又招人喜欢啊!”
大捷实在招架不住了,这时候,媒人就及时来了。
这个媒人含着是媒人一般的微笑,青春未败,风韵犹盛,春来花再放,灿烂更招人,果然不丑,当然可亲。
因为齐家答应的谢媒礼金甚重,所以这个媒人几乎就是搔首弄姿而来,几乎就是春风得意而来。
齐家人再埋怨媒人,这时候也只得好生招待人家,因为家事不外传,因为家风最要紧。
年轻的媒人吃了几口茶,不禁失笑道:“齐大少爷,金家姑娘怎样呢,听说你们提早了两天就见面了,听说还是人家姑娘亲自去你家相了一回亲。”
闻言,大捷立时有了许多精神,简直就是焕然一新了,再没有了憔悴,也再没有忧愁了。
阿爷忍不得,怒道:“好话!我也活了五十几岁,再没有听说小寡妇会变成大姑娘!种田卖菜的齐大少爷,养鸡喂猪的齐大少爷,狗屁!媒人姑娘,您家有没有这样下贱的大少爷?您叫唤他是齐大老爷更好听,叫唤他是齐天大圣更好玩!”
婆婆眼看着实在不像话,只好阻止阿爷再说出些好听的话来。
媒人也没有在意,只是淡然了,且听那大捷欢天喜地道:“再不能好了,我同意婚事,再没有话说,可是她有没有话呢?”
阿爷实在忍不得,又怒道:“我不同意!这可不单是你娶娘子,也是我和你娘找儿媳,还是小妹寻嫂子,你是这家人,就要听这家人的话!”
媒人方才叹一口气,道:“你们根本就没有见过人家,这就死活不同意了,可怜,杀人还要问个明白话呢!小城虽然小,也有一二十万人口,你们就全部见识了不成!连我也死了丈夫,你们看我是凶神还是恶鬼,是灾星还是祸根?”
阿爷白眼道:“你再好,我们再欢喜你,可惜你也看不上齐大少爷。”
婆婆的捷妹实际也很欢喜媒人,大捷大胜也不可能不欢喜媒人,只是媒人没有嫁人的心思罢了,这时候,可惜她还是没有生气,只道:“不是媒人我吹牛,从前我也可能把猪八戒钟馗武大郎之流说是潘安相如子建一类,把母夜叉白骨精东施之类说成西施飞燕昭君一流,可是这一回,我就是再能说,也再说不出人家一分半分的好处来,说是这一个人物,我的意思不说是绝后,也注定是空前的了。我也只是在去年跟了她的哥哥见了她一面,我只有一样感觉,就是冷!冬天秋天春天里见识她也罢了,可怜我分明就是在夏天里见识了人家,因为这样的冷,我不能穿上寒衣,所以我就只好发冷汗,发冷汗也不济的时候,我就发抖。她的哥哥以为我生病了,慌忙要请他的爱人给我瞧病,你们说好玩不好玩?我说医生不能治我的病,他说我就是死了,他的爱人也能让我活转来。”
大捷已是心有灵犀,因为大捷初见金妤,冷倒是不冷,就是惊,合在一处,就是惊冷了。
婆婆和捷妹虽然相信名医的传说,也不相信金妤冷的传说,大胜就更不相信了,阿爷也全然不为媒人连珠的妙语所动,还是坚决不同意。
婆婆心中一动,忽地问道:“大捷,你们是怎样相亲的?又在哪里相亲呢?”
大捷就讲了金妤母子亲临齐家的故事,众人全部傻眼了,连媒人也不知所措了,因为金妤竟然带着儿子去相亲!可怜自己带着女儿去说媒也不好意思呢!
