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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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秀菊竟然在无意间扯下了长生的手!
这是一只右手,它齐腕而断,象是被某种利器生生切割下来的,上面刚开始有了腐烂的迹象。但是秀菊就那样一握怎么能遭成这样的结果呢?这时有人揭开了盖在韩长生腰间的毯子,只见他的左手五指微微曲张着,上面全是血迹,原来这只断手是被他握在手中的,被张秀菊一用力就给扯了下来。
他怎么会握着一只断手?这只手又是谁的?看来只有他醒来才能弄清这件怪异的事情。
韩长生被抬上救护车后,老张夫妇与秀菊一路哽咽着跟着救护车走了。现在,偌大的“烂泥沼”里那些焦急等待的人群已散得差不多了,他们有的去了医院,有的伤心欲绝地收着亲人的尸体,剩下的几乎全是抢险人员了,还有秦风,丹丹早已不在了这里,她在刚下雨时就一路小跑着躲到了秦风的车里,秦风的车在一个小山包的另一面,所以他们来时没看到这里的一切。
人群散去后,秦风就看到了小潘,他一会跑东,一会跑西,在打听着工作人员里面的情况,其实他几次想冲到里面,都被维护秩序的人给拦了下来。现场指挥人员在问了工程队长柱子后得知还有最后一个人下落不明后就用对讲机吼叫着让里面的搜救加快进度——雨越来越大了,这样下去。这个临时打通的山洞还有继续塌方的危险,必须尽快找到最后一名被困工人。
看来这最后一人必定就是小潘的亲属,不然他也不会还在这里等下去,并急成这样。果然,过了能有半个钟头后,最后一名被困人被抬了出来,小潘大喊着“哥”就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有几个人想拦住他都被他推开了,在冲到担架前他忽然象个木头一样杵在了那里——担架上完全被一张床单完全给蒙住了,那张床单已以看不出什么颜色了,上面全是血污。
小潘在从抬担架人的脸上看出了不祥的预兆,他们脚步沉重,一脸的惊骇之色,仿佛抬出来的是一个活鬼!
在揭开床单时,小潘比见到了活鬼还要惊恐,秦风凑到跟前看时也大惊失色,随后就有了一种忍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担架上放着的根本不能算是一个尸体,说是残骸,或者说的一堆碎肉比较合适。他的肚子几乎都被掏空了,残存的五脏六腑拖在了体外,身体上的皮肉也是所剩无几,突显出了森森白骨,上面沾着碎肉污血,而且他的右臂也不见了。这哪里是被土石砸成的?分明就是被什么动物给啃食了!
这时,没散去的人都围拢了过来,看到这副惨状后有几个人忍不住大口吐了起来。小潘半天才会过神来,他喊了一声:“哥,你死得好惨啊!”然后猛地转过身疯了似的抓起身边的一个人就问:“那只手呢?刚才被抬出来的那个人手里攥着的那只手呢?”
这个人被他攥得胳膊生疼,见他就象精神失常似的,吓的一边挣扎一边喏喏地说:“什么?什么?我哪里知道什么手?”
小潘双眼都红了,他大喊着:“一定是那个人杀了我哥!他是食人魔!我看到他的嘴边还有碎肉皮屑的!……”
他嘴里说的这那个人自然就是韩长生,这时不但他,在场所有的人,包括秦风都觉得韩长生实在是太可疑了。
事故现场总指挥先与工程队负责人核实了死者的身份,毋庸置疑,最后被抬出的死者就是小潘的大哥潘文才,至于他的死因是否与韩长生有关,那就是警服人员的工作范畴了,总指挥虽然身为市长,但他只负责抢险工作,这里的工作一结束他就急着到医院去看望受伤者及按抚慰问其家属,临走时他意味深长地对随行的公安局长交待了一句:“这件事情要妥善处理,要注意群众的反应……”,然后就急急忙忙地撤离了现场。
是啊,做为本市有史以来最大的工程,却发生了这种意外,其影响是不言而喻的,而更令人头痛的是这里面似乎还牵扯出了凶杀案,一想到第二天报纸上会出现头版头条——“翠屏山隧道塌方引出惊人血案——一名工人疑似被其他工友生吃以裹腹……”,诸如此类夸大其辞的流言一定会传遍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想想看吧,到那时,用不了几天这条骇人听闻的新闻就会传遍全国,如此一来,本是功绩彪炳的利民工程却成就了这样的惨案,这确实是够让人头痛的。
