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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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荻是个对于帮助别人完全没有兴趣的人,在那阵逃亡的路上,曾见过一对据说很可怜的家中受了水灾带着小孩行乞的夫妻,面对他们的声泪俱下,不同于别人的慷慨解囊,慕容荻只是冷冷地说了句:
“年纪轻轻,有手有脚,不去干活,游手好闲地还好意思向别人伸手要钱?”
他的话,造成什么后果我并不清楚,因为我马上被他带走了,但从那对夫妻的狼狈尴尬以及周围人的若有所思中,大体也能猜到后续。但其实我知道,并不是慕容荻多么有见识多么有正义感,他不过是因为那对夫妻以及围观的人多到已经妨碍了他的前进,不爱帮人的他不爽到讽刺人而已。
而类似的,若是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置之不理继续下他的棋喝他的茶才对,从远离这里的居所特意赶到这里来帮忙,真不像他会做的事情。
这一切,真的只为了试用期吗?
不,不是,至少不完全是。他和我都很清楚,即使今天他不帮忙也不会影响他试用期的成绩,但是他帮忙却有可能因为温佑鹰不可预测的后果而引起大堆的后遗症,他完全没必要做这件有可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这样说,也是不想我介意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用表现感激了,记在心里就行了。于是,我也笑着回道:
“哦,你是因为试用期所以表现这么好吗?那我是不是应该考虑延长这个试用期,好让你继续表现表现呢?”
慕容荻显然没有想到我竟是这样回应他的话,一愣之后,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不是吧,巧儿,你怎么忍心这么折磨我?”
不理他故意做出来的哀怨的表情,我回身去看看温佑鹰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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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温佑鹰的恢复情形还算不错,虽然还依然躺在床上无法起身,但至少伤口已经开始结疤,也没有发烧之类的事情,看来,静躺着休养那么十几天,就能下床运动了。
不过看这情形,在未来的十几天里,我们还必须得待在这里。毕竟,现在的温佑鹰根本经受不住旅途的颠簸。
偏在这个时候,有消息传来,称那些原本在宋家旧宅看管温佑鹰的人如今进入了羽庄,不再出来。
原来,那时救回温佑鹰之后,我一边派人回雾隐阁取翼刀,一边派人盯着宋宅里的人,等他们出来便一路跟踪,看他们究竟躲到哪里。虽然是万俟夕的人,但想必他也不敢让这些人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擎天堡,应当另有别处隐秘基地安置,在那里,应该藏了他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如果能找到这个地方,那就好了。如今,却传来他们入了羽庄的消息。
羽庄,不大不小,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是平平。欧阳家加上擎天堡、暗楼以及当年的血莲教是当时鼎足的三大势力,如今的场面上,只剩下擎天堡一人独大。雾隐阁在暗处,又要隐蔽又要保持神秘感吊人胃口,自然不可能有太大的规模;而佑鹰帮,在万俟夕若有似无的打压和调用武林盟主力量的排挤下,自然也不可能扩展到能威胁擎天堡的地步。而这羽庄,更是不用说了,若是偏远如西夷,只怕连这世上有这么一个地方都不知道。
羽庄的成立,时间并不可考(并非因为久远,而是因为没人关注这种小事),但它的崛起,却是近二十年的事情。原因无他,只因如今这位羽庄的庄主。羽庄庄主名叫金翎,据说是个乐善好客的人,为人豪爽,爱结交朋友,与武林同道的关系都不错。至于武功什么的,据他自己说只是平平,但没人去试过。谁也不愿或不屑去与一个近似老好人的家伙为难,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而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竟会是万俟夕的同党?难怪那天听到那些看管温佑鹰的人称上面的人为“庄主”而不是“堡主”或“盟主”,莫非指的就是金翎?
无论是与不是,总要去羽庄探个究竟的。那批人看管不严,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如果时间拖得久了,有些痕迹也会被抹个一干二净。如果趁那边刚知道温佑鹰被救,心慌意乱的时候,突然出现,会不会,更能抓到金翎甚至万俟夕的马脚呢?我打算马上启程去一趟羽庄,但现在,温佑鹰这个样子,温儒肯定是走不开的,步飞扬多半也是要陪着的,正好严寒过来了,我便和他一起去吧。
把我的计划和打算跟他们一说,别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只有那非要赖着不走,听我们内部谈话的慕容荻不满地抗议:“巧儿你为什么不安排我,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这话,毫无意外地引起别人的侧目。
慕容荻这么长时间逗留在我身边,步飞扬和温儒大概猜到是什么意思,只不过那时候忙着照顾温佑鹰,没时间是顾到这事,而且,我都没说他们,他们也更不方便说什么。而严寒显然不吃这套。也奇怪了,可能是从那时候争夺翼刀开始吧,严寒就看慕容荻不顺眼,这几天两人相处也是疙疙瘩瘩,严寒没有慕容荻那么会说话,也不善嘲讽别人,但对慕容荻却是总没有好脸色——虽然严寒是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但这次更是黑到彻底——而慕容荻,显然对严寒下药迷昏他偷偷带走我的事情耿耿于怀,对着我是嬉皮笑脸,对着步飞扬和温儒好歹打个招呼点下头,但对着严寒,直接是翻了白眼或者扭头就走。

所以如今,慕容荻这话一说,严寒马上就表示了反对:
“我们是有正事要做,又不是去玩的。…更何况,我们雾隐阁讨论事情的时候,你一个外人存在已经很突兀了,还想要参与决议,哼,你以为你是谁啊?”
