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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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走出去,好心地替他们关好门。
无论他们后来打算怎样,都已不是我能干预的事情了。这种事情,我只能起个头,接下去,就得看他们的“觉悟”了。
更何况,我自己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他们的事,就交由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面朝庭院,闭上眼,深吸了口室外温暖的充满阳光味道的空气,心中涌上的,是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支撑我十多年的复仇,竟以这种方式收场,是我始料未及的。
但事情,却并未就此完结。
也许没有失去亲人的切骨之痛,我可以不去计较万俟夕曾做过什么,轻易地留下他的性命,甚至于继续保留他的盟主之位——当然了,前提是师父同意,且今后他不再与我敌对。但对其他人而言,这是远远不够的。的75
无论十八年前的阴谋,他是主谋也好,是从犯也罢,甚至于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刽子手,他都参与了那般血腥的杀戮,万千生命的消逝、万千家庭的破碎都与他有着脱不开的关联。那些因他而成为孤寡的人,会放过他吗?
旁人我不管,但我的人我可不能不管。
欧阳睿…全家被灭门,稚龄少儿一夜之间从尊贵的武林盟主之子沦为无人问津的孤儿,居所尽毁,衣食堪虞,无奈只得寄居仇人家中,时时事事压抑自己,虎**之中,惟有身旁老仆可信…
唐勋奇…幼年突逢巨变,艰难度日竟至奄奄一息的地步,与母亲相依为命,多年孤苦,皆因其父唐寰力量不够无法正面抵抗万俟夕,无奈之下只能忍痛故意舍弃他们…
温儒…世人只知今日佑鹰帮太子爷如何风光,又有谁记得当初身无长物的温佑鹰带着幼子反出擎天堡之初,父子二人在万俟夕压力之下怎样艰难地开创事业。母早丧,父又忙,温儒又何尝得到过寻常百姓之家最普通的天伦之乐?
严寒…父亲被杀,母亲劳累含恨而终,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年,却还要肩负妹妹的生计,背负着“血莲邪教余孽”的污名,连父亲之名都不敢宣之于口,武功不足以复仇,就只能躲躲藏藏地过活…
这些年来累积的这些仇恨,根本无法轻描淡写地一笔抹煞,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万俟夕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如此良机,岂能错过?
“怎么样了?”
一声询问打断我的思绪,睁开眼,面前的是唐勋奇放大的紧张的脸。
再一定神,越过他的肩膀向后看去,在重重叠叠的雾隐阁特色设计的飘逸服饰之中,竟还有一片全然的黑色——那是万俟夕的“黑羽”!他们竟然还没有走?!
顺着我的目光,唐勋奇也看到了他们,在我开口之前,撇嘴道:“我可没有为难他们。”很有申辩的味道,“是他们自己不肯走的!”眼底,满是渴求信任的殷切。
我信!
别看唐勋奇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老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全然不顾旁人的感受,但他决不是阳奉阴违的人,如果真是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就算遭到胁迫,他也绝对不会答应。
欧阳睿踱了过来:“想不到万俟夕那样的人,也有肯为他忠心效力的死士。”言辞之中,颇有感叹。
这些人都知道,这是我和万俟夕对峙谈判之刻,一旦谈判破裂,较为弱势那一方必是覆灭的下场。就目前形势而言,我比万俟夕略胜一筹,在我雾隐阁高手的重重包围之下,这些“黑羽”们断无全身而退之理。好不容易得到我亲口许诺的放他们离去,即使将信将疑,也该尽速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但他们却不顾自身的安危,选择留了下来。那一双双焦急的眼,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对万俟夕未来命途的关切,这危急时刻的不离不弃,才是真正的忠心!
