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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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悟铭单膝跪地,两只手在身前撑着地,把脸凑到离曾让脸七寸近,那股肃杀之气离曾让更近,给曾让的压迫更加明显而强烈,双眼盯着曾让脑后那块地面,目光很是专注地说着:“你不懂格斗技巧却还要攻击我!你认识我么?”提问之后眼神飘忽中闪过一丝迷茫,转瞬即失。
曾让给那股气势压迫着,小腿压在身下躺那,姿势别扭难受不用多说,那心中一团乱麻,更不是滋味,自己一个照面就被对方放倒了,连对方路数都未曾看得真切,好歹也十几小二十年江湖闯荡过来的,和人动手少算也三十仗以上,何时败得这样惨,只给对方气势压迫便已是自乱了阵脚,对方前一句话显然是讥讽自己,后一句话不知道什么目的,想是对方是个见不得光的人物,以为行藏被我识破,少不得一经证实便要动手灭口,暗叹一声“郑文斌啊郑文斌!你这是什么好外甥!曾让啊曾让!你学艺不精强出头,终落得此下场!怨得谁来!罢罢罢!只可惜死得不明不白!”想到此处,心一横,眉头打开,双眼圆睁,瞪着傅悟铭道:“老子识得你这凶徒!今日追凶不成反丧命尔手,怨不得别人!你杀人如麻,也无须再戏耍老子!我能找着你别人也能!总有人收拾了你!”曾让脑中只觉得此人是那“亡神刃”无疑,想那“亡神刃”的手段名声,只觉得既到了他手,他便是自己此生注定的“亡神”,躲也躲不过去,只指望落个痛快!一口气说完,兀自瞪着傅悟铭,凛然不惧,端得是个铮铮汉子!
不曾想那傅悟铭听完曾让一番话,却狠狠闭上眼睛把头使劲摇了摇,再睁开看着曾让时,两眼睁得大大的,那股气势更盛,面上表情显得怪异,仿佛惊讶、恐惧、感伤、恼怒、迷惑、不知所措都夹杂着一丝半点在里面,纠结在一起便狰狞得很,曾让只觉得傅悟铭看着的自己脑后地下有一只手在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头皮发疼,那种多次出现过的发怵的感觉再次袭来,曾让牙一咬,都这样了!还要露怯么!双目盯紧傅悟铭再不闪烁。
傅悟铭面上五味一把抹去似的,脸上再无任何表情,那干脆的话语声又一字一句传进曾让耳朵,“我是一个杀人无算的凶徒!你如此稀松却来捉拿我!莫不是使我再多杀一个么!”说到这里,面上浮现出无比暴戾之气,曾让见着,知道自己难逃此劫,却不闭眼,仍直楞楞盯着傅悟铭,就似要看着对方使用何等手段取自己性命。
傅悟铭脸上暴戾之气渐盛,把右手缓缓提了起来,眼神却越发显得飘忽难以捉摸,正在此际,忽然传来一种低如游丝却字字清晰的声音,“用这个结果他吧!顺手也好使!”话音未落,一阵破空之声传来,曾让也听得真真切切,不由得扭头寻找,只见一件物事夹带凌厉劲风直向傅悟铭身形飞来,来势迅捷,曾让正讶异间,就见傅悟铭提起的右手重重一拍地面,左手一挥,就将来物擎在手里,左手臂横在前胸,曾让看得真切,是一把两指宽一尺多长的短剑,再看得仔细,却不是剑,而是一把直刃刀,刀刃在月光照射下泛着蓝莹莹的夺目光芒,给傅悟铭倒握刀柄贴紧贴自己手臂,也不知是来劲太猛还是给傅悟铭的暴戾杀气催逼,竟然发出低沉的“嗡嗡”之声,此时曾让脑中立刻联想起自己曾无数次假想过的那把凶器——“亡神刃”,不由多想,再无侥幸想法,只是睁大眼睛等死之心。
傅悟铭接刀在手,望向短刀投射来的方向,皎洁的月光下,远处并无遮掩,却是没有半点人踪,神色不禁犹疑不定,手中不见什么动作,却见刀柄已经正握在他左手中,刀身斜向左上方,自己竟怔怔看着那刀失了神。
曾让不禁好不奇怪,再看那傅悟铭盯着那把刀的眼神愈发散乱起来,仿佛有许多东西在他眼中飞速闪过一般,神情竟变得恍惚起来,在此情境之下,愈发变得诡谲无比,感染得曾让也跟着恍惚起来,正不知所以之间,傅悟铭竟似中了邪般慢慢站起了身子,全身是泄了气的皮囊,目光也不离开那把刀,身子慢悠悠往自家堂屋走去,进了屋子,也不掩门,便消失在黑暗之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反倒把曾让惊愕得脑子一片空白。
过得良久,屋子中也无半点动静,曾让方才回过神来,心中好不纳闷,可毕竟暂时捡得半条命在,也是事实,只是苦于动弹不得,就是想呼救也未必不是加速对手行凶,对手在玩什么把戏自己也是白琢磨的,只是在想刚才隐匿之人,那声音自己听得真切,那把刀绝对如自己根据遇害者伤口所假想相去无几,怎么却不在那傅悟铭之手而在旁人手中?值此时候,那人却为何现身投刀?若说那傅悟铭本不是那刀主人,可细想投刀之人所说话语,再看傅悟铭擎刀在手的表现,确实说不通呢!咳!这件事确实不是自己设想那么简单,想到这里,曾让对自己不由得丧气无比,再回想自己得信到此,结合眼前境遇,其中周章也是颇令人推敲,自己一人冒进真是心比天高,落得现在这般,又岂是一个丧气可以形容的啊!想到此处,曾让看着天上的繁星皎月,直觉得那傅悟铭留自己性命在此残喘,就是让自己接受那些星月的嘲笑而已。
夜仍是那么漫长,尤其在这样一种境地下,曾让觉得忍受这样难熬的等待还不如一刀就结果了自己!
