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淼，时辰到了。别让尹公子等急了。”妩媚做作的老鸨嗓惊地我一身疙瘩，求生的本能将震惊的目光从空洞中拉回，霎时聚焦到面前距离不足一尺的脸上。杀气在昏暗中弥漫开来。那张无比精致的面孔突而惨白，一双含情目中浮起一片晶莹。我紧握的双拳已然湿冷，背上的责任像发条一般催促着大脑的飞速运作。她如何知道我的身份？若她也是从现代穿越而来，为何记忆中却没有她的任何印象。我自恃见人记名过目不忘，而她，绝对没有在我现代生命中出现过的痕迹。若她本是这个时空的人，与“纳兰无羁”相识于幼年，那她又怎么可能会唱三百年后的歌？
我冷冷地凝视着这陌生而绝美的脸，生平第一次让杀气肆意。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细长的手指盖住了几乎尖叫出声的小嘴。在她眼中，我看到了恐惧、痛苦和困惑。此时，背颈上突然一热，耳边吹过一阵暖风。“哥……哥，笑儿不怕，要死笑儿也会陪着哥哥。”身子经不住一抖，紧握的双拳也不由得松开。真是个有颗七窍玲珑心的孩子啊，我该是感动还是后悔呢。貌似要共患难，激起我的保护欲，却又同时暗示我咱俩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蚱蜢，我休想抛弃他。我到底是救了个麻烦还是个宝呢？
“你还没以身相许呢，哥哥我又怎会轻易放你走呢？”微微侧过头，对着他的耳垂一阵低语，嘴唇有意无意地轻轻擦过那稚嫩的肌肤。果不其然，小小的身子立马僵住了，长长的睫毛高频率地颤动着，脸上灰黑的污垢也无法掩盖那快滴出血的尴尬。在屋顶上时就发现了你的与众不同，小小年纪却气势不凡，临危不惧，眼睛总是骨碌碌地转着。谁叫我母性泛滥，心甘情愿地救你呢。既然你这么好玩，我也很闷，那我们就好好地玩一玩吧。
杀气已在无形中散去。回过眼神。我的嘴巴微张，无声地说着：想清楚了吗？
她的眼角忽然闪下一道晶莹。我的心中一动，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谁？她到底是谁？为何我想不起来？右手不受控制地搭上她的脸颊，为她抹去那潮湿的痕迹。她的身子又是一颤，随即眼神一凛，我本能地缩手，却被她紧紧抓住。
“辛苦妈妈了。千淼换好衣裳就来。请转告尹公子，就说千淼希望他今晚能尽兴，千万不要拘束了。”
“好，好，我这就去。千淼啊，今晚千万要把握住机会啊……”
“知道了，妈妈。您先去招呼着，别让尹公子等急了。”
“是，是，我咋糊涂了呢。小红，留下给姑娘打灯。我们走吧。”
听见脚步声逾行逾远，心里不由松了下来，感激而困惑地看着花千淼。手仍被她捏在手里，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小红。”
“在。”
“我饿了，去厨房拿些点心和茶来。”
“是。”
空气又一次归于沉寂。我不停地琢磨着她给我的感觉，企图在心中捕捉住那份狡诘难觅的熟悉。她无疑是个五官完美的女子，虽然身形瘦弱，却惹人怜爱。
“谢谢。”我反手握住她的手指，感激地一握，口气却忽地一冷。“花千淼，你到底是谁？”
她的脸上浮起一片痛苦之色，嘴角却硬是扯出一抹苦笑。“忘记了……早就忘记了……还是忘记了好啊……这样就没有痛苦了。”
“为什么会唱《鬼迷心窍》？”
“我的……爱人……教我的。他说我们的爱情是鬼迷心窍，而我只是另一个人的替身。”好熟悉，在哪里听过，或是说过。
“那你又为何听得懂国歌？”
“因为我们本就来自同一个世界。”
“我认识你？”
“还很熟。”
“为什么没有印象？”
“因为我的样子变了。”
“很熟？可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呢？”我失神地望着她，喃喃而语。
她的脸色已是惨白，夹带着丝丝绝望。“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我的脑海一阵电闪雷鸣，似曾相识的话语从记忆深处慢慢浮现。那张同样绝望的脸，同样痛苦压抑着的颤抖声音。阳光帅气的脸庞，天真的笑容，竟然已在生命中烙下如此深刻的痕迹，无论我如何逃避，都不可否认他是我曾经深深伤害过的人。分手时，他要一个理由。我冷冷地扔下一句：鬼迷心窍，你只是他的替身而已。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是他……他去了斯坦福，好好地学着环境工程呢……”
