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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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发展跟我预想的一样,林颐明与对方约定的时间没有出现,那些人便从四周纷纷翻墙而入,然后便似没头苍蝇那般的乱撞,盲目地寻找着并不存在的他们认为的敌人,搭救林家父子。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气势汹涌的他们,正满腔热情地找人拼命,却没有找到对象,苦苦的搜索,却将大部分的力气花在寻路找人上,可能还或出现因树木遮挡没认出自己人而打斗几下才看清的尴尬场面,纷乱的终了,却以没有找到任何人的茫然集结而告终。
站在不远处的小山头,我可以看到羽庄的全貌,也看得到那些人影黑点的晃动。现在,是时候了!勾着嘴角,我摆了下手,自然有人得令下去,通知四面人马进攻。
先是悄悄地潜入,再在接近目标时突然暴起。一时间,杀声震天,在那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便将他们团团围住,外围的,早已被我的人卸了兵器,里面的才意识到什么,开始奋力反抗,虽然花了不少的力气和时间,尤其是那领头模样的,更让严寒费了不少的心力,但最后,还是如我所愿地将他们一举成擒。
我慢慢地走了过去,人群自动让道,恭敬以对,等我走到最里停下脚步,他们又合拢站在我身后,显示出对我的支持,增加我的气势。
这批俘虏差不多都被我的人绑缚了按跪在地上,除了他们的领头,慕容荻无论怎么按,到最后他都宁可翻滚在地上,也不愿意跪,气得慕容荻差点想打断他的腿。
我很好奇他到底是谁,出口喊住了慕容荻,看着那人一个鲤鱼打挺起来,虽然被绑缚了双手,满身尘土,但仍是一脸不甘愿低头的样子,傲立在那群俘虏中间。
近五十岁的年纪,却没什么老态。微黑的肤色,虎目圆睁,浓黑的短须刚硬地直竖着。想不到万俟夕会有这样忠诚面貌的人,甚至于,连他的眼底都是一片坦然,除了不服气,没有任何阴沉黑暗的神色。看得出,他也有不小的威信和感染力,他那样一站,身旁的人,即使跪着,也没有之前那样的死气沉沉,有几个还梗直了脖子,眼中也有了“大不了一死”的慨然。
这样的人,在江湖上,也该是有点名头的吧,万俟夕何曾有过这样的帮手?
…等等,这样的岁数,也许不是万俟夕的人,也许,是师父的旧部属?这样一想,再将已知的资料在脑中一搜,符合的结果,竟然真的存在?!
“狮鹰虎豹,四大家将”之一的秦尚虎?
狮鹰虎豹,分别指四个人——聂佐狮、温佑鹰、秦尚虎、夏侯豹,他们四个是万俟朝时期最受器重的左右手,四人在江湖上,也俱有赫赫威名。但是十八年前,血莲教那场恶战,血莲教众固被屠个干净,擎天堡这边也是损失惨重,他们四个也都受了重伤,伤最重的是聂佐狮在途中就故去了;其次的夏侯豹虽被救了回来,但也是右手右脚再没了力气,从此不能拿重物不说,连走路都是一跛一跛的;温佑鹰又因猜测到了万俟夕的阴谋愤而离开;当初的四大家将,只剩下秦尚虎一个!
虽然,夏侯豹仍在擎天堡,那也是从武转文,管了账房。我想,那也是因为万俟夕要做个仁义的样子给人看,再加上夏侯豹本身也能写会算,也算是物尽其用吧!
“你可是秦尚虎?”虽然已有九成的把握,我还是问了出来。毕竟就我所知,万俟夕上台以后,就开始缓慢地却不断地替换旧人,很多以前的实力派都被架空了,师父描述中忠诚万分的秦尚虎若真的没有向万俟夕投诚,又怎会被派出来执行任务?可他若真的变了节,以他的本事,为什么这些年来无论在擎天堡还是在江湖上都是悄无声息的?
那人听了,明显一愣:“你怎么知道?”承认的同时,带着更多的疑问。
我明白他的疑惑。
江湖是个更新很快的地方,本就不是什么顶尖,若再加上一段时间的隐没,就足以使人忘记他。十多年的沉默,即使是同年龄段的人,还记得他的能有几个,以我的年纪,居然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怎能不让他心生疑窦?
“佑鹰帮的温帮主,是我师父的故友。”这话,是回答,也是试探。若他知道现在擎天堡的万俟朝是假的,就该猜到我师父是谁。毕竟,前半生都生活在擎天堡的温佑鹰,能交得到的故友,现在还活在世上的没几个。
这点,秦尚虎自然也是清楚的,但他听了我的话,却皱了眉,眼中困惑更盛,还忍不住边思索边摇头,显然想不到那人是谁。
这次,连我都有点奇怪了。难道秦尚虎不知道吗?万俟夕居然会派不知道的人领头,就不担心这人被我们策反吗?
“秦…前辈(这个称呼我也思虑了一阵,此刻直呼其名固然不妥,这些年的不出名,倒连称呼也没的借鉴,当初师父叫他‘秦三’,温佑鹰叫他‘老三’,这个自然不能叫,而堡里堡外的叫他‘秦三爷’,这我可不愿叫。)”我拉回秦尚虎纷乱的思绪,提议道,“秦前辈与温帮主也是旧识,不如由我出面,引你们叙叙旧?”
秦尚虎闻言,短暂的空白之后,就是一连串丰富多变的表情,先是欣喜,继而愤怒,再然后是迷惑,到最后隐了情绪点了点头,低喃道:“也好,有些话还是应该当面问清楚。”
那平和的神态,仿佛此刻的他只是附应别人的提议,全然忘了他现在的身份是我的阶下囚,我的提议,只不过是说得客气,我对他去留的决定,容不得他说半个不字。这样的话,他刚才的愤怒,应该不是以为我说的话在讽刺他,那么,又是为了什么呢?