婆婆当时心中又动了一动,忽又道:“按媒人说的情形,昨天我和你们的老姨倒是见了一个人,可是这个人好像不是人,因为这个人也只是个神仙罢了,连我那目空一切不可一世自称是看不见人的老妹妹也看傻眼了。所以我也说不好是真见了这个人呢,还是作了一回毫无来由的白日梦。”
媒人实在不耐烦,道:“你们再说罢,我可是懒得再见你们,大捷已经见过人家了,我得回家和我的姑娘玩去。实说了罢,金家没有人请我作媒,金妤根本就不会给我媒礼钱,也只是我多管闲事罢了,所以连你们的钱我也不要了。”
媒人要去,大捷慌忙请她吃了饭去,媒人又叹了口气,道:“看见你的娘老子和你的妹妹了,我好像就吃饱喝足了。”
媒人很潇洒地别去后,大捷就好歹请求家人们先见识金妤后再说狠话不迟。可叹这家人再强横,到底还是同意了。
大捷心中也一动,又向家人讲了家中大小动物们也害怕金妤的传说,非人的动物们未见金妤就害怕得纷纷回避,几乎就是神话故事了,这四个人以为大捷疯了。
大捷也叹一口气,方才又说了金妤实在也害怕动物的好话,阿爷听见如此传说,脸也气歪了。捷妹道:“这是什么意思?你自己生养的那些小动物,连我也爱成什么似的,怎么会有人害怕!”

大胜笑道:“只要想着这些可爱的小动物随时可能变成美味佳肴,连我也不好意思害怕了,连我也想生养它们了。”
婆婆道:“你说动物怕金妤,又说金妤怕动物,究竟是谁怕谁了呢?连我也糊涂了,好人怕坏人,坏人也会怕好人不成!”
大捷轻轻叹息一声,眼见父母兄弟全是指望不上了,就将全部希望放在了捷妹身上,正要再说话的时候,大胜的妻子小双跑着来了,满面悲伤,满腔悲痛,向家人报告了齐姑的惨祸。
原来齐姑正是阿爷的妹妹!
当时众人且听小双艰难道:“我的妈妈在医院看见了姑姑,听说是小仪老师惹的祸,小仪老师的丈夫病倒了,她就只好替丈夫开车送货,想不到小仪老师的丈夫生病了,他的车子好像也生病了,跑起来就停不住了,眼看就要撞倒许多人的时候,姑姑和她的朋友就不自量力地冲上去救人,更想不到小仪老师在一瞬间让车子改变了方向,没有撞倒别人,却撞坏了姑姑和姑姑的朋友!我的妈妈也看见了小仪老师,这三个人还在医院昏睡着,医院原来说三个人全部活不得了,妈妈不相信,哭求小鱼大夫救姑姑,医院不肯,因为小鱼大夫不是外科大夫,妈妈和很多人苦苦哀求,小鱼大夫同意了救人,医院也只好破例,所以现在小鱼大夫正在救姑姑。”
小双说完了这些话,方才发现眼前只有捷妹一个人了。
因为小双第一句话出口,大捷就最先跑去望齐姑了,竟然忘了阿爷和婆婆!小双说到一半的时候,大胜也慌忙跑向岳母所在的医院,好在大胜是领着阿爷婆婆去的,可是他竟然也忘了带上妻子。
当时小双看见捷妹不仅仅没有去医院的意思,好像连悲哀的意思也没有,忍不得泣道:“小妹,姑姑流了很多血!”
捷妹一呆,道:“这个姑姑实在淘气,竟敢跑去撞车玩!”
小双恨道:“小妹,姑姑还在流血!”
捷妹一怔,道:“这个姑姑实在厉害,连车也撞她不死!”
小双怒道:“小妹,姑姑就要死了!”
捷妹方才看着小双,方才又道:“你不要哭,都说小鱼大夫是神医,连死人也能救活,姑姑还没有死呢!小鱼大夫肯定会治好姑姑。”
小双说不得,也不顾捷妹了,也没有看见捷妹回转身已是泪流满面的好模样,只身赶去医院了。
晚时,齐家人方才回来了。可叹舅母简直就是神医,又救了整整儿三个人的命!风筝胳膊腿儿齐全,齐姑虽然也没有少胳膊腿儿,却是不能走路了,最惨的是仪南,仅仅只能活着了。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整个事故中间,好像没有人想起金妤也是当事人,也好像根本没有人认得金妤!