拨开那层仇恨的面纱,无可否认,万俟夕在为人处事方面,比师父更进一层。
我虽然没有见过当初师父执掌擎天堡的情形,而我所见到的他,是一个除了切身之事和关心之人,其他一概不理的人,即使在就任雾隐阁阁主之时,阁中事务也是尽可能的丢给我处理。也许,这是他劫难过后,不愿意再理俗事纷扰的自闭之举,但更大的可能,是他个性使然。
他本就不善与人交流,尤其是面对不熟悉的人,他根本连话都不想说。雾隐阁中都是些十几二十岁的新秀,之与他,更无一人可交心。人人敬畏他阁主之尊,当然不敢贸然上前和他攀谈,不喜欢主动的师父也不肯迈出第一步,久而久之,彼此之间就会形成一道无形的隔阂。师父心里也知道,也为此感到忧虑,但他却从不曾想过如何主动去化解,只会一味的回避,到最后,干脆把阁主之位丢给我,迁到偏远的阁中一隅居住。
如果当初师父执掌擎天堡的状况也与之类似,那么不难想象,师父能得到的忠心贴心之人,不过两三个而已,应该,就是“狮鹰虎豹”那四大家将吧。以我对师父的了解,他除了不善经营人际关系之外,对账目金融等等帮派的经济支柱几乎一窍不通,想来当初擎天堡辖下产业,必是那四大家将帮忙打理的。唉,也真多亏了他们四个,若没有他们,当初的擎天堡也不能成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门派。但相形之下,万俟夕却在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可媲美四大家将的家臣辅佐下,将擎天堡推上了前所未有的武林独尊的高位…

这是一个值得让人深思的问题,就今日的情形来看,万俟夕的成功,只怕和他的用人之道大有关联。
作为孪生兄弟,师父和万俟夕,在某些方面,还是很相像的。比如,万俟夕不相信任何人,许多事情,连枕边人都要隐瞒;而师父…即使是旧识故交,师父也要试探考验一段时间,才能安心回到往日相交之态。
但他们毕竟是不同的个体,有着许多的差异。同样是不十分相信的人,万俟夕就敢大胆起用,甚至于委以重任,对于人才,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收为己用。这点,可从他千方百计地想要与欧阳睿结亲可见一斑;但师父对于不相信的人,根本连理都不会理,更谈不上什么知人善任了。
如果师父只是个普通的武者,他拥有高强武艺便已足够,但作为一个领导者,无法正确合理地安排属下,则是致命的弱点。
也许很多人会不齿万俟夕的表里不一,认为他虚伪做作,所谓“忠心的属下”,不过是收买人心的结果。
但这“虚伪做作”和“收买人心”,又何尝不是一种本事呢?
“不顺利吗?”
见我蹙眉沉思,欧阳睿担心地问道。
我抬眼看了看他,想到之前万俟夕说的话,心中一动,招手引来为首众人,对相关人员吩咐道:
“紫筠、定颜,这里暂时就先交给你们负责。”想来师父他们下决定绝不会比我下面要做的事情快,“如果师父他们有什么举动,马上向我汇报。睿、唐唐、飞扬、穷酸,还有冰块,你们几个先给我到那边的偏厅去一下,我有事要说。”
虽然万俟夕的事和步飞扬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以我和他非浅的关系,而且现在他父亲的暗楼又是我雾隐阁对抗万俟夕的盟友,于私于公,他都有知情的理由。
不过这样的决定,有的人是很不满意的。
“那我呢?”慕容荻满脸不平地问道。
前行的脚步一顿,他不提,倒几乎忘记了…
以前我做任务分派的时候,都没有他的存在,而自打他介入我的生命,并入住雾隐阁之后,我却又因情势所需,离开了雾隐阁,不是谨小慎微地步步为营,就是马不停蹄地四处奔走,忙得…连习惯他的时间都没有…的57
“你?…那你就和紫筠、定颜他们一起,守在这里吧。”因为惦念着之后的事,我说得有些心不在焉。
也许是我回答的内容与他心中所想相左,也许是我回答的语气太过散漫,慕容荻听完之后,脸上神色越发地难看起来。
“为什么呢,巧儿?为什么我不可以?”慕容荻垮了脸,沮丧地问道,“直到现在,我还是不可以吗?”
话语虽含糊,但我稍一思忖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原来,是误会了…只叫他们去讨论,却把他撇在这里,以为我不信任他,不把他当自家人…
这个时候还来插一杠,他可真不会挑时间!
哎,身边的男人多了,也是一种麻烦啊…
心中无奈地叹息一声,我走到他身前,以我所能表现出的最诚恳的眼神望着他说道:“因为是和他们十数年的血海深仇相关的紧急事,所以他们不得不跟我走。但这里,你也看到了,一样离不开人。紫筠的江湖阅历浅,定颜、维钧他们的武功又不是很高,总要留个武功顶尖的自家人在这里坐镇不是?”
虽然明显是吹捧,但听在耳朵里,总不免飘飘然。
见慕容荻脸上神色已缓,我再接再厉地加了一句:“你瞧,像封煦那样的,虽也算是高手,但我总不信任他…你在这里,也可捎带着帮我注意点他…”
封煦是继严寒之后,让他第二反感的人,把他抬出来,慕容荻马上忙不迭地点头:“好!你去忙吧。这里交给我,你就放心吧!”自信满满地拍胸脯保证。
我心中暗笑,脸上可不敢露出分毫:“嗯,那这里就全靠你了。”为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赶忙带着欧阳睿离开。
耳边一热,原来是唐勋奇凑了过来,低语调侃道:“嘿,这可真是个活宝!”
可不是吗?
在此严肃时刻,有他出来插科打诨,活跃一下气氛,似乎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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