慕容荻“嚯”地站起,怒气冲冲地走了一步,就在我以为他要去跟严寒打架的时候,他却突然收脚,笑得暧昧且不怀好意:
“我是谁,你问巧儿就知道了。”
说完,还故意凑到我身边,随手拖过来把椅子来坐着。
这明显挑衅的行为自然气得严寒不轻,温儒也不太开心地皱着眉,步飞扬则是直接起身,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慕容荻。
步飞扬本身就比较高,看着别人的时候,大多是向下看的。当他面无表情略向下盯着某人的时候,无须言语,就能给人一种很强的压力感,同时,在其他人眼中则是嚣张霸道的感觉。我想,他那“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八字评语,该多出于此因吧。
此时的他,正是这样看着慕容荻,同时,还教训出声:
“慕容荻,不跟你计较,你也要知道分寸。小璃的决定,就是最后的决定,容不得你反对或同意,你只要接受就好了。而小璃身边这个位置…不是你可以坐的!”
步飞扬这话,倒不能认为都是出于妒忌的原因。他说得对,一直以来,我的话,就是决定,就算是错了,也只能在事后提醒,没人敢在当时驳我的话。而且在这种讨论事情的场所,各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拖着椅子想坐哪里坐哪里,是根本不被允许的。即使不在这样的场所,如齐聚的小宴,贴近我身边的两个位置,总是留给欧阳睿和唐勋奇,不在的,由后面的人接续补上。因此,即使将来慕容荻被承认了有陪伴在我身边的资格,也是不可以比其他人靠我更近的。
但显然,慕容荻并不这样认为。更为挑衅地大声往我这边挪了下带人挪了下椅子,慕容荻不说话,靠后一坐,微向上挑着眼睛与步飞扬对视。
是时候,该让慕容荻学些规矩了。
“慕容荻…”我出声唤道。
慕容荻示威般瞟了眼步飞扬,笑得灿烂地转头看我:“什么事?”
“你不是要我安排你吗?”看着慕容荻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我接着说道,“我看,也不用我安排了。反正不管我怎么安排,料想你也是要跟着我去的,不是吗?”
慕容荻有些犹豫,但仍是点了点头,双眼探询着,试探着从我平静无波的脸上读出什么信息来。
“你的主意那么大,连我给你安排的位置,你都不想要,那我还能替你安排什么?”这话,明里说的是座位,但暗里指的就是我身边的地位。这个意思,想必在座的都能听懂。
步飞扬对慕容荻冷哼了声,转身回自己的座位;温儒笑了笑,放松地往后一靠,准备看好戏;严寒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得意的喜色尽现眼眸。
相对的,慕容荻则是瞬间白了张脸。脸上同时闪现着不可置信、无措、担心等种种神情,就像…就像得宠的小妾突然知道自己失宠了一般,想说又不敢说,要闹又不敢闹。但他毕竟是慕容荻,转瞬间又像没事一般,掩不住有些急切地诉说着:“要,我当然要!”同时起身走到原先的位置坐下,“我只是试试不同椅子的舒适度,事实证明,还是巧儿安排的最好。”
这话,就已经近似于讨好了。
看着紧张地等着宣判的慕容荻,我暗中松了口气。这样就好,我只是要警告他守规矩,又不是真的要赶他走,他能这样的妥协,我也不会给他难堪。
“喜欢这个位置,那就坐着吧。记得,别坐错了。”我不冷不热地说着,“至于羽庄之行…那就只好接着看你的表现了。”说完这话,我便起身,表示讨论结束。
故意不看他一眼地从他身前走过,我笃定他会跟上来继续纠缠。
果然,没走几步,身后“巧儿”的呼唤传来,同时,熟悉的气息凑了过来,讨好地说着“让我一起去吧,我保证听话…”
我笑着,没有回应。但最后,一定会带上他的。
鞭子加糖果,或者说,打个巴掌给颗糖吃,是我惯行的做法,欧阳睿他们都是这样手到擒来,而你慕容荻,又能差到哪里去?
迟早,都得收了爪子安分地待在我身边。
我家的后院,自然该是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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