屋子里一直没有动静,自己周围也没有,就在曾让觉得自己的忍受力要达到极限的时候,他恨恨地挥舞了一下拳头,才发觉自己居然手臂可以活动了,曾让情不自禁一挺腰,竟然就坐了起来,腿上的麻痹感完全遮盖掉身躯和手臂的感觉,他只觉得腿上的麻意就如千万根针扎般传遍全身,禁不住就侧身躺下了,小心翼翼地把两条腿稍微伸展了一点点,直到那种麻意再次袭击自己的全身,他才真切感受到自己暂时又获得自由了,这种感觉好得让他对针扎都觉得舒坦得很。
曾让终于能站起来了,他一边谨慎地活动着双腿,一边打量着自己周围,耳朵还仔细听着傅悟铭屋内的动静,什么也没有发现,自己蟋蟋娑娑的声音显得是那么响亮。那条黄狗居然还躺在那,让曾让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下手太重已经毙命了!
依着曾让判断,现在该交三更了,此时此刻自己该做什么呢?这晚的遭遇彻底把曾让搞懵了,曾让不由得就蹑手蹑脚地闪出了院子,就在他展开身形落荒而去的时候,隐约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就如在遥远缥缈的梦境中传来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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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让回到鲁德通家家后躺在床上居然什么也没再多想,沉沉睡去了。感觉自己在鬼门关打了个转回来,反倒让曾让有种横竖横的释放感。
曾让发现自己的头脑,本领都不怎么管用了,但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不屈不挠的韧性,当他过了晌午再次走进傅悟铭家院子的时候,这一点连他自己都开始佩服起自己来。

黄狗叫了两声,没有起身,显然昨晚伤到了元气,厨房没有生灶的迹象,堂屋门感觉还象昨晚傅悟铭进去之后一样半开着,让曾让有一种无人在的感觉。曾让轻轻敲了下门,没反应,这不禁加深了曾让那种感觉,手上也重了,门都被他敲得大开了,曾让刚想跨进去,就见傅悟铭出现在里屋门口,这一下反倒把曾让吓到了,跨着的脚一时都忘了落下。
“你又来了!”傅悟铭的语气除了干脆还带着点冷淡。
“呵呵!是啊!”曾让笑得自己都别扭,落下了腿走了进去,刚想着说什么好,就听见院子外走过一阵脚步声,不自觉扭头看了下,原来是那个叫李有贵的少年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似乎也看见了曾让,脸上带着奇怪的神情也扭着头看了他一眼,曾让不以为意,立刻转回头对着傅悟铭说道:“傅老弟不是不欢迎我吧!”打着哈哈就自顾自坐了下来。
“无所谓!你愿意就好!”傅悟铭也走出来坐了下来,曾让赫然看见他右腰间插着那把刀,只是刀刃用布裹着,只露出了刀柄。
“傅老弟,你若要取我性命易如反掌,可我偏生是这么个执拗脾性,你该没想到我还敢造访吧!”曾让见傅悟铭连看都不看自己,便自顾自地说,“想傅老弟也是声名赫赫的人物,对自己三年半前做的案子莫非敢做不敢认么?我此来便是了个心愿,有你一句真言,死而无憾了!”
曾让说完等了半天也没见傅悟铭搭理,经过了昨夜,也没脾气,又说道:“我再来就不惧死的了,可你也要我死个明白吧!真不知道老弟怕什么呢!”
