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玄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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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审讯完收押的匈奴人,证明虞秋儿所言不虚,如意赌坊的确是匈奴用来作为资金周转的地下钱庄,古时最赚钱的有三样:赌场,妓院,漕运。现代最赚钱的也有三样:赌场,毒品,军火。
看来,这开赌场永远是稳赚的生意。难怪匈奴人从这里下手,妓院都是熟客,毕竟不好操作,而漕运有专门的帮派,外来的人是难以接手的,这匈奴人还挺了解中原的。
向兵部坐了简要的汇报后,我领着禁卫军查封了如意赌坊,又揪出了一些虾兵蟹将,顺道上又把虞秋儿以前呆过的小妓院封了,虽说那里已经是旁支末梢了,但我不喜欢给对手留下任何可以缓口气的机会。
等我从兵部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侯府里依然是一片灯火通明,月影和风清衣早就接到门房的通报迎了出来,虞美人也拉着虞秋儿一路小跑着冲了出来。
看着他们见到我回来就像几年未见般的激动,我早已冰封的心渐渐的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有家的感觉真好。
眼睛竟有湿湿的感觉,看着他们一个个的立在我面前,我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把将月影清衣美人揽在怀里,
“你们都在等我?”
“泠~~~累坏了吧~~~人家熬了八宝粥,快进屋尝尝~~”一听就是风清衣那腻死人的腔调。
“泠,哥哥不肯留下来,怎么办啊?”美人又拽住了我的衣角。
“泠,先进去暖和暖和。”月影永远说话都是这么言简意赅。
虞秋儿一脸不情愿的站在旁边,被美人拉着,眼睛里全是鄙夷。不去理他,有的是时间收拾他,我被那三人拥着走进了侯府,现在就算拿金山银山来换,我都不会看一眼。
晚上,我照旧在月下练剑,虽然进步飞快,但毕竟是突飞猛进的跳跃,比起数十年练就的功夫差得太远,遇到真正的高手,恐怕连三十招也打不过。
月影坚持要于我对练,结果还是被我赶回去睡觉了,不希望月影见到主人连自己的属下也打不过。
我在月下疯狂的舞动着身躯,优雅的剑式被我舞的群魔乱舞,心里一阵烦躁。
我想要变得更强,只有强者才能保护好自己珍惜的东西。现在经常感到恐慌,我怕会失去他们,失去幸福的感觉,就像当年看着祈喧的生命流走,我只能眼睁睁的握着祈喧逐渐冰冷的手,心的碎片散落了一地。
现在我终于又有想要守护的人了,我变得患得患失了,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和无情,这种变化会变成我的软肋,我恐慌不已。
怕把心暴露出来被人践踏,所以以前的我根本没有心,冷血的看着生命在眼前消失,鲜红的颜色只会激起我强烈的快感和更嗜血的杀戮,现在,我居然也会惧怕看到这种绚丽的颜色出现在他们身上。我快要疯了,我快要被这种变化撕裂了身躯,抽筋剥骨重新铸造般的痛苦没日没夜的煎熬着我。
很快,内息紊乱的我渐渐不支,身形停滞,用剑撑住身体大口的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刺激的胸腔撕裂般的疼痛。
“泠,你这样急功近利会伤身体的。”
风清衣披着一件大氅走进我,我努力调整着呼吸,冲过来的人微微一笑,
“清衣,这么晚了还没睡。”
风清衣扶着我坐到石凳上休息,为我披上放在一旁的大氅,温柔的系好上面的带子。
“泠,你最近好像有心事,每夜都在月下练剑,直至天明,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呵呵,我没事,你去睡吧。”
风清衣并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轻轻的拥住了我,替我在背上揉捏着,烦躁的情绪渐渐平复,浓浓的困倦袭来,我在清衣的怀里失去了意识。
风清衣看着怀里的少年,几经沙场使他渐渐有了男人的气魄,精致的脸庞即使出现了男人硬朗的线条,也依然是美得云淡风轻,动人心魄,那是一种超越尘俗的美丽,就像是被折断了翅膀掉落在人间的天使一般。
此人正沉沉的睡着,白净的脸上有两个黑黑的眼圈,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着,发出绵长缓慢的呼吸,这个少年正在用自己稚嫩的肩膀为他所要守护的人撑起一片安宁的天空,
他,太累太累了。
等我醒来时,早已过了早朝的时间,我急忙从风清衣的床上爬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埋怨着风清衣为什么不早点叫我。
风清衣拦着我奔走的身影,将我摁在饭桌前,
“泠,我已经差人替你请了一天的假,今日就好好在家休息吧。”
这时,月影,美人和虞秋儿都到齐了,大家齐齐的看着我,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清衣,我今天不去,这虞秋儿的脑袋就在脖子上晃悠一天,指不定风稍大点就晃悠下来了,月影,让管家备车,等会我还得去上书房跟皇上说说这事。”
本来脸色一直不好的虞秋儿头回认真的打量起我来,像研究恐龙般的仔细把我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我不胜其烦,挥挥手招他们入席,
“都来用早膳,月影,跟你说了晚上不要躲在我身后跟着,明天再让我看到你眼圈是黑的,我就锁你半个月。还有,那个虞秋儿,要不吃饭,要不滚蛋,没工夫跟你耗着。”
虞秋儿不情愿但也只能乖乖的坐下用膳。
用完早膳,我急急忙忙的登上马车入宫面圣去了。
饭厅里的四人继续慢悠悠的吃着饭,风清衣对月影说,
“月影,昨晚你一直躲在暗处看着泠练剑?”