“你记得我……你还记得我！”她眼中的神采与希望与记忆中的那张笑脸重合了。下一刻，我已被她搂在怀中，等我意识过来时，背上的小孩已经一**倒在了地上，嘟着嘴尽是不满。只是我的心很乱，只能闭上眼睛，任她在我颈间哭泣。
渝，永远停留在记忆中的大二那个夏天。与瑞欣分手后的六个月。相遇是偶然的，外表的相似与内心的空虚让我没有拒绝他的靠近。只是越亲密，就越失望。这世上本就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一个月后，渝将我从少女变成了女人。空虚却没有因为身体的释放而得到满足，反而更加孤独无措。我开始逃避。渝的眼神满是受伤。他不明白一个把第一次交给他的女人并不爱他。直到那个夏天结束，直到我冷酷地刺向他的心：鬼迷心窍，你只是他的替身而已。那个自私而空虚的夏天，一个男人被感情弄得遍体鳞伤。
“我好庆幸在这个世界还能与你相逢——”
“渝——”
“什么也别说。那个夏天有我最珍贵的记忆，无论我逃得多远，无论心中多恨、多怨、多绝望，你还是扎在我心里，怎么也忘不掉。我好后悔当初那么轻易地放手……”
“渝，我都结婚三年了——”
“我知道，可那是在二十一世纪。现在你还没婚配吧。”
我猛地挣脱她的怀抱。“拜托，你和我一样是个女人耶，我可不好那一口！”
她的眼神一闪。“谁说我是女人了？”
我的嘴一张，一时没回过神来，只是傻傻地摸向她的胸前。软软的，如假包换。正要去掀她的裙子，手上狠狠地挨了一掌。看她的脸都快红地没边了，不由笑了出来。“还骗我。其实做朋友不好吗？你现在的模样我更喜欢呢。”调侃中带着认真，说真的，该怎样处理我们现在的关系，我一点谱也没有。我真的很怕她会变成他。
头上猛地挨了一个板栗。还是那个臭习惯。“你倒还记得我这个朋友？废话少说，你怎么会在这儿？还带着个拖油瓶？”说完往我身后努努嘴，堆起一脸醋意。我的身上一阵寒，心中却是一轻。她还认我这个朋友，是不是我们的关系可以正常化了。
“我在路上救了他，然后就被人追杀到这里来了。估计他们很快就要来敲门了。”我翻了翻白眼，把孩子搂到怀中。小小的身子别扭地贴着我，脸红地都可以染布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恋童？”怀中的身子猛地窜起，轻轻松松一跃到两米开外。轻功不错。我和渝相视一笑。孩子明显一愣，随即是眼中掩饰不去的慌乱。那个白眼不是乱翻的。
“我真是母性泛滥啊。”说着起身，拍拍满是褶皱的外衣，径直往屏风外的大床走去。四仰八叉地躺下，一阵茉莉花香钻入鼻尖。“你走吧。告诉他，半个时辰后，纳兰无羁在大堂恭候大驾。还有，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仁慈。”
闭上眼睛，在心中狠狠地嘲笑自己的善良。竟然被一个孩子利用了。那声“哥哥”犹在耳畔，此刻想来，却刺耳地很。门一开一合，远去的人不泄漏一丝气息。我不由一声长叹。眉毛痒痒的，被拂过的感觉。
“渝，我好累。”
“嗯，累就睡会儿。”指腹缓缓滑过我的眼睑，柔柔的，真舒服。
“今天惹了个大麻烦，我得去摆平了。如果丢了命，说不定也就能回去了。为什么在每个世界都有生无可恋的感觉呢？”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你的心丢在哪儿了？”她的指贴上了我的嘴唇，一阵**，我闭着眼抓住了她的手。
“我也不知道。”
“我帮你找回来，好不好？”暖暖的香气在右耳拂起。
“渝，你卖艺还是卖身啊？这张床倒是不错。”我微微挪开头，笑着睁眼说到。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张黑着的脸不再国色天香，娇美欲滴。依然白皙的肌肤衬着尖挺的鼻梁，深邃的眼中邪魅纵生，黑发如瀑布般散在肩上，几缕额前的刘海搭在红润的唇上，衣领大开，露出明显的喉结和结实的胸膛。我愣是没有往下看。
“看够了吗？”他的声音竟然变了。沙哑低沉，是蛊惑地很。“还说我是女人吗？要不要再往下看？”他的手指搭着我的下颚。那姿态，绝对挑逗。
“渝，你……你到底是男……是女啊？”糟了，结巴了。
“你说呢？”他竟然爬上了床，径直躺到床的内侧，而我还傻傻地转过身去，目光像粘住了一般舍不得放开。邪与美的完美结合，如同艺术品一般值得细细品味。
