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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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水照一边往回走,一边在手里摩挲着一个玉牌。玉牌质地温润,上面雕着北斗七星的图案。想起来天璇刚才对他说的话,以后他想要跳墙过来找他也可以,但万一哪一天不想跳了,拿着这玉牌从大门进来也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谢水照笑着吐了吐舌头,下意识地仰头去寻找北斗七星的位置。七星斗柄上的第二颗星,就是天璇星,七星教的七位圣者,就是以北斗七星的名字为名的。
只是,自己再过几天就真的要回家了。这玉牌以后还会有机会用上吗?想到这些天在这里的经历,谢水照心里充满了不舍。
回到小院,推开院门,意外地看到秦执信屋子里亮着灯。今晚这么早回来吗?谢水照一边叫着“狐狸”,一边就推门进去了。
进去便是一惊:“你怎么在这里?”话刚说出来,就发觉认错了人。
屋子里,秦执信木然坐在椅子上,旁边站着一个人,黑袍,银色面具。但他并不是天璇,此人个子稍矮,腰背也要厚实一些。最重要的是,天璇身上不会有这么无情的杀气。
那人将一只大手掐在秦执信的脖子上,秦执信**道受制,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睛示意谢水照快走。
谢水照却走近一步道:“你以大欺小,不是君子所为。”
“没时间和你胡诹。跟我走,还是立马跟佛祖上西天,你俩选一个。”声音沙哑生硬,和用铁勺子刮粗瓷碗底的动静相仿佛。
这人的打扮和天璇相似,只是袍子的样式稍有不同。应该也是七星教的圣者之一。他来这里要干什么?难道真因为那什么少主的面容被人看到了就打算杀人灭口?谢水照在心里飞快地盘算。
一边盘算,一边缓缓点了点头:“好吧,但是你先放开……。”说话的同时,忽然一挥手用掌风熄灭了蜡烛,随即掏出来一把醉花荫——他为了防身而调制的麻醉粉。
但还来不及洒出药粉,突然院中嗤地燃起了硫黄火把,人影映照在窗纸上,不住晃动。看样子守在屋外的不止一人。
屋内那个黑袍人只冷哼了一声,捏着秦执信脖子的手又加了把劲。
谢水照知道是碰上了厉害对手。只得收回了那已经抬起的握着药粉的手。
**道被解开之后,谢水照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凉的青石地板上。周围非常安静,但是却能够听见近旁不远,有属于武林高手的悠长的呼吸声。
缓缓睁开眼,翻身坐起,看到自己正置身在一个空阔的大厅里,大厅的尽头,居中坐着一个戴着乌金面具的黑袍人,两边分别站着两个戴着淡银色面具的七星圣者。其中一个,就是抓他们过来的那个人。另一个身形苗条,似乎是个女子。
居中这个人,难道就是七星教的教主吗?正这样想的时候,秦执信也慢慢坐了起来。
见这两个人都醒转了过来,那三个人并不开口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两个少年,面具上的水晶,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大厅里的气氛说不出地沉重压抑。
谢水照虽然胆子颇大,此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秦执信心里更是充满了恐慌,两个人紧靠在一起。
过了一会,那三个人还是不说话。谢水照不由得心里感到诧异:难道捉我们来不是要杀人,而是为了相亲?
念头刚刚转完,就听得大门嘭的一声被打开,一个人飞速从门边掠了过来。
“父亲!”那人叫到,声音里充满焦灼。
是那少主李鉴明来了,谢水照感到秦执信的身子轻轻抖了一抖。
话音才刚刚落下,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属下参见教主!”跟在李鉴明身后的天璇步态沉稳,发丝却有些散乱,显然是匆忙赶来所至。
不好!谢水照突然醒悟到,教主之所以把他们弄到这里却又不打不杀、不声不响,等的就是这一刻。李鉴明的匆忙和焦急,等于是不打自招。那天璇呢,他为什么也这么着急地赶过来?
“乙尼木其姆,巴严卡雅……”。坐在上手的教主终于开始讲话了,声音是出乎意料的优雅动听,但却冰冷得无一丝热气。最令谢水照和秦执信惊诧的是,他讲的根本不是汉话!