“嗯。”
“那你见到他那么折腾自己为什么不阻拦,泠一天闭上眼睛的时辰连两个都不到!”
“我若是阻拦了,恐怕泠以后连一个时辰也不会合眼了。”
虞美人凑过来,不解的问道,
“为什么啊?”
风清衣望着我离去的方向,幽幽的叹息到,
“泠是怕保护不了我们,上次遇刺险些就回不来了,泠拼了性命才把我们救了回来,幸好是因祸得福恢复了内力,否则就那一身的伤,难保他能挺过这个冬天。而且,泠一直有个心结,总是不能接受失去。”
众人都沉默了,饭厅里的气氛异常压抑,仿佛空气都静止了。
虞秋儿最终打破了这个僵局,低声的询问着美人,
“裴弄泠真的有你们说的这样好?那为什么外面传说他荒淫无度,见色忘义?”
“泠是被我们拖累的……”
美人小声的说着,头都埋到了桌子下面。
众人又是一片的沉默。
皇宫。
上书房。
玄礽看着跪在地下的我,懒懒的说了声“平身”,接着又低下头继续批阅奏章。一柱香过后,他才‘恍然大悟’般的想起来我,亲切的询问我的病情,
“裴卿家一举破获了匈奴人的刺杀行动,果然是神机妙算,足智多谋,我天罡得此良将,定能威震四方,雄霸天下……”
“今日早朝未见裴卿家,朕甚感忧心,裴卿家可要注意身体啊。”
我看着玄礽,冷冷的回答,
“谢皇上关心,臣不过是偶然风寒,很快就会痊愈的。”
“呵呵,这次裴卿家又立了一个大功,朕要赏你些什么呢?不如裴卿家自己挑选吧。”
这玄礽认准了我得推辞他给的赏赐,不如直接问我要什么,真是干脆。
“回皇上,臣只要一个人。”
“是谁这么有福气能得到裴卿家的青睐?”
“回皇上,是臣昨日误拿的虞飞龙。”
玄礽探究的看着我,像要挖出些什么似的,
“那个和匈奴奸细混在一起的如意赌坊的老板?”
“回皇上,正是。”
“裴卿家,那人可是有通敌卖国的嫌疑,这不是朕说送你就送你的人。”
“回皇上,此人正是臣下男宠虞美人失散多年的孪生哥哥,昨日被匈奴人绑架勒索财物,正巧被臣碰上将他救出魔窟,还望皇上明察。”
玄礽一直不说话,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我,周围立着得大臣也都窃窃私语起来,想必又是在谈论我半年内不但收了吟秋阁的老板,而且还向皇帝要走了黑风寨的首领,现在又在打如意赌坊老板的主意,看来我这花花公子的名声是远播在外。
良久,玄礽笑着对我说,
“裴卿家能这么说想必是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让绝色的孪生兄弟同时侍侯在畔也是人间难得的艳福,那朕只好**之美了,虞秋儿无罪释放,任由裴卿家处置。”
“谢皇上隆恩。”
我叩拜在地,听着周围大臣们的讥讽的声音,不以为意。
今天玄礽很奇怪,一直阴森森的盯着我,不一会儿,上书房里的人都让他支走了,玄礽走下龙椅,来到我身边,与我并肩面对面站着。
“裴弄泠,不要以为你立了几个大功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朕现在是皇帝,还轮不到你来觊觎皇位!”
