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投石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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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养了两日,本就没病的身子,自然更加康健,虽然由于我的突发病痛,让我身边的人着实忙乱了一阵,但这一切,都没有打断擎天堡既定的行程,所有的事,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织造局已经将做好的衣服送了来,相应的配饰也着了人到最好的金铺打制采买,而这一身鲜亮的行头,不日即可派上用场——那便是万俟远的生日。
虽然万俟夕和苏碧卿嘴上说着不是什么大生日,自家人在一起吃个饭就成,但其余的人哪个敢真就听了他们这谦逊的话,轻慢了这位擎天堡少堡主的生日?
府内,处处张灯结彩,那日要用到的正厅更是重新粉饰了一番,厅的前方还搭建了个临时的戏台,据说,是请了些唱曲儿杂耍的艺人前来助兴。
府外的人,自然也没闲着。武林盟主的独生爱子过生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巴结武林盟主的机会,怎么能就此错过?自有那心眼灵活之人,虽未受到邀请不便前来,但这贺礼还是照样送了来,攀比一般,一份比一份贵重,各色珍奇古玩堆满了厅堂,将这一份小小的生日宴映衬得更加富丽堂皇。
至于苏家,自个儿外甥的生日,当然也会来点表示,苏家的两位舅老爷,遣了府里的副总管杜怀仁带了个人送来了贺礼。
得知万俟远是师父的儿子,我对苏家的观感更好了一些,即使我不是苏雅意,即使我害怕被揭穿,但对于苏家来人,我还是开心的。
更让我开心的是,这次来的这位杜副总管不是旁人,却是商维钧假扮的!这商维钧可真敢,竟然顶着副总管的名头,大摇大摆地指使着苏家的人,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商维钧满不在乎地说道:“阁主有所不知,这杜怀仁是苏家二夫人——也就是音儿母亲——的远房侄子,托了苏家二夫人的福,才当上这副总管一职,别的本事没有,只会上捧下踩。又是个好贪便宜的小人,苏府中的这次送贺礼,是个十足得好处的差事,他自然会想方设法揽了来。我想,他是新贵,堡中的这两位对他并不熟悉,而苏家的下人们对他,向来是敢怒不敢言,所以也不亲近。算起来,这里的人,熟悉他的,除了音儿,便是我了。音儿自然不会出卖我,由我来扮他,自然是最好不过。”
“了解他这么多,想必是托了你家音儿的福吧?”我调侃着商维钧,看来,他真的是下了决心要和苏雅音在一起了,不然,不会费心思去了解她的家人。“只是这杜怀仁算起来是你家音儿的表哥,你将他绑了囚禁起来,就不怕你家音儿生气?”
商维钧脸上一红,道:“哪儿啊,音儿早就识穿此人面目,对他的行为向来鄙夷不齿,我…”
“你这样做,还能为你家音儿解气,是不是?”我替他接了下去,“说是为了帮我,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能亲近你家音儿吧?这么个媚上的总管,天天往表亲苏三小姐房里跑,自然不会惹人怀疑了?也就方便了你了?”
“阁主…我…”
“行了。”我摆了摆手,阻止了商维钧无力的辩驳,“不管你是为了雾隐阁,还是为了苏雅音而来到这里,这都不重要。只要你的行为,不碍我的大计,你的私事,我是不会过问的…如今你来了也好,正好,这里有些事要交由你来办…”
见我收起了笑闹的神色,商维钧不敢怠慢。肃然的神情,才是我所熟悉的他。
现在,我和欧阳睿行动都不方便,也只有他,才好到处走动又不惹人怀疑,正好可以传递点消息:“你去查一查,当年苏碧卿怀着万俟远的时候,都有哪些大夫经手?替万俟远接生的稳婆又是谁?这些人,现在又在何处?家中,又有什么亲故?”
商维钧自然有着疑问,但是为我办事多年,知道我的脾气,当下,只是恭敬地道了声“是”,便将事情应承了下来。
摆摆手,让商维钧下去做事。
见他快要出门,我想了想,略带迟疑地说道:
“有可能的话…将相关的人,都‘请’到我们的地方去。”
不是我不相信夏侯豹,只是这么大的事情,我不想出一点纰漏,我需要别人的佐证,让我更确定一些,毕竟这结论,会影响我的布局。
我愿意相信夏侯豹,但我不能相信其他涉及此事的人。
谁都知道,只有死人才不会把秘密说出来。如果夏侯豹当年没忍心下手,我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忘恩负义地补上一刀,不过要让我自己安心,当然只有让这些人在这里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同时,也可以让他们在受到雾隐阁保护的同时,享受雾隐阁提供的优渥的生活环境。这,也算是对他们当年襄助的回报吧。
只不过,在我看来是双赢的事情,对方未必会这么想,必要的时候,还是需要用些手段的。
我说了这个“请”字,相信商维钧以及其他得到消息的人,下手都会有分寸,至少保证他们性命无虞。
希望,下次商维钧带回来的,会是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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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维钧的调查,多半是把消息传回雾隐阁,由唐勋奇派人去落实,完成之后再将消息传回来,由他转述给我。
这,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的事,在这等待的过程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我们去应付,首当其冲的,便是万俟远的生日。
毫无意外,除了在堡内的万俟家与苏家人,欧阳睿这个世侄,还有被当作儿媳妇看待的秦秋霜都在应邀之列。
这是万俟远的生日,作为小寿星,他理所当然地坐在首座。但在座的,除了秦秋霜,都比他年长,这就让万俟远有些拘谨,再加上不多言的个性,主导言论的事,便由万俟夕接了过去。万俟远,只要坐在那里,接受祝福就好。

对于万俟夕来说,万俟远是他的独生爱子;可对于我和欧阳睿来说,那是师父的儿子。所以无论出于什么立场,无论了解多少真相,在这一刻,对万俟远的祝福,都是真心的。
台上,是艺人们卖力的出演;台下,是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共餐;院中,更有万俟夕特别定制的各色烟花,在绚烂地绽放着…
这场晚宴,至少比上一次,让人吃得舒心,但我的心思,却并没有多少,放在这顿饭上。
得知万俟远是师父的儿子,我便忍不住在他的脸上身上找寻师父的影子。我不想被主观诱导,毕竟,作为双生子的万俟兄弟,有着太多相似的地方,而且,侄子跟叔叔伯伯脾性相像,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儿,做不得判断的标准。
万俟夕看向万俟远的眼神,充满了慈爱、骄傲又有着许多的期许,完全是一个父亲看儿子的眼神,这点毋庸置疑。也是呀,如果他要是知道万俟远不是他的儿子,他还会让他留下命来吗?
