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老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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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红绡和惊绿伺候我穿衣,然后丹晨熟练地帮我梳了个简单又赏心悦目的少女发式。看着丹晨利落地帮我打理头发,我想到两个多月前慕容荻帮我梳头的情景,哎,原来那时候不是我忘了该怎么梳,而是我根本就不会梳啊!
慕容荻,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严紫筠,不知道有没有受伤,那时候严寒说找人帮忙,看来,是找雾隐阁的人帮忙吧,虽然接触不多,但这里的人,武功都该不错的吧,有他们相助,严紫筠应该没事,只不知他们会不会反过来对付慕容荻?还有,那不知是敌是友的封煦…
哎,我怎么突然想起他们了呢?也许,相对于周围这些我本该熟悉现在却陌生的人,他们才是我的记忆吧。
紧了紧斗篷,我跟着石伯来到了一处清净的与四周建筑有些格格不入的院落。
说格格不入,倒不是说这里有多么的破旧,其实,这所院落建造的还是很考究的。但是对比于周围的高耸的宫殿建筑,这里简直像是民居了。
一进院子,就看见一个坐在宽大椅子上的孤寂背影。
那有着一头灰白头发的人,微仰着头,看着不知名的远方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周围,除了他坐的椅子,别无他物。如今虽是上午,正该是一天里最充满朝气的时辰,可那一身挡也挡不住的孤寂落寞,却仿佛他的生命,离那彻底的黑暗,只是一步之遥而已。
没来由地,我心中一酸,出声唤道:“师父!”这声称呼,没有一丝刻意,没有一丝勉强,纯出自然,仿若日升月落般自然。
那人闻声一震,双手绕过椅边的扶手,一路向下,伸向下方的轮轴?!双手配合地一动,他便随着那椅子转了过来。
我这才看清,他坐的竟然是——轮椅!
视线上移,看到了那人的长相。七十几岁的模样,须发皆白,一脸沧桑,眼睛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所谓相由心生,这一副面相,宛如那等死的老人一般,也正说明了他的心,早已死了。只是,那眼中偶尔流露的不舍和不甘,又是为了什么?
他见了我,眼中亮光一闪,旋又隐去。“璃儿…”他开口了,我心中一震,果然是梦中那听惯的嘶哑苍老的声音。“听说你前阵子在练御龙术第六重,境况如何?”
在他面前,我似乎说不出谎话,但不行,我不能让他担心。稳了稳心神,我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睛,说道:“多谢师父记挂,虽小有阻碍,但大体上没什么问题。”
他闭了闭眼,脸上竟现出心痛的表情,似乎自嘲般地说道:“我老了,没用了。如今连璃儿都要来骗我了。”瞬间睁开眼,锐利地盯着我,那眼神,就仿佛能穿透我灵魂一般。只听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脚步虚浮,气息粗重,分明了失了内力的模样,却说没有问题!”
我心中一窒,下意识地跪了下来。非关害怕,仅仅是因为欺骗了这有着亲切熟悉感的孤寂老人所带来的内疚。“是徒儿错了。徒儿只是不想让师父担心。师父说的是,徒儿练功出了岔子,内力未失,却纠结在丹田。徒儿试过调息,却彰效不显。”至于失去记忆,又莫名其妙离开雾隐阁的事情,还是瞒下来吧。有些事情,还需要进一步推敲。比如,身为阁主的我,怎会离开雾隐阁?为什么我离开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我又是怎样遇到的慕容荻?而慕容荻,又知不知道我的身份?若知道,那他留我在身边,骗我说是他的妻子,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些事情,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师父,免得他担心。
此时老阁主已将轮椅推近,朝我伸出手,我马上明白了他什么意思,把右手伸了过去。他伸出两指,搭上我的脉门,半晌才收回手去。他虽皱着眉,但此刻的脸色已比刚才柔和多了。“这御龙术练起来确实困难,每过一重,就似去鬼门关逛一圈似的。虽是走火入魔,但幸亏你内力仍在,嗯,不如找欧阳睿他们几个助你运功调息…”
话未说完,我就感到身后的石伯呼吸一窒,偷眼看去,石伯虽低了头,但我跪的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脸色一下变白了。想到之前唐勋奇提过的事情,我皱了下眉,试探地说道:“可是,这样的话,他们不是会经脉尽断吗?”
那老阁主听了这话,脸上竟露出了微微的笑意,扶起了我,颇为难得地打趣道:“看来,璃儿还是舍不得啊。”看向石伯,似乎有些叹息地说道,“信一,你也认为我会对你家少爷不利吗?”