我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玄礽指的是什么。

“觊觎?呵呵,真是可笑,你杀了先皇篡权夺来皇位就不是觊觎了,再说了,我就是这个皇位的继承人,根本不用提什么觊觎,更何况我对这个皇位没兴趣。”
玄礽冷笑着说到,
“裴弄泠,你不要妄想着功高震主逼我退位,我不会放手的。”
“呵呵,那就好好坐你的皇帝。”
“裴弄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大肆敛财,你手里的风清衣和虞飞龙掌握着整个京城的经济主脉,今天查封的如意赌坊又剐了多少钱财?哦,还有,剿灭黑风寨时又扣了多少银子?你敢说你没有野心?”
玄礽冷冷的看着我,眼里一片冰寒。
“玄礽,我说过了,我对这个皇位没兴趣,信不信由你。我喜欢钱,难道这也不行吗?”
“那就请裴卿家交出兵符,如何?”
我望着玄礽,摇了摇头,
“只怕我一交出兵权,你就会平了侯府。”
“裴弄泠,那不是你的家,平了又何妨?以你的本事,逃出生天不是简单的很?哦,是惦记着侯府里的那几个美人吧?你不是喜欢男宠吗?天下多的是,朕赏你一千个一万个够不够?”
“玄礽,你给我住嘴。”
“呵呵,裴弄泠,就你这样的断袖之人还想来抢皇位,就算抢到了,那几个下贱的男宠也没法替你生下龙种……”
我忍无可忍,手中指刀翻飞,下一秒,玄礽就被我抵在了墙上,脖颈上闪着寒光的利刃显示了我此时的怒火,
“呵呵,裴弄泠,你想弑君吗?”
“弑君?没有那个必要。”
手指一挥,锋利的刀刃削断了束龙冠的黄带,华丽金贵的龙冠摔落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下次再让我听到任何不敬的言语,断的可就不是一根束带了。”
玄礽没有躲闪,像是等待我划上他的脖颈一般直直的挺立着,
“裴弄泠,为什么不杀我,我杀了你父皇,夺了你的皇位,又几次三番的害你性命,你难道不想杀我泄恨吗?“
我望着玄礽暗涛汹涌的眸子,缓缓的说到,
“玄礽,先皇本想先下手除去你,你为求自保杀了他,登上皇位是为了活命,害我性命当然也是为了活下去,对一个一心求生的人,我有什么可恨的。倘若是我在这宫中,恐怕早就夭折了,你这个替罪羊活得极尽痛苦,为我挡了多少毒箭鸩酒,我为什么要杀自己的救命恩人呢?再说了,高出不胜寒,这皇宫不是人呆的地方,你替我守着这一片江山,我感谢你还来不及,还有,我现在好好的站在这里,领着朝廷的俸禄,又‘大肆的敛财’,生活过的有滋有味,比起你的孤家寡人,我可是幸福的多,试问,我有什么理由杀你?”
玄礽的脸上不停变换着颜色,最后变成惨白,
“裴弄泠,你真的这么认为?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走近玄礽,手指夹着利刃慢慢的滑上那张跟我有几分相似的脸,
“就凭我可以一招内取你的性命。”
玄礽依然镇定的挺立在那里,不过身体极其轻微的抖动了一下。我收起指刀,冷冷的望着那双黝黑的眸子,
“侯府是我的家,你要是平了它,我就平了整个皇宫为它陪葬。”
说完,我径直走出了上书房。
玄礽一直矗立在偌大的上书房里,眼神复杂难辨的望着我离去的方向。
回去的路上,我越想越不对劲,这个玄?心思缜密,颇有心计,今日怎地这么反常,不停的讥讽我,刺激我,好像逼我动手一般,若是我稍有异心,今日就会血溅当场,为什么?难道有什么隐情?
我坐在晃悠的马车里思索着,近来并无大事,朝野一片祥和,有什么能让玄?失去理智做出今日的疯狂举动,他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应该早就学会了忍耐。
当我走下马车时,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径直的走进了侯府大门,没有注意到虞秋儿正等在大门的一边,满是希冀的望着我一步步走到他身边。
当虞秋儿看到我目不斜视的擦过他身边时,脸色募得失去了血色,跌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但是,我并没有停下脚步,或者说,我根本没去注意这个虞秋儿。
晚饭时,我们都已经到齐了,只有虞美人和虞秋儿迟迟不来,我皱了皱眉头,这虞秋儿究竟想做什么,连我的场也敢放鸽子,他可是古往今来的头一个。
不一会儿,就见管家规规矩矩的走进来,垂手立在一边。我抬抬眼皮,
“什么事?”