市长走后,局长把这个案子交给了刑警队副大队长周景山。周景山四十来岁,稍微有点络腮胡,他浓眉大眼,说话噪门象打雷。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很粗犷,办起案来却警觉得很,在队里有几个老资格同事都叫他“犬队”,意思是说他象警犬,对许多别人难以觉察的蛛丝马迹有着超强的嗅觉。对于这个称呼,大周很是受用,他认为这是同事们对自己最大的信任与支持,并且他有时也称那些资历比较浅的兄弟们为什么黑背啦、狼青啦等等一些军犬的称呼。对比自己岁数大的他也老实不客气地这样叫,只不过在前面加上个“老”字。现在他就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他手下的“警犬”们对现场进行着勘察。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救台伤员的医院,让他们千万要把韩长生面部及胸前沾染的血肉取样保存,然后就是封锁了现场,其实这没什么实际价值,事发现场早已被抢救人员翻撬的一蹋糊涂,再加上下过雨后洞内又产生了几次坍塌,不要说什么蛛丝马迹了,就连在哪里找到潘文才的尸体都说法不一。这样看来也只能等到法医的鉴定结果出来才能确定下一步的方案。
周景山布置完一切后就直接赶到市第二人民医院,这里就是收治负伤工人的地方。有几个伤情严重的人抢救无效已经死亡,他们的家属就呼天抢地哭嚎着,间杂着许多记者也在闹轰轰地凑着热闹,这些家伙,真是无孔不入,他们中不知是谁先发现了周景山,于是就一窝蜂似的全拥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请周队介绍下关于隧道内离奇件的进展情况。
周景山快要招架不住了,他只觉得耳中全是“嗡嗡”的嘈杂声,根本就听不清他们在说了些什么,他忍无可忍,猛地大吼了一声:“都闭嘴!事情还没结果呢?瞎吵吵啥?”
记者们(他们当中十有**还夹杂着一些好事之徒在混水摸鱼,以打听风声)被他这一噪子给震住了,在一愣神间,大周顺利“突围”而出,他直接到住院凳记处察了下韩长生的的病房。玻璃窗后面的工作人员眼都没抬,**地扔过来一句:“不知道。”,然后自顾低头忙他的,秦风亮出了证件他才给院长打了电话,然后告诉了周景山韩长生的房间号码,那是间特护病房,在门口还坐着两个便衣警察,他们是局长安派的,其目的自然是为了防止外人打扰,说是临时把“犯罪嫌疑人”看管起来也行。
韩长生基本没受什么太大的伤,只是被塌落的钢膜石块擦伤了点儿皮肉而已,还有就是被击中的头部有不太严重的脑振荡,他此刻已经清醒过来,正躺在床上吃秀菊为他削的梨,看到身着警服的周景山进来后他的神色有些异常,咬了一半的梨竟失手掉到了床上,秀菊给他捡了起来,然后请周景山坐下。

周景山先打听了韩长生的伤势,随后就开始询问他受伤的经过以及这六天来被困在隧道内的详细情况。
据韩长生说,他是在塌方时向外跑的过程中被砸昏了过去,以后的事情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么,你手中攥的断手是怎么回事?”周景山目光灼灼地盯着韩长生的眼睛,显然他说的并不是实话。
韩长生面上的表情起伏不定地变化着,显然内心在经受着巨烈的搏斗,他被周景山盯得有些不自然,把头低了下来,过了好长时间才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不知道。”
不知道?这算是回答还是抵抗?大周的心顿时沉了下来。本来他觉得一个人被困在潮湿阴暗的隧道里六天也许会饥渴难耐而失去了理智,但不太可能活剥生吃人吧?而且从韩长生握着的断手看,那分明就是用利器切断的,而潘文才失去的胳膊却象是被撕扯掉的,从种种迹象看,更象是野兽所为。韩长生会先用嘴啃食下潘文才的胳膊,再用利器把胳膊上的手切下来吃?这也末勉太不合乎罗辑了吧?还有,那只断手并没有被啃食的印迹,反而是都开始腐烂了,如果韩长生真是“食人魔”的话,他怎么会没有吃这断手一口呢?因此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事实也许并不是大家一致所猜想的那样,是韩长生把工友杀了吃掉用以充饥。
然而,现在看到他这样的反常,显然是在有意隐藏着什么,难道人真是他杀的不成?再加上他的面部与胸前满是血肉,但他自己却没有受太大的皮肉伤,这也足以说明,血肉不是他的,那么这血肉是谁的呢?又怎么会沾到他的身上呢?
周景山从警二十多年,侦破各种离奇的案件无数,还从没听说过有生吃活人的先例。他又问韩长生:“出事时,潘文才距离你多远?”