“阿塔,”李鉴明朝上首行礼,“库冈兀兹……”。态度恳切,语音急迫。
天璇上前几步,也用那种奇怪的语言开始讲话,看样子是在帮助李鉴明求情。

他们三个在争论着什么。听语调,似乎大部分时间都是李鉴明在恳求、天璇在辩解,而教主却并不轻易开口,但一旦开口,却往往令李鉴明和天璇半天无法言语。最后教主身边的那两个七星圣者也加入了讨论,看样子是在劝说李鉴明服从命令。
这诡异的情形,令两个少年更加紧张。秦执信悄悄地对谢水照说:“不是汉语,但好像也不是蒙古语。”汉语和蒙古语是目下最为通行的两种语言。
谢水照凝重地点了点头,伸手握住秦执信的手。秦执信感到谢水照的手心里满是汗水。
谢水照紧紧盯着在厅前争论的那几个人,仿佛在极力从他们的姿态和语调中分辨情势。
争执了半晌,不知李鉴明说了什么让他生气的话,那教主的语调变得更加严厉。李鉴明低着头,似乎无话可说。
天璇站在一边,脊背僵直,双拳紧握。
“库恩!”那教主命令道。
李鉴明不回答。
“库恩!”催促的声音里已经满是怒气。
李鉴明缓缓解下腰中的软索,一步一步向秦执信走过来。
秦执信和谢水照因为曾经被重手法点**,腿脚上的血脉此时还未畅通,只能坐在地上看李鉴明慢慢走过来。
李鉴明手上的软索在簌簌轻颤,就像是一条垂死的蛇。
秦执信抬起头望着他,眼睛里有惶惑,有不解,更多的是留恋和不舍。他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那教主非要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对待他,但今日李鉴明的态度,突然使他明白了,原来他并没有仅仅把自己看作是一个逗趣的小玩意儿、一个缠着他不放的固执小鬼。这个平时像风一样不羁、像神一样高贵的男子,为了自己也会忧虑焦急,也会惶恐失态,想到这里,似乎连近在眼前的死亡也不是那么可怕了。能够死在他的手里,想必这死也不会太痛。
看着他走近,恐惧渐消,秦执信的眼睛里最后只剩下了爱慕和信任。李鉴明再也不忍心看下去,将及秦执信身边的时候,忽然又一转身,朝上跪了下来,“阿塔!阿塔!”声音里充满哀恳之意。
“毕力鬲兹!”教主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大厅中沉寂了下来。
忽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他不是懦夫!不忍心加害自己喜欢的人不是懦夫!因为害怕秘密被泄漏而杀人才是懦夫!”
谢水照一边说,一边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厅的人都愣住了。这个孩子,他竟然能听懂突厥语?!
原来“阿塔”正是突厥语中的父亲之意,而“毕力鬲兹”则是教主在骂自己的儿子是懦夫。
天璇的心却是猛地一沉,本来事情的焦点并不在谢水照身上,但刚才的那一番争执竟然都被他听懂了,而且他听懂之后,不知故作糊涂,反而站起来反驳,等于把危险都引到了自己身上。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块。
“为什么非要让他亲手杀死心爱的人?七星教笃信佛教,不正是该仁慈宽厚,爱惜生灵的吗……”谢水照还要继续质问下去。
“保保你住口!”天璇情急之下禁不住出言喝止。
众人又一愣,最吃惊的是谢水照。“保保”这个乳名,只有在木兰岛之上才会有人叫他,来到霍山县之后,他并没有将这个名字告诉任何一个人,天璇为什么会知道。难道……
谢水照用一种充满疑惑和期待的眼神看着天璇。
天璇却顾不了那么多了。厅堂的上首,教主已经霍然而起。天璇朝站在秦执信身边的李鉴明微微点了下头,突然伸手一把拉住谢水照,飞身往大门的方向扑去!
就在同时,李鉴明甩出软索,缠缚起秦执信,也往门边跃去。
但是刚到门边,却见教主已抢先一步立在了门首。没有人知道他用的是什么身法,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天璇和李鉴明即时止步,抬头互望,然后又不约而同地分别向东西两个方向的窗口掠去。但就在他们发力的同时,原先站在教主左右的那两个圣者,也飞身而至将路途堵死。
一时大家都僵持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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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这里的突厥语并非凭空生造而出,而是参考了古突厥语研究文献音译出来的,当然,也少不了被添油加醋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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