这句话说完,果然起到了效果,傅悟铭扭头看向曾让,满脸迷茫夹杂痛苦神情道:“我都不知你在说些什么!我又认什么呢?你要知道你说与我听!”说完目光飘忽的包裹住曾让的脑袋,就是这种目光总让曾让脑皮发麻。
曾让定了定神,正要理清思路开始回应,却突然隐约听见几声呼叫,断断续续,正一愣神间,却见傅悟铭眉头挑动两下,想来是他也听见了,可能听得比自己还要真切,这时候两人都不说话,凝神再听,断断续续确是有女子的呼叫声,只是离得很远,声音微弱,但还是能让人觉得相当凄厉。
曾让还要再听得真切点时,只见傅悟铭身形一闪,已经冲出了屋外,曾让来不及多想,赶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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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什么开心事呢?”狗蛋到得先生那,已经把兴高采烈收拾了起来,不过先生从他跑进院子的脚步声中便能分辨出些许来。
“哪有啊!”狗蛋遮掩着挠着低下的脑袋说道。
先生不禁又哈哈笑了起来,可这笑声半途却突然打住了,狗蛋觉得奇怪,抬头发现先生正盯着自己,神色似笑非笑,好不奇怪,狗蛋心中有鬼似的,给先生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低头使劲挠起脑袋来。
“哈哈哈!”先生的笑声又响了起来,“狗蛋长大了呢!哈哈!”
“先生又来取笑俺!”狗蛋黑黑的脸蛋泛红了一般人也不易察觉,只有他自己觉得热热的。
“狗蛋!刚才先生隐约听见有几声呼叫声,你来时可曾听见?”先生突然正经的问道。
“没有啊!”狗蛋继续挠着脑袋,抬头看着先生眨巴着眼睛道。
非我听岔了!”先生显然对狗蛋的听觉比自己的有信心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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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大都收工了,鲁德通却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他十六岁的大闺女居然不见了。他从田里回到家中,妻子说大女儿吃完午饭就出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鲁德通夫妇自然焦急起来,忙着四下里打听。
鲁德通问了好多村民都说没看见,急匆匆赶到狗蛋家,因为狗蛋平时和他家闺女玩得熟络,狗蛋却不在家,狗蛋妈说可能在先生那,鲁德通便又赶到先生哪儿。
“我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她啊!”狗蛋面上神情也焦急得很。
“鲁老哥先不要太着急!”先生似乎若有所思了一下,安慰起鲁德通,“我和有贵先分头去找,你召集下村民一起找找看!”
“嗯嗯!那有劳了!”鲁德通说着便匆忙走了。
“有贵!你说我们往哪找找看?”先生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山里!”有贵脱口而出连想都没想,跑在了先生前面。
“嗯!不行!”先生停住了脚步,“得带上火种!”眼见得天色就要暗了下来。
取了火种,狗蛋象飞也似的直奔后山,先生紧紧跟着。两人跑过傅悟铭家院前,都扭头看了看那敞开的堂屋门,到得夹山前,先生叫住狗蛋,“有贵!我们分头进山找,找到便罢,若没有发现,一个时辰之后还在这里会合!”
“嗯!”狗蛋嘴里应着一头就扎进了山里,身形快如闪电。
“记住!一个时辰!”先生看着狗蛋身形消失的方向还不忘再关照一下,然后不慌不忙的抬头仔细辨了下方向,走进了山。
先生进了山,身形开始敏捷异常,完全不象一个斯文读书人,冲着一个方向,也不管有没有小路,地上枯枝杂草阻碍,丝毫不影响他脚不沾地的快速行走,走不多时,周守愚开始放慢身形,时不时停下来弯腰瞅瞅,再四下里望望,才又辨着一个方向前进。
进山一刻钟不到,周守愚就找着了鲁德通家大闺女,可惜已经断了气,找着的是一具尸体。
尸体躺在乱草丛上,下身,犹如剥皮的桃肉般白亮,在草丛中异常夺目,下体血迹模糊,已经呈暗紫色,晃得周守愚都有点晕眩,周守愚只看得一眼便断定躺着的是具尸体了。周守愚没有立刻近前,围着尸身七尺开外转着圈的在乱草丛中搜索,突然弯腰捡起了一个物事,拿在手里看了会,却是一个小小的银锁片,周守愚把它揣入了怀里,又再非常仔细的在附近搜索着,不一会又捡起一条红绳来,这次却看也没看又揣进了怀里。
周守愚在四周搜索了好阵子,再无发现,便来到尸身右侧蹲下,只见死者双唇紧闭,双眼圆睁,眼珠向外突出,面色苍白里透着一层淡紫色,显然是被捂住口鼻闷死的,周守愚轻轻扳开死者嘴唇,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又看看死者下体,伸出左手食指在下体口轻轻挤压了下,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站起身来,辨了辨方向,往尸体头向前方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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