数日后,大捷不再为齐姑悲伤的时候,又想起了自己的相思,且哄着捷妹到乡下的家来。
捷妹看着乡下的老家,老家破败之余,倒也古朴,古朴之上,竟然庄严!庄严之后,竟是凄凉!破败无处不在,古朴若即若离,庄严似有若无,唯有那好大一片的凄凉挥之不去。
捷妹定定地看着这般厚重得几乎是无与伦比的凄凉,年少的捷妹自也凄凉,只想再从这等凄凉之上看出些欢喜来,然而,除了童年时代苦难的回忆,捷妹再没有看见一星半点欢喜的意思,好像世上根本就没有欢喜。
捷妹轻叹一声了,方才又看着满园里正在玩笑正在欢喜的大小动物们,忽然她就不凄凉了,忽然她就好像看见欢喜了,却又再说不出是何等境界来。
正是这些鲜活如人的大小动物们,也多半是为大胜夫妻店里生养的好菜,小半是为捷妹店里生养的好菜。
捷妹当时又想了一想,道:“果然那金妤是个天神仙,果然我又万一看上眼了,你又情有独钟认定她了,这些从来就吉祥又苦命的小东西么,捷妹自有安排,一定不让它们无家可归,就是你的婚事,祖上和爹娘想也不能怎样为难你。”
可叹这个捷妹从小就十分机灵,从来就非常能干,那份不可多得的天然知识,每让齐祖阿爷婆婆齐姑老姨感念不已,只恨大捷大胜再不能比,皆因捷妹自己不欢喜读书的古怪意思,所以没有上高中再读书。
大捷这时听见捷妹这样说法,就如释重负了,最要紧是捷妹只怕能感动金妤也未可知,忽又道:“听说小妹从来没有学会嫉妒,果然见识了她,只怕小妹就学会嫉妒了。”
捷妹惑然道:“我要嫉妒谁?”
因为捷妹也有十五岁了,果然没有学会嫉妒,也正是她非常的品格罢了,且看大捷眉飞色舞一阵,自我陶醉一番,方才道:“我和大胜的老妹妹啊!也算是有模有样大模大样的好人了,可是再不敢和你将来的嫂子比,也只怪小妹生不逢时,偏偏遇上了金妤,既生金妤,何生小妹?天乎人乎?”
捷妹淡淡道:“听说女大十八变。”
大捷好笑道:“万变不离其宗,孙行者就是变死了,也只能埋在如来佛手上。”
捷妹冷冷道:“你说。”
大捷已是神往了,道:“想小妹也听说过这几句话: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hu而不能寒,疾雷破山而不能伤,飘风振海而不能惊。”
捷妹道:“听说她害怕小动物。”
大捷含笑道:“智慧的妹妹,大勇若怯,大智若愚,精灵的妹妹,只有神仙一流的人物,才会害怕凡人不害怕的东西,你说是么?”
捷妹道:“除了神人,还有白痴。”
大捷嗔道:“小妹果然就学会嫉妒了,这才好玩!好像也不是金妤害怕动物,好像正是动物害怕金妤,都说人怕虎,谁知虎也怕人,都怨虎吃人,谁怪人吃虎。而且,金妤这样的害怕好像也不是害怕,好像也仅仅是不屑理会罢了,也只是不想看见罢了,正是身为万物之灵人的豪华气派,身为万物之尊者的王家风范,天下人人好像全部是万物之上的人,然而,很多人没有这样的精神,金妤独有了,而且好像是最大的气派,好像是最高的风范!所以我一见钟情了,所以我情心一片磁性石,不指南方不止休,所以我要把相思向天求,不怕相思付东流。”
捷妹因为实在没有妒嫉,所以还是没有生气,只道:“你我也是万物之灵,也是万物之尊,你说她显现了这样的高贵,你和我也只是不屑显现出来罢了,所以你还是不会说话。”
大捷哪里服气,道:“她就是比小妹好,她没有显现这样的高贵,很多人也看不见她这样的高贵,好像也只有我才能看见这样的高贵。”
捷妹失笑道:“你不要和我争,我先见识了这个人,你再说这话罢。”
大捷说不得。
大捷使出了浑身解数,苦口婆心,花言巧语,三到媒人家,三请媒人驾。
媒人原来也是个古怪的人,几乎不让别人到自家玩,所以大捷奋斗了三天,最后因为有捷妹相助,方才重新请出媒人来。
媒人果然光临齐家了,这回却是面色很不好看的媒人,而且媒人黯然无光,几乎就没有姿色了,只是淡淡道:“齐大少爷,齐大小姐,金妤没有同意这门亲。”
闻言,大捷满身冰凉,满心绝望,呆若木鸡,作声不得。
捷妹冷笑道:“就凭她是个死了丈夫的人,果然就不同意了?”
