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好人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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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年轻人活过来了,可是金妤母子却活不得了。
母子二人也才进了医院就让医院的人们包围了,这才可怜!
听说母子二人和病人竟然是非亲非故萍水相逢,没心没肺所以无情无义的医院竟然激动不已了!不仅仅逼着金妤补上大额手术费,还要哄着金妤承认是自己杀伤了病人,一面还要请公安局的同志过来助着金妤母子承认所犯下的弥天大罪,一面还要开导金妤最好是自觉地和公安局的同志见面合作,主动供出同谋,供出其余不为人知不可告人的滔天罪行,警告金妤不要企图瞒天过海侥幸偷生,教育金妤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因为屈打成招也是招,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于是,金妤就不幸地想不开了,想不开她就只好旁若无人地发呆了,先还一言不发地听些人言鬼话,后来就懒得听见了。
可叹,原来病人是没有生理的了,人民医院奇迹般地将病人活活地从鬼门关拖了回来,所以整个医院正在振奋不已,所有的白衣天使正在不已振奋!
公安同志很快就来了,公安同志贵姓秦,大名小苗。
小苗也很年轻,好像还很英俊,风华正茂,威风凛凛!望见了这母子二人的形容,小苗也如同医院许多的人们一样,根本没有感觉冷的意思,根本就是没有感觉,年轻又可观的小苗只是作梦也想不到这母子二人会犯罪罢了。
金妤一直没有说话,不幸的是,医院的人们很想和她说话,小苗也很想请她看见自己。
可叹是从来就很害怕公安同志的小路展示了非凡的本领,拚着小命儿抵挡着穷凶极恶的白衣天使们,忍着惊恐对抗着武装到牙齿的小苗,一面护着是正在不幸的金妤,一面悲声叫唤道:“妈妈不要害怕!咱家舅母就是个医生啊!”
小路诚孝所至,唤醒了不可救药的金妤,救回了奄奄一息的金妤。
小路怒道:“要钱也该让我们找家人,去牢房住也要让我们见亲人,妈妈不要害怕,舅母比他们还要凶!”
医院同意了,小苗也同意了,可是糊涂的金妤哪里记得亲人的电话呢!还是年轻的小路说出了舅母的芳名,可叹这芳名好像不仅仅是芳名,简直就是大名!不仅仅是在这里的医院,就是在整个小城,如此大名也几乎是家喻户晓,几乎是有口皆碑!
医院的人们方才有心有肺了,方才不再无情无义了,主动供出了舅母家的电话号。
于是,金妤就找着了舅母那杰出的声音,声音在耳响,恍如隔世长!
金妤让儿子扶着,也只好说了一二句话,话道:“小鱼大夫,我母子正在医院,请你快些来救命!”
杰出的医生舅母听了电话,一面震惊,一面大悲,急忙通知老舅,老舅来不及惊恐,来不及悲伤,也来不及再知会金妤和自己的父亲大喜,夫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果然救出了正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母子二人。但见大小二人没有缺胳膊断腿儿还是好模好样儿的时候,夫妻二人方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医院证实了舅母就是当今小城年轻的名医,又喜又惊,又羞又惭,方才不仅仅有情有义了,还好像是多情多义了,反而向金妤小路赔不是了。
真相终于白,是非分明快!
然而,小苗忽然发作了,竟然不相信舅母是医生,说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医生,说这样好看的医生怎么会是医生!
老舅望着年轻美貌的妻子,好像也糊涂了,好像也不敢相信妻子是名医了。
那小苗又说病人还在昏迷,说金妤尚有犯罪嫌疑,可叹是舅母也糊涂了,连蚂蚁也踩不死的金妤啊!竟然有力气杀伤人!实在好玩!
老舅回过神来,请小苗先查病人是何方神圣,是小小蚂蚁呢,还是大象!小苗不肯,竟然又无理取闹,替医院逼金妤先出治伤费。医院迫于小苗贵重得可怕的身份,实在无可奈何。
可是舅母根本不同意替别人交钱,妇唱夫随惯了的老舅也根本不想作好事,更不想劝金妤好人好事作到底,送人送佛送上西,医院好心打折优惠,夫妻也不领情。
医院无法子,承认是金妤母子作好事救人了,请舅母代为保证,待找到病人家属再理论,舅母无动于衷,只顾着和金妤叙话了,在金妤眼前,连老舅也根本不屑理会公安同志。
小苗正在呆呆地把眼儿望着始终从容的金妤。
医院终于不敢难为舅母,同意了舅母带人走,不幸的是,好像正在心血来潮的小苗很想为难金妤,所以就想请金妤去公安局玩,说话十分强硬,坚持不放金妤走人,坚决要一文不名的金妤变出些钱来。
舅母见小苗实在强横,竟然说是要报警,连小路也哭笑不得,因为小苗好像就是警察,怎能报警呢!舅母看了小苗一看,忽然就好笑了,忽然就想看金妤的笑话了。
可怜金妤这时候已然极累了,张开来是非常微弱的声音,道:“好嫂子,就算是我借你的钱,你就不要和他们玩了。”
舅母闻言,忽地一激灵,轻声道:“姑娘,那个人是不是你们令早出去相亲相见的人?”
