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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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山就进入沂州界,一路往北奔行了五十里地,已经越过沂州界,进入了密州地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曾让估摸离夹庆还得有靠二百里地呢,虽然天色已暗,一路上又都是小道,傅悟铭在夜色里奔行如飞,也至少得三个时辰才能赶到,曾让觉得赶到夹庆镇上时辰太晚了,不如路上找个地方歇一宿。
傅悟铭并不考虑那么多,只是闷头往前赶路。
曾让斜刺里见得小道往东有灯火闪烁,赶紧叫住傅悟铭,往那方向蹩了过去。
不一会功夫,就到得火光不远处,曾让这才看清并非村落,竟是一个破败的土地庙,残墙断壁,庙堂还算完整,门窗俱已没有了,庙堂外栓着几匹马,内里点了一个火堆,隐约围坐着几人。曾让还没来得及让傅悟铭稍微停下,观察下里面情况,那傅悟铭已然驻足不前,轻声问道:“我们要进去么?”
曾让给他一问,也不禁踌躇起来,眼见得四下荒芜,在此歇宿之人定非寻常路人。
“莫如直接到了夹庆再歇息了。”傅悟铭又轻声说道。
“赶到夹庆就要后半宿了,如何使得。”曾让接口道:“再说你背着我一路奔上四个时辰又怎么受得了。”
“那一路上总有村落宿头的。”傅悟铭不知为何,对曾让让他转向到此显得很是抵触。
曾让心里暗说,你却不知道这莒县西南面是最荒野之地,也不分辩,仔细看庙堂内之人穿着打扮,极是考究,不象绿林豪野之徒,就低声对那傅悟铭道:“我们就进去找个角落歇息一宿又能怎样!你放我下来。”
傅悟铭稍有犹豫,却没照曾让说的放他下来,只轻声说句:“你只装作有病不能行动。”便抬腿往庙堂里走去。
走近庙堂,曾让已然看见断墙内栓着五匹马,里面火堆旁围坐着五人,其中两人站起身来走到门洞两边,注视着他们,显得对他和傅悟铭这两个不速之客很是介意,傅悟铭丝毫不理会那两人行动,径直走了进去,直走到神龛旁背光处轻轻将曾让放了下来,曾让顺势靠墙半躺在那,刚待要用余光观察庙中那几人,却感觉那五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射向他和傅悟铭这边。
傅悟铭依然旁若无人一般,自顾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便在曾让身旁坐了下来。
曾让见那几人齐刷刷盯着这边,都不招呼,知道捱不过,稍微竖了竖身子,显得很吃力的样子说道:“我与侄儿上莒县亲戚那,错过了宿头,搅扰各位大爷歇息了。”
那五人从穿着上也能看出是一主四仆,正对庙堂大门坐着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就是坐那也能看出个子极高,眉目间稚气刚刚褪尽,正逐渐透露出英武的男人之气,待曾让话一说完,那另外四人都把目光转注到那少年身上,显然是等主人定夺呢。
那少年扭着头听曾让说完,脸上露出一丝让曾让觉得甚是亲切的笑容,转头对门边站着那两人挥了下手,又把头转向曾让道:“无妨无妨!这位大叔客气了,都是出门在外,这破庙也不是谁先来便先得的所在,大叔是有病在身么?”一口纯正的北方官话,说着话把身子侧了侧,斜对着曾让。
曾让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这位公子爷看出来了,都是老毛病了,小的这次上莒县正是托了亲戚再找个郎中给好好瞧瞧呢!”正说着就听见傅悟铭腹中发出一阵闷雷似的声音,感情傅悟铭一天只吃两顿,今天早饭也没做着吃,如今又早过了自己吃晚饭的钟点,肚子饿得打起鼓来,曾让听着了不自禁也觉得饿起来,顿时想起在此地这肚子问题却是难以解决,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怪自己怎么一路上都未曾想到这一着呢!
那少年见着立刻转过身去,对坐在他右手边一位中年人说道:“白叔叔,取些干粮与大叔他们。”
那人点了点头,冲右手边刚从门边回坐下来的那名三十开外的壮汉挥了挥手,那壮汉打开身前地上的包袱,里面装着白面馒头和一个大纸包,壮汉拿了四个馒头站起身来,那少年见了皱了皱眉,抬手对那壮汉点了点,壮汉会意,又蹲下来,放下馒头,解开纸包,却原来是一包酱牛肉,壮汉捡了两块大的,托在手里,抓起四个馒头给曾让和傅悟铭送了过来。
“谢谢!”傅悟铭冲壮汉说了声便伸手接了过来,曾让赶紧又对着那少年欠了欠身子想道谢来着,那少年脸露微笑摆了摆手,示意曾让慢用便转回身去了。
“他们的马。。。真是好。。。马!”傅悟铭嚼着满嘴的牛肉和馒头嘟囔着冲曾让说了一句,差点没把曾让噎着。
那几个人听得这句都同时齐刷刷转头盯着傅悟铭,除了少年脸上神情复杂一点,其余四人都是一脸警觉,傅悟铭浑然不知,使劲地嚼着嘴里的食物,看到曾让直愣愣盯着自己,才转头看了看那几个人,一脸茫然,嘴里也嚼得慢了。

曾让对傅悟铭打心里真是又气又恼,好在自己已经对他有了些了解,也见识过他的奇特之处,但冷不丁当着那几人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着实让曾让不知所措,而且傅悟铭这句话显然触到了对方的忌讳,不由得狠狠在傅悟铭的肩头抽打了两下,骂道:“有得吃还堵不住你嘴!胡言乱语些什么!”