媒人看着是小小的捷妹,也是轻低一声冷笑,笑得捷妹好像也冰凉了,冰凉之后,就是茫然了,且听媒人冰凉道:“金妤也没有不同意。”
大捷方才回过神来,慌忙又问道:“好媒人,梅大姐,梅祖宗!您您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媒人叹道:“金妤正在犹豫。”
大捷方才又看见了希望的光芒,就再请教传说中金妤的故事,媒人实在不肯详说,因为她也不晓得许多故事,只是十分悲凉,大捷不断纠缠,媒人方才说道:“也许我不应该作媒,不应该多管闲事,为别人作媒也罢了,管别人的闲事也罢了,千不该为她作媒,万不该管人家闲事。金妤除了害怕几乎所有的动物,好像就最欢喜鱼。”
捷妹吃惊道:“鱼也好像是小动物呀!”
媒人道:“在金妤眼里,鱼好像就不是动物了,在金妤眼里,鱼好像就不是鱼了。”
捷妹很是茫然,大捷连忙道:“这个也不难,凭她要吃多少鱼,大捷也有鱼。”
媒人淡淡道:“她好像不吃鱼。”
大捷听说这话又不知所措了,捷妹道:“在她眼里鱼不是鱼,鱼就是人不成!她欢喜鱼,却又不欢喜吃鱼,除了酸秀才假斯文矫揉造作的说法,再没有好话,这倒也有趣。”
媒人还是淡淡的口气,道:“金妤自己是个不想动的人,可是全部动物几乎全部要动,动物就是动之物也,所以金妤不欢喜动物。因为她以为活动着的动物实在可怕,生也可怕,死也可怕,不像山石没有生,不像士地不会死,所以金妤要害怕动物,唯有鱼除外,也仅仅是平常的喜好罢了。她也不是不吃鱼,她也曾吃过鱼,却说鱼很不好吃,可是她说鲜活着的鱼实在很好看,就是中看不中用的意思了,说鱼既然好看,鱼就不好吃了,所以别的动物虽然不好看,却很好吃。而且,她又说是从来也没有见过会哭的鱼,想来皆因是她自己从来也不会哭,也不知她出世的时候哭了没有,所以她和鱼好像就是知音的意思了,所以她平生第一好,就是看鱼。”
听了这些话,捷妹也默然了。
大捷好生谢了媒人,就请捷妹安置家中所有不幸的小动物们。
捷妹上老姨家来,齐祖和老姨住着,齐祖也是个古怪人,竟然不和儿女住在城里,竟然只和儿媳的妹妹住在乡下,实在稀罕!
捷妹说服了二人收留大捷的大小动物们,又让店里的小伙计住到乡下来照着这些动物,因为齐祖老姨一直很欢喜捷妹,可惜捷妹不肯在乡下玩,所以二人看见年少的小伙计了,也好像是看见捷妹了,阿爷婆婆虽然生气,也不好意思和女儿闹。
可怜,大捷生平也有一好,就是酷爱这些相依为命许多年的动物,当时只见他和它们竟然是难舍难分,竟然是生离死别!
捷妹也十分不忍心,只道:“这些不幸的动物也只是搬家住罢了,还是你的小宝贝们,你要看它们也容易,咱娘的妹妹根本不会杀生,咱爹的娘又十分欢喜它们,想也不会欺负它们,只是你付出的代价实在不小。”
大捷默然一会,忽道:“可是我能不能高攀上金妤呢!”
捷妹呆了一呆,道:“你很有侍候鱼的功夫,只怕金妤一迷糊,你也就高攀上了。”
大捷还是不放心,却也再说不得,千万回请小伙计照好所有的动物,方才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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