韩长生还是那三个字——不知道,这以后他索性来了个一问三不知,就是用三个字顶着。
周景山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就离开了,临走时他问守在门边的两个便衣:“他受伤后有没有人来看过他,我是说除了抢险工作人员以外。”
“朱局长来过。”
“朱局长?”周景山脑子飞快地转着,朱局来看韩长生绝不会是出于慰籍伤者的原因,他也不可能是来查案的,那么他来做什么?大周蓦地意识到自己接了个烫手的山芋,这个案子看来破不破都是个难心事。
那个便衣挠着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种问话。周景山没再说什么,他从院方要了从韩长生身上收集来的血肉后就离开了医院。出来时自然又得经过了一番“肉搏战”才能突围而出,所幸他人高马大,那些常年缺乏锻炼的文人们被他撞得东倒西歪,眼看就要突围成功时,蓦地他就像撞到了一堵墙上,生生地被弹了回来,并且这个把自己撞回来的人还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右手腕。
大周的火上来了,他使出了擒拿手,左脚后撤一步,右臂沉肘、翻腕,反扣对方的脉门。岂料那人也是个行家里手,抓住他腕子的手一滑,“哧”地一声,顺势疾上,竟然又搭在了他的肩上,同时“呵呵”一笑说:“小心别摔着了。”
大周的擒拿手别说在局里无人能敌,就是在全市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了,他曾三次获得市举办的武术交流大会的冠军,没想在这里会遇到如此的高手,这才仔细打量说话的人。只见站在对面的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他普普通通的相貌,普普通通的穿着,此刻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这种人扔在人堆里,你就算找上一百遍也末必能找到他头上,他实在是太大众化了,怎么看也不象个练家子。
现在,这个年轻人一边左晃右顶地把记者们撞开一边推着大周,片刻之后两人已经从人堆里挤了出来,把那些叫苦连天的老记们甩到了身后。
来到停车场时年轻人才放开了大周,他先自我做了介绍,这个人就是秦风。
周景山伸出大拇指,嘴里赞叹有声,接着就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秦风本想约个地点与他细谈,但见周景山一会儿工夫就接打了几个电话,知道他很忙,就开门见山地说:“我想与你谈谈关于隧道内凶案的事。”
周景山一愣,他把正在按键的手机合上,盯着秦风说:“怎么?你有什么线索?”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合情理之处,说出来也许对你们破案会有所帮助。当然,对于分释案件你是内行,我只是想说说一些不太成熟的看法。”
“嗯”周景山从鼻孔里哼了声,他掏出烟点上一支,这才想起了什么,把烟盒送到了秦风面前,秦风摆了摆手。
“那就说说你的看法吧。”周景山说。
“在案发现场我看到你一直在观察那只断手,我想你可能也觉得这里面不太合乎情理……”
“你刚才也在那里?”周景山打断了秦风问。
秦风答应着,看到周景山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就接着说:“当时我也离得比较近,看得也比较清楚,那只断手分明是用利器切下来的,而潘文才却是整个右臂都被扯了下来,从伤口看应该是是撒扯掉的,这更象是野兽的袭击。而一个人不论他怎样兽性暴发也不太可能做到这一点,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有那个能力,这个人又怎么会先用手与牙齿把胳膊卸下来,然后再用利器从胳膊上切下手掌呢?这岂非是本末倒置?”
周景山猛地吸了口气,正在吐出的烟雾又被他吸到喉管里,呛得狠劲地咳嗽了两声,他再次仔细地打量着站在对面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随后拍了拍秦风的肩,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秦风又说:“这个就算有其它不可知的原因吧,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变态的,同时也说明在隧道塌坍时他并没有受伤,或者说伤得不是很重,他看来是饿极了才会吃掉工友而充饥,但是生肉可不是什么美味,我想他除非万不得是不会这样做的,这也就是说在这六天当中他最起码抗过了三天,或者更长的时间才忍受不住饥饿而向同伙下手,但是从断手及尸体来看,显然惨剧并不是在那个时间段发生的,它应该更早,甚至有可能在还末塌方时就发生这件事……这样的话,事情可就不象表面看来那么简单了。”
周景山虽然面上毫无表情,其实他的心里是吃惊非小的:这个叫秦风的人,他对事物的观察力果然是非同一般。再加上刚才露的一手,看来这个年轻人是大有来头的。周景山暗自合计着,他问秦风:“你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无业者……算是自由撰稿人吧。”
周景山又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他说:“你的推理不无道理,我会认真考虑的……另外,你与那个姓韩的有什么关系吧?”
“也谈不上什么关系,只是打过几个招面,我这样说完全与认不认识这个人无关。”
周景山又让秦风介绍了下韩长生的一些情况,然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临走时他递给秦风一张名片,说:“有什么情况给我打电话,”他想了一下,回过头又补充了一句,“伸手很不错啊,有时间我们切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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