那么万俟远呢?他又知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呢?他面对万俟夕时,所表现出来的恭敬和孺慕,是真实的感情流露,还是装出来的呢?
如果,他确如我所见到的那般,是个连表达感情都很羞涩的人,那倒也真是师父的翻版。
但如果,他是装出来的…
这个假设,让我不由得倒抽口冷气。即使是我,在面对敌人时,难免也有会克制不住流露出憎恶之色的时候,知识我应变能力不错,也懂得去掩盖,方保无虞。但如果一个人,已经到了连掩盖都不必的地步,能时刻将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这种境界,就如同经受了自己催眠一样,连自己都能骗了进去,这样的人,这样的心机,这样的深沉,不折不扣的万俟夕真传…而这种人的可怕程度,光想想,都已经让我不寒而栗。
也许是我注视的眼光停留得太久了吧,万俟远疑惑地朝我看来,点点头,笑一笑,用那双清澈的眼无声地询问着我。
万俟远当然不是温室中的花朵,早过了那段把什么心思都表现在脸上的青涩时期,但对于自己的亲友,他还是不隐藏的。
因此,他应该是,被苏碧卿刻意保护着,没让他知道真相吧?
想了想,我从贴身小包中取出一个小锦盒,朝他递了过去。一旁的欧阳睿见状,挑了挑眉。我则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万俟远顿了顿,还是接了过来,口中直谢道:“多谢二表姐…”
秦秋霜在一旁哇哇乱叫:“哎呀意姐姐,你们苏家都已经送了那么多的东西过来了,你还送东西给他,他也未免赚太多了吧?”
我笑了笑,道:“那些是爹和叔叔送的,这是我个人送的。不过是一点小玩意儿,又不值什么钱…”
秦秋霜努了努嘴,按住万俟远要把东西藏下来的动作,朝我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是什么东西呀,意姐姐?”
万俟远歉然地看看我,无奈地对身旁不安分的人儿唤道:“秋儿…”
秦秋霜咕哝道:“有什么关系嘛,看一下又不会怎样。”
当着别人的面拆礼物,确实不太礼貌。如果送的东西拿不出手,这样当了面拆开,就会让送礼的人很尴尬。不过,我送的东西,又怎么会拿不出手,更何况,这东西,我本就有意要让它现出来的。
“没事。”我笑着对万俟远说道,“表弟,你就打开吧,看看合不合你心意。”
万俟远感激地对我点了下头,将手中的锦盒缓缓打开。
盒中,只是一条三寸长的剑穗…
云锦缎丝嵌以金丝银线编织成简单的寓意平安的花式,末端交汇成十八股丝绦,每一股丝绦的末端,都缀着一颗翡翠玉珠。这玉珠,色泽鲜亮,青翠欲滴,内中毫无瑕疵,将其置于烛火之下,还能泛出柔和的光晕,更难得的是,这十八颗翡翠玉珠,无论是大小、色泽、透光度,完全相同。而这些金银翡翠之物配在那云锦之上,非但不俗,还显出一种别样的高贵来,可见编织此穗之人,定是费了极大的功夫。光这份心思,就已经很让人动容了,更别提,它那不菲的价值了。
秦秋霜见了这东西,眼珠子都不会转了,直直地盯着,手慢慢移到上方,却又不敢摸下去,口中“啧啧”地赞叹着,连万俟远尴尬的咳嗽声都听不到了。
苏雅音也是一脸震惊,直扯着我的袖子问:“二姐,你哪儿得来的这么个宝贝?”惊讶艳羡之色全浮了上来。
欧阳睿见了此物,皱了下眉,疑惑之色一闪而过,戒慎地看了一眼叹着“太贵重了”的万俟夕,顺着我的眼光,看向苏碧卿。
不错,此刻,苏碧卿才是我的重点。
只见她低呼一声,用右手捂住了嘴,低垂到桌面下的靠近我这边的左手,死命地掐着自己的腿,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更有水汽涌了上来。
好半晌,才调整了呼吸,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拽得我都有些疼了,她却浑若不觉,有些颤抖地问道:“这个东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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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关心~
愚人节了呀,再过几天,就可以清明放假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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