老舅听见了,忍不得接口道:“从来只听说有英雄爱救美,哪里有美人能救英雄!这样的英雄还怎能是英雄!这样的人又哪里配和咱家妹妹相亲!”
小路也接口道:“哪里是英雄!谁知那个可怜人是不是好人呢!”
舅母吃惊道:“你们连坏人也要救!”
老舅白眼道:“坏人生病了,你治不治!”
舅母怒道:“我是个好人,怎能救坏人!”
老舅赔笑道:“坏人就是坏了的人,你治好了坏人,坏人就变成好人了,所以坏人也只是病人罢了。”
几个人正在如此好兴致地争议着的时候,小苗再也忍不得,忽然又发话了,道:“你们先交了钱,就不麻烦这位姑娘去公安局玩了。”
舅母淡淡道:“这位姑娘早就结了婚,早就生了儿子,所以这位姑娘好像不是姑娘了。”
小苗呆了一呆,又道:“公安局只找这位大姐说话,不管这位大姐的丈夫和儿子。”
金妤仍然没有说话,老舅也淡淡道:“实在对不起,这位大姐害怕公安局。”
小苗连忙道:“请她不要害怕,我有枪。”
老舅吃惊地看着年轻的小苗,小苗红了脸,说不得话,舅母冷冷道:“你有枪,我有刀!”
舅母腰间果然有刀,这时候亮出来是狭长的刀。
医院的人们吓坏了,作梦也想不到舅母竟然带着刀来救金妤母子!
精彩无比的刀,好比舅母的无经精彩!
实际也不是舅母常用的手术刀,因为她欢喜玩刀,她的病人就买了宝刀送恩人,红缎子刀衣红如血,好像刀未杀人已见血了。
可叹,老舅也想不到爱人会提捉刀来玩,当时也吓得不轻,慌忙捉着爱人和爱人的刀,艰难道:“爱人,太太,刀再厉害,也比不过人家的枪啊!”
舅母淡淡道:“枪活人,刀杀人。”
小苗也吓呆了,当然不敢拔枪,实际他也没有枪,再不想如花似玉的舅母竟然爱玩刀!
这时候,主治医生报告说病人醒了,可是病人也根本不想说钱的话,连他自己是谁也不想说,只要见救命的大恩人。
可叹是小苗但见人家金妤母子没有了害人的嫌疑,仍然没有死心。
金妤只好再请儿子陪同前往见病人。老舅不放心,舅母也不放心,金妤又不要二人陪同,才活过来就忘了恩人的意思,可是小苗竟然也不放心,舅母吃惊道:“公安同志还想作什么?”
医院领导慌忙道:“公安领导没有作什么,小鱼大夫千万不要玩刀了,他肯定没有生病,肯定没有受伤,再不敢劳您给他动手术。”
舅母怒道:“公安同志怎么还不滚!”
小苗忽然又红了脸,再没有了公安同志的威严,再没有了心血来潮,也想不起处理病人遇难事件,也想不起究问舅母非法带刀的动机,只是望着金妤发呆。
舅母收刀后,方才看见小苗不仅仅是个年轻的公安同志,好像还很不丑,好像还很多情!不觉叹一口气,且让母子二人去见病人,自己和老舅也等候在外。
金妤领着小路到了病房,也才见上病人,金妤就问道:“你有钱没有?”
病人大大地生气了,道:“好姑娘,您还没有先问我的死活,就先要钱了么?”
金妤只好叹道:“你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小路只好又为母亲绝顶如此的糊涂害羞了,如此绝顶糊涂的金妤正在惑然,且听病人发作道:“姑娘,您看咱们在人间还是在鬼门关说话玩?”
眼见是筋疲力竭的金妤,可怜她连坐着也苦累不堪了,连说话也不胜苦累了,小路实在心疼金妤,当然地吼道:“不要脸!谁要你的臭钱!你快些让你家的活人送钱来,先给可恶的医院,再给可怕的公安局,才好让我娘儿平安回家!”