“回禀小候爷,虞大公子上吊了,虞小公子哭昏过去了。”
“哦,你下去吧。”
我用手揉了揉太阳**,突然,猛地站了起来,
“什么?那两个笨蛋!”
话音未落,我已经施展了轻功跑出了饭厅。
来到虞美人所在的院落时,影卫早我一步消失在各个角落里,虞秋儿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虞美人昏倒在一边。
急忙抓起虞秋儿的手摸脉,已经没有脉象了,伏下身紧贴在胸膛上,心跳也若有若无,生命危在旦夕。
抬脚上床跨在虞秋儿的两旁,我一把撕开他身上厚重的衣衫,为他做着人工呼吸和心脏复苏。每向他口中吹一口气,就在他左侧胸口上按压三次,如此反复。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虞秋儿终于有了自主呼吸,眼睛也慢慢的睁开了,当他看到自己衣衫凌乱的被我‘凌辱’时,一巴掌破空而来,我伸手格开那个软绵绵的手掌,一把拽住虞秋儿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虞秋儿捂着脸哀怨的看着我,那双美丽的眸子力充满了亮晶晶的泪水,嘴角微微的**着,我替他拉好衣衫,起身下了床,
“秋儿,永远不要放弃生命。死,是一件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但那是懦夫的表现,你要记住,不管牺牲什么都要活下去,这样才会有翻本的机会。还有,忘了告诉你,皇上已经答应赦免你了,你自由了。”
虞秋儿难以置信的望着我,这时,虞美人醒了,大哭着抱着虚弱的虞秋儿使劲摇晃着,
“哥哥……你怎么忍心丢下美人不管啊……呜呜呜……你让美人怎么活下去……呜呜……”
虞秋儿反身抱住美人,也大哭起来,美人看到哥哥还活着,反而喜极大笑起来,这对难兄难弟终于能在一起了,我撇下哭笑成一团的虞家兄弟,招呼跟随而来的月影和风清衣离开了房间。
风清衣亲昵的靠上来,酸溜溜的冲我说到,
“泠~~你要收了他们吗?”
我笑着搂紧了风清衣,刮了一下他直挺的鼻梁,
“清衣,你又吃醋了,侯府有了你这醋坛子,今后就不用买醋了。”
风清衣变本加厉的在我怀里撒起娇来,
“泠~~不许岔开话题,你到底要不要收了他们啊?“
我收起了笑容,脸上一片落寞的神情,叹息着,
“我不知道,真的,他们想走我可以用铁链将他们拴住,但是,心是拴不住的,还不如放了他们,你们也是一样,想走就跟我说声,我会放你们走的,不过,一定要事先告诉我,真怕有一天醒来,你们都不在了。”
风清衣收起戏谑的表情,脸色凝重的反手抱紧了我,让我靠在他的肩窝里,
“裴弄泠,我风清衣今天告诉你,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就算你死了,我也要追着你上天入地,陪着你,生生世世。”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我还是感动的浑身轻颤着,上天入地的追随,如果可能的话,我和祁喧为什么阴阳两隔?
祁喧,一想到他,我的心就一阵的抽痛,我放不下他,真的放不下他。他的温柔就是最致命的毒药,我深深的陷了进去,已经毒侵心脉,无可救药了。
神情恍惚的我被风清衣引领着去饭厅用膳,我无意中看到月影神伤的眸子,那双墨玉般的眼眸黯淡无光,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我拉起月影的手,轻轻的抚摸着,
“影,今天的急救方法你要记住,以后遇到溺水的人就这么救治,光输内力是救不活停止呼吸的人。”
月影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委屈的看了我一眼,又恢复了往常清高孤傲的神态,但眼睛里精光四射,墨玉眼眸波光婉转,甚是诱人。
风清衣不明所以,疑惑的望着我和月影脸上诡异的表情。赌气似的把我的手拉了过来,我无声的笑了,有他们在,我还有什么好感伤的?
我正襟危坐在饭桌前,一手拉着月影,一手握着风清衣,感慨的说到,
“人家都说鱼水之欢,你们可知道,我就是那水中的鱼,而你们,就是我赖以活命的水。”
风清衣浅笑着握紧了我的手,月影红着脸微微垂下了头,但桌下相握的十指紧紧的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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