看着说完之后直接陷入往事的秦尚虎,我知道现在问什么,他都答不了了,省了力气不再和他纠缠,我下令安排之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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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寒押了其余的人去了雾隐阁,附加林家父子,我则和慕容荻、严紫筠带了秦尚虎去见温佑鹰。
我本来想让严紫筠和严寒一起回去的,但严紫筠显然舍不得封煦比舍不得他哥哥多,再加上慕容荻显然不是封煦的对手,挑个几句就会气得不行,有严紫筠缓冲一下也好。
秦尚虎本来就不能叫我放心了,又有封煦这颗定时炸弹非要跟着走,没个自己熟悉的人在身边,还真不安全,总不能叫我一天十二个时辰总是紧绷着神经吧?
一路之上,秦尚虎出奇地配合,叫停就停叫走就走,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严紫筠似乎满腹心事,对我是欲言又止,和其他人又男女有别,路上也没什么话。
与他们相对应的是封煦和慕容荻。慕容荻是没什么可消停的,走了严寒,来了封煦,他可是每天精神饱满地较量着,封煦也是,慕容荻出什么招他都接,偶尔还会回敬个一两招,你来我往的倒也热闹。
其实静也好,闹也好,每个人都是满肚子的心事,我也知道,却也没力气去管去解决。和我一起走的这四个,都很扎眼,与万俟夕,也算是摆到了台面上来斗,途中的安全是我最关心的。我的人,基本都散在全国各地,可以活动的大军,基本上都随了严寒押羽庄和擎天堡的人回去了,剩下的人只能负责沿途的打探打点,如果要防止万俟夕抢人或灭口,只怕力量不够。那时候从浦城出来,步飞扬倒是叫我带暗楼的人帮忙,但毕竟是我的事,我也已经习惯了不依赖别人,步飞扬温儒他们的安全也同样重要,或者说,比我能在我身边受我保护的人,远在异地的他们,更让我担心,若是我带走了暗楼的帮手,他们又该怎么办?所以到最后,我只是带了两个人用来与浦城的步飞扬温儒通消息。
奇怪的是,这一路,竟没有遇到任何骚扰,就连探子也没碰到一个,这反而让我更担心了。
就算不知道是我做的,但林镜出事之时封煦、慕容荻在羽庄做客,万俟夕是知道的,不怀疑是他们下的手,至少也该找人和他们接头问个消息什么的,当然了,不以他武林盟主的名头也可以。更何况,派来救林镜的秦尚虎,所带人马全军覆没,他就不会派人盯着附近有否他的手下出现?
我们又不是露夜暗行,又有三个如今在江湖上炙手可热的新武榜前十名的高手同行,再慢的消息,也传到他耳朵里了吧?可为什么,他却没有动作呢?是不稀罕牺牲掉林镜父子和秦尚虎,还是要放长线钓大鱼,跟着我们去查温佑鹰如今的落脚之处,或者更进一步,想探知师父的所在?
若不在乎林镜,就不会派人来救了,显然后面的可能性较大,这才更让我担心。我不喜欢成为别人的鱼饵,但也不得不走这一趟,而有了封煦在侧,晚上走跟白天走根本没什么区别,偷偷摸摸倒好像还是我理亏似的,倒不如有车(雇佣马车,晚上走基本骑马,颠着很不舒服,接近万俟夕势力范围时还得弃马用轻功,掩藏痕迹)有房(光明正大地住最好的客栈,享受最优质的服务)舒服地走。
前方探回来的消息一如往常:一切平安,温佑鹰他们也接到了消息做了相应的准备,甚至搬出了那家富户(以免连累无辜),堂而皇之地置了座宅院布置妥当等我们过去。
那座集合了雾隐阁、佑鹰帮、暗楼三方力量宅院,别说了解决万俟夕可能的骚扰了,就算万俟夕倾全力进攻,也未必能占什么便宜回去,更何况,他还要留着力量守住大本营,抵抗来自其他方面的压力。
想到这个,我不由得轻笑。武林盟主,岂是那么好当的?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那个位子,即使只是些小打小闹,也够他万俟夕伤一阵子脑筋的了。他要担心要分心的事情多了,再加上他又不相信别人,事必躬亲,还要想办法掩藏日常可能的马脚,可真有得他忙了。
贪心的人,这也想要,那也想要,但两个手能拿的东西毕竟有限,手忙脚乱地抱一堆东西,只要被人轻轻一推,甚至于不用别人推他,他自己就有可能一个不稳地摔倒在地,什么都撒了,一样也留不住。
听说,他派了人去苏城,不知道又是什么事。这也好,有别的事情分了他的心,我也可以安心地多走一步,至少,也能解决了秦尚虎的事情。
“阁主…”
一声轻唤打断我的思路,看来人却是我留在浦城的人,四下里一看,竟已不知不觉到了浦城。
“温公子说他们就不给阁主添麻烦了,便由属下负责来迎,望阁主莫怪。”那人恭敬地说着。
我点点头,本就不想他们来,一来招眼,二来温佑鹰身边也离不了人,三来嘛…哎,慕容荻也就罢了,再多出个封煦,又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来,虽然这麻烦,早来晚来都是要来的。
说到这里,最亏的是我了,本来没什么,又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步飞扬和温儒他又看不惯,封煦却偏要跟了过来,真不知道是安了什么心。虽然林镜的事,他帮了不少忙,但在我看来,还不如不帮的好。封家,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再次看了眼封煦,强忍住要将他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打掉的冲动,我迈步随那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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