“无羁还从来没有这么看过我呢。”他搂过我的腰肢，将我放在胸前。当我整个人都趴到他的身上时，才感觉到他很健壮。可花千淼明明无比瘦弱啊。肆无忌惮地扒开他的衣襟，往他的胸前腰下一路摸去。蛮结实的，手感也不错。那他怎么做到的呢？我困惑地望向他。
渝的眼中起了一层薄雾，脸颊有些绯红。突然头上一轻，帽子已被摘去，不一会儿长辫也被散开。他的眼睛有点红。那是**的暗示。我的心一凛。一点也没变。轻轻将手心覆在他的眼上，头靠向他的颈间。
“对不起。”身下的人一颤。久久没有声音。“先做朋友不好吗？我怕了形影相吊，更怕花前月下。我的心找不到了。”
“好，等我找到你的心。”
“渝，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里。”
“从今天开始，我独孤渝誓与纳兰无羁同生共死。”
“真好，今晚就算死也有个垫背的了。”兴奋过度的结果就是得意忘形。重获友谊的喜悦冲昏了我的头脑，导致行为不经过大脑。等反应过来，我才意识到，我狠狠地啃了渝一口，还是在嘴上。三年婚姻养成的坏习惯的严重后果就是我被立马压在了床上，被吻地喘不过气来。他迷离的眼神让我心神一驰。
“是你惹得我——”
“不是故意的——”
“你得负责消火——”
“自己解决不是更容易嘛——”
“我美不美？”
“美……”
“要不要我？”
“不要……”
“可我要你——”一声闷哼。“纳兰无羁，不要乱踢。”
“自找的。”又一声闷哼。“独孤渝，你竟然也会武功。”
“而且比你厉害。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声音一掐，我轻巧地翻下床。渝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衣领大开，眼神所到之处竟然激起了我的**。他比前世出色了何止百倍。再次遇到他，我是欢喜的。一种没来由的归属感，知道自己不再孤独的喜悦。只是，那不是爱情。
被点了**的渝一脸愤恨。我淡淡地看着他，心中恢复了平静。“我得到大堂去会会那个人。听说千醉楼是你的产业，如果砸了你的场子，千万别心疼。”
渝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抱怨：“又不是第一次给你收烂摊子了。”呵，从前的确没少给他惹麻烦。
手指一弹，手心的一枚铜板撞上他的右胸。他身子一晃，已然站在了我的面前。我揽上他的腰，将头轻轻靠在他身前。“我有预感，这个人不简单。我在渺云客栈泡了他的温泉，一定是被他发现了。”
“有我在，谁也奈何不了你。”穿梭在发间的手指异常柔和，我的心也渐渐柔软。
“知道你厉害。等办完了这件事儿，你和我一起走吗？”
发间一紧。“有顾虑吗？”
“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过没关系。羁儿想去哪里？”
“京城。我要去看我二哥。”
“好。”
抬起头，对那张帅气邪魅的脸灿烂一笑。“我有个主意。我代你出场，如何？”
他的嘴角勾起一弯了然的笑容。“我也没打算变回女人。今晚，你就是我千醉楼的花魁。来，让妈妈给你打扮打扮。”
“好啊，好久没有正正经经做个女人了，今晚一定要玩个痛快。”
当端坐在镜前的我望着里面气质犹兰、淡若昙花的人时，不免一愣。有多久没有如此细细地打量身着女装的自己了。半年多的流浪在眉宇间留下了更多淡然出世的遥不可及，闪着柔光的眸子如深潭般引人。不是美人，却韵味悠长。渝仔细地为我绾起长发，从身后将我搂在怀中。
“你永远都是这么独一无二，怎么看也看不够。我怎么忍心放手。”
门外响起脚步声。“红，到大堂等我。”
“是，主人。”
我一愣。“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独孤山庄少主，千醉楼花千淼，红刹宫宫主。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也有很多话想问你。办完今晚的事情，我们再好好聊，行吗？”
我无声地点点头。渝的身份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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