小路小呵!所以小路的吼声也就是叫唤声,病人方才又呆呆地看着小路,看到好处,竟然也有了好笑的意思,忽道:“姑娘,这个小人儿是谁家的小姑娘?这个小人儿也是我的大恩人么?这可真好玩!”
小路怒道:“这里没有姑娘,这里只有我和我的妈妈,你看你个糊涂鬼!你这个东西真是不晓得死活了,在人间也会说鬼话,鬼也会放屁,这才好玩!”
病人想了一想,却是分明了,也叹了口气,又问道:“糊涂的女恩人,这个男扮女装的小人儿几岁了?怎么会说大人话!”
金妤默然。
病人忽地悠然了,又看了小巧的小路一看,忍着笑道:“二位恩人啊!果然是天大的好人,我的身上果然有钱,而且好像有许多钱!感谢糊涂的恩人,要是恩人先看见我的钱了,肯定不会救我了;恩人要是不糊涂,现在就是万元户了,实在可惜!我的大恩人是个傻子,我的小恩人是个呆子,果然好玩!”
金妤依然从容,小路也不屑理会。
病人自觉无趣,就请护士取来了自己的白毛大领衣,当场展示了藏在衣裳里的钱。
不仅仅是小路生平没有见识过这么多的钱,小护士也是平生第一回开了眼,兀是呆若木鸡,好像也在后悔没有早些发现这么多的钱。
病人又请医院当家的院长,正好回来的院长正巧认得病人,证实了病人也不是坏人,当然也认得病人的钱,所以说是天大的误会,一面说着好话,一面和病人亲热不已,一面还非常感谢金妤母子,要病人也用钱来重谢恩人,若非大小恩人及时送病人来,病人断不能活,早见鬼去了,都说施恩望报非君子,然而,知恩不报是小人哪!
病人好容易从院长的亲热中间挣扎出来,方才发现金妤和小路已然消失了,病人方才疑惑不解了,疑惑是自己果然活见鬼了。
然而,病人很温暖,因为病人不仅仅看见了非同凡响的小路,而且还望见了金妤的不同凡响,所以病人还很幸福,幸福得不知所措,温暖得不知所以。
这里小苗竟然还赖着不走,竟然又说是要护送金妤母子回家!舅母实在忍无可忍,只想再拔刀玩,老舅也不知所措,连医院也大惑不解,因为小苗的言行实在有些不正常。
小路道:“我们原来真是迷路了,你怎么晓得?可是现在我们有亲人了,再用不上警察叔叔多管闲事。”
老舅瞪着小路,忽然发作道:“说什么狗屁叔叔!老子才是你的叔叔!你看你个糊涂虫!”
小路忍气吞声。小苗很不好意思,且随众人恭送这几个人出来,金妤方才吃惊地看见天黑了。小苗果然就跟上了,只是这几个人再不晓得罢了。
当时天色已晚,只可怜,春天再美好,也变成黑暗了,然而,黑暗的春天依然美,依然有万丈光辉。
舅母让老舅回家侍候两个儿子用饭歇息,自己亲送母子二人回来。
大喜正在家里乱转,活像热锅里的蚂蚁,见了女儿方才安定了。
舅母也饿慌了,众人且围桌用饭。可怜金妤累狠了些,竟然吃不下饭!兀是瞪着饭发呆!
舅母心中一动,亲自端来了一小杯水,亲自侍候金妤用如此水,金妤喝完了水,也不晓得是酒水。大喜狠狠瞪着如花美艳的儿媳,舅母不理会他,向着金妤含笑道:“姑娘,快用些菜!”
可叹金妤果然有了胃口,果然就吃菜,大喜目瞪口呆,动也动不得了,作梦也想不到美酒会有这样的好处。
那金妤忽然看着小路,大喜也发现外孙子的小红帽子不见了,小路也不晓得自己头上几时没有了帽子,可是大喜又发现金妤的红花帽子也没有了。
舅母好笑道:“爹不要害怕,又不是头不见了,花帽子值钱?命值钱?”
大喜说不得。
然而,金妤看见了别的东西,可叹小路身上还背着人家的黑皮小背包,金妤当时合了些酒意,好像就醉了,只道:“小路儿子,你好像偷了人家的东西,你看你个小东西!爹,这可怎么办呀?”