傅悟铭显然也发觉自己说的话不合时宜,配合的还算机巧,给曾让抽了两下,满脸无辜地往后缩了两下,转身继续吃他的馒头了。
曾让脸上悻悻地对那少年笑了笑,说道:“我这侄儿脑袋不大好使!公子爷和各位大爷莫介意。”
那少年冲曾让颌首微笑,没说什么,转回头去了,那姓白的中年人因为离得近,瞥了两眼傅悟铭腰间用布裹着的物件,弹了两下眉也转回去了。
“老蔡他们怎么还没跟上来呢?”姓白的中年人对着火堆象是自言自语。
“应该不会有事吧!”那居中的少年捡了根枯枝拨弄了下火堆,冲左手旁精瘦的小个子老者问道:“吴伯你看呢?”
那姓吴的老者轻声道:“算算也该跟上来了,不好说啊!”说着瞄了眼傅悟铭,“连乡野村夫都说咱们的马好呢!呵呵!”
最后两声笑完,那五个人都不说话了,只听见傅悟铭咀嚼的声音。
那几人沉默了好一会,还是姓白的中年人先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想来老蔡他们不会有什么事的了!明天不要到晌午就能到地头了,这一路我们就算十骑并驱也不招眼了!”
“老蔡他们到了!”姓吴的老者也呵呵笑道。
“吴伯好耳力啊!”那少年凝神细听了下赞道。
几个人显得一阵轻松。
傅悟铭已然将食物吃完了,响亮的咀嚼声停了下来,只有曾让细微的声音还在响着。
“不是还有五骑吗!怎么后面那么多人?”傅悟铭浑然不解地问曾让。
曾让嘴里嚼着一块牛肉给傅悟铭问得莫名其妙。
姓白的和少年齐齐回头瞪着傅悟铭,姓吴的老者身形暴涨,“嗖”地弹射出去,趴在地上伏耳细听。
曾让暗骂要死了!一脸惊讶地看向屋外。
那少年和姓白的再不理会傅悟铭,和另外两人一起起身冲出门外,围住那老者,脸上神情凝重。
那姓吴的听了良久,猛地直起身来,仰脖从嗓子眼里发出三声啸鸣,啸音清厉,两短夹一长,片刻西方传来三声长啸。
“老蔡被人缀上了居然不察觉!我已经向他示警了!至少有三十多骑,怎么办?”吴姓老者说完看着那少年和姓白的中年人。
姓白的中年人略微沉吟,想说什么但是又止住了,看着那少年。
那少年眉头英武之气渐盛,说道:“不外两法,一是吴伯传音蔡伯绕开我们处所直接往武庄方向赶,他们马快,敌人追不上他们,到了武庄地界就没事了,我们也立刻从这里出发;一是让蔡伯按原计划先和我们会合再做打算。敌人缀在蔡伯后面不露行藏显然是知道我们分了两路的,我看我们还是采取前法比较稳妥!”
“那就照少爷意思办!”姓白的显然也是如此打算,立即应和道。
“这伙人敢打我们主意,胆子不小啊!”吴伯似乎有他议,顿了顿道:“此去武庄还有二百里地,就算赶一百里就有武庄势力接应快马加鞭也得半个时辰,若这伙人在前面有堵截我们就分散了啊!我不信这伙人是临时起意,就怕他们是早有部署的了!要不然这么多年何时碰到过这样事来!”
“那吴兄什么主意?”姓白的也觉得姓吴的说的不错,想听下他的打算。
“我觉得还是一起有个照应,毕竟我们马快啊!”吴姓老者说得很干脆,语气里透着紧迫。
那少年也知道事情容不得多商量,点头道:“那就照吴伯意思办!大家准备好等蔡伯一到立即上路!”
吴姓老者仰头发出三声短促的清啸,西边传来的回应已然近了许多。
那姓白的向庙堂里甩了甩头,征询着少年对里面那两人的看法。少年扭头看了下曾让和傅悟铭,对姓白的摇了摇头。另外两人已经把马解了缰绳。
“不好!有人围上来了!”傅悟铭不高但是很干脆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曾让和外面的几人都听得真切,反应各不相同,惊讶却都是一致的!
曾让心里暗自后悔,想起开始自己提议歇宿之时傅悟铭的反应,暗恼这趟浑水给自己摊上好不冤枉,郁闷得嘴里的牛肉都忘了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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