原来石伯的名字叫信一啊。可是,听师父这语气,仿佛石伯除了我们另有主子似的,不然,师父怎么会用“你家少爷”这四个字?另外,石伯的这位少爷,又是何方神圣呢?

石伯似乎想否认,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老阁主叹了口气,也不勉强,只是自己转了轮椅,侧到一旁,说道:“以一人之力,自然会有此顾虑,但若是合四人之力,那危险便小了很多。虽然到最后,可能仍免不了受些损伤,但几日便可恢复,你们不必过于担心。”随后,回头眼对石伯说道:“信一,我与尧之多年至交,难道还会害了他唯一仅剩的骨血不成?”说到这里,眼中竟露出满满的仇恨眼光,“更何况,我们的目标一致…要想对付那人,我们需当同心合力,在这个时候,我又怎会自损羽翼?”
石伯的眼神,也坚决了起来:“老阁主说的是。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少爷、步公子和温公子回来。”说到这里,皱了下眉,道,“如今少爷还被留在擎天堡作客,步公子又带着小宫他们去帮严姑娘了,温公子虽有些帮务琐事,但估计明天晚上便可到达。”顿了半晌,道,“若是少爷一时走不开,不知可否由严公子代替?”
老阁主若有深意地看了石伯一眼,摇了摇头,道:“不是我非要睿儿涉险,而是这整个雾隐阁中,只有他们四个的引龙诀练到了第五重,严寒的引龙诀,才练到第四重,运功之时,护法尚可,要助璃儿,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安抚地看了我一眼,道,“此事,急也是急不来的。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我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不可躁进,若是一个不小心,有个什么万一,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另外,从师父和石伯的对话中,也隐约透露出一丝信息。石伯口中的少爷,只怕就是那叫欧阳睿的人,也就是唐勋奇口中的“睿”,丹晨口中的“欧阳公子”。而且,这欧阳睿的父亲和我师父是至交好友。以石伯在这雾隐阁中的地位,只怕那欧阳睿在这里的地位也不低于我。石伯刚才说他在擎天堡作客,那就是说,他是当今武林盟主的座上宾了。能有如此大的面子,看来那欧阳睿在江湖上混得也不错。也是,他既然和唐勋奇一样,已经把引龙诀练到了第五重,那他在新武榜上的排行,应该也是在唐勋奇附近。
嗯,搜索记忆中最近拼拼凑凑知道的新武榜的前十名,从下到上依次是:
第十名,万俟远。
第九名,林颐明。
第八名,严紫筠。
第七名,慕容荻。
第六名,严寒。
第五名,封煦。
第四名,温儒。
第三名,步飞扬。
第二名,唐勋奇。
第一名——未知!
莫非,这欧阳睿便是新武榜的榜首第一名吗?
等等,倒回去,再倒回去,这样说来,石伯口中的步公子和温公子,难道就是步飞扬和温儒?!若果真如此,那也难怪严寒会和步飞扬的父亲和佑鹰帮的人那么熟了。
“璃儿,在想什么?”老阁主突然在我身边出声,吓了我一跳,也让我把我的思绪收了回来。
我稳了稳心神,飞快在脑中搜索了个答案:“徒儿听说,现在江湖传言,慕容荻手上有我们雾隐阁的地图,不知是真是假。另外,传出这个话的,又是什么人,是出于什么目的?”
想来他是相信了我的话了,只见他沉思了一会儿,有些困惑地皱了下眉,道:“那慕容荻,本是我雾隐阁想招揽的人才之一,只是两三个月前,找他来的时候,他却拒绝了…他那种心高气傲的人,应该不屑于趁此时机把雾隐阁的地图流传于世…更何况,他来的时候,跟那些希冀提升武功的人一样,都是蒙了眼的,他应该也画不出到这里的地图来。…至于是谁传出这样的谣言,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倒还真是未知。是冲着慕容荻去的,还是冲着我们雾隐阁来的?或者,两者皆有?”
沉吟了半晌,却依然没有结论。老阁主抬头对石伯说道:“信一,你不是说宫定颜他们还在外面吗?那就顺便让他们留心调查这件事情。”
“是。”石伯应道,转身出去,想是吩咐相关的人去通知了。
“璃儿,此事你也不必太担心,先等他们的消息再说。”老阁主看了看我,似乎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如今内力有等若无,只怕难以抵挡这崖底的寒气…你的衣服,又多单薄…多当心身体…”
我心中一阵暖流,刚想说声谢谢,抬眼却只看见师父离开的背影。
突然之间,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涌入我的脑中:
他,也许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感情,也不善于接受感情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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