小路方才知觉了,慌忙取下小背包来。大喜好奇,接了包来瞧,发现包里全是钱,于是他不得不又动不得了。
舅母也吃惊道:“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小路,宝贝,你可真是个宝贝!你才几岁就学会作小偷了!你偷了这么多钱,再不是小偷,简直就是大盗了!天啊!”
大喜瞪着金妤,道:“儿啊!你们今天干了些什么好事?快些说给我听,我就爱听你的故事。”
金妤哪里肯讲故事,舅母好笑道:“你的姑娘也没有干好事,也只是领着你的外孙子去相了一回亲,有没有相中人家,我就不晓得了。”
大喜震然,惊恐道:“齐家送了这么多钱!想要买我的姑娘不成!儿啊!你你又要嫁人了么?”
大喜已是悲凉,舅母也忧伤了,金妤说不得,小路只好演讲了钱的故事。
大喜不再悲凉了,也为这些钱发愁。小路忽然笑道:“外爷老说好人有好报,我一直也不相信,不想今天就报到我娘儿身上了。”
金妤叹息一声,舅母也叹一口气,忽又问道:“姑娘,还要不要吃些水?”
金妤道:“要的。”
大喜想要阴止舅母,却是力不从心,又不好向金妤说破,只得眼睁睁看着舅母侍候金妤喝了许多水,一杯一杯水,一杯一杯酒不醉。
神奇的是,金妤竟然没有醉!
大喜又呆了,连舅母也吓坏了,瞪着从容始终的金妤道:“姑娘,这水有意思没有?”
金妤一怔,道:“水就是水,怎么会有意思!”
舅母艰难道:“你你还要不要喝水?”
金妤道:“我不渴了,不喝也罢。”
舅母说不得,小路皱眉道:“妈妈,你吃的水不像是水,我也闻出来了。”
金妤看着舅母,淡淡道:“我身上的钱没有了,手表也没有了,连帽子也丢了,真丢人!我也实在累了,所以我想洗一洗就睡了。”
大喜慌忙叫唤道:“儿啊!可是这些钱给谁呢?”
金妤懒得再说钱,顾自离席了。舅母也无可奈何,道:“公公,你说怎么处置这些钱?”
大喜道:“你还送回去罢。”
舅母登时就跳了起来,叫唤道:“我们救了他的命,还要送钱给他,傻啊!”
小路也哭笑不得,道:“舅母,不是送钱给他,原来就是他的钱。”
舅母白眼道:“那就是他送你娘儿的钱了,你娘儿不要,就送给我,你们救了他的命,我好像又救了你们的命,我不要钱,谁要钱!”
小路说不得,大喜吃惊地瞪着很不丑的舅母,喃喃道:“小鱼大夫,小恩儿媳,义女儿,原来你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么?传说你从不收受病人的钱财,传说你不仅仅医术精湛,无人能比,而且你医德高尚,无人可及,原来全是谣传!”
舅母气坏了,怒道:“你想不想分些钱?”
大喜也气坏了,怒道:“分就分!”
舅母道:“怎么分?”
大喜吼道:“不孝子!你还想多分不成!”
小路慌忙道:“分不得呀!公安局查出来了不得了,外爷会坐牢,舅母也不能逃,就是公安局查不出来,外爷也败坏了妈妈的大名声,舅母也败坏了妈妈的好门风,我们家出了这样的丑事,妈妈会害羞,更不敢见人了,我们家有了这样的丑人,连我也不好意思出门了呀!”
大喜呆呆地看着小路,舅母也怔怔地看着小路。小路忽然又害怕了,因为连椅面上那一大堆钱好像也正在不怀好意地看着小路,所以他慌忙说是吃好了,慌忙放下了筷子,慌忙去寻金妤说话了。
次日,因为舅母也不肯说钱的话了,大喜不得不请儿子过来处置这许多的钱。老舅也不肯亲自送钱给病人,却也同意将钱送到公安局。眼见老舅拿了钱出去了,大喜方才放心。
这时候,金妤还在睡着,和她同睡一梦的舅母早去医院了,可叹金妤这一睡,一直睡到了午时,好在大喜亲自替女儿向单位再请了一天假。
金妤起来了,用罢了午饭,就说是要独自出去转转,小路害怕金妤会迷路,大喜害怕金妤会碰上坏人。
金妤向祖孙二人保证不会迷路,保证不会遇上坏人,保证迷路了就回家,遇上了坏人也不和坏人作对,三十六计逃回家,大喜方才同意了,小路根本不相信金妤的三大保证,奈何他实在太小了些,小人怎能左右大人呢!实际也是想和母亲出去玩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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