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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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这里死的人太多那些怨魂散不开还是这几天的天气不好,到处吹着凛冽的寒风,还弥漫着奇特的雾。
阴暗的角落里,一个中年人轻轻地叹气,道:“那几个人还不肯投降么?”他身边一位面目清秀的女子像一个乖巧的女儿,轻轻地点着头。中年人负手站在一株已经凋谢的樱花前,他的脸隐藏在那些奇特的雾之中,道:“我们是不需要不听话人的。”
那个有着一张清秀脸庞的女子表情忽然黯然下来,轻声道:“我再劝劝他们。”
中年人看看清秀女子的脸,道:“在帝国的利益面前,这些人的生命不不值一提的,儿女私情更是不值一提的。明天的此刻我见不到他们站在这里就应该让他们的头颅放在这个地方。”
那个清秀的女子点点头,向关押霍忌的那个小屋走去。中年人道:“等等。我让你杀的那个身上背着一把刀的那个人找到没有?”
清秀女子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只见过杜弃拿着一把刀。”中年人道:“我让你杀的那个人不是杜弃,再说杜弃现在做的事很让我们高兴,即便是他,也不能杀他,等他没有价值以后,他自然会死。”
酒井惠子笑盈盈地站在小屋的外面,高高的铁丝网外面围着许多手持冲锋枪的士兵。里面的人虽然有一定的自由,但却是被当作特别犯人对待的,所以看管他们的都是能一口气打几百发子弹的机关枪。
酒井惠子这次没有劝他们,而是看了他们好久,轻声道:“明天的现在如果你们出不来的时候你们就永远出不来了。”说完眼睛在霍忌脸上停留了很久,似乎有泪水滑出。
霍忌笑嘻嘻地说道:“这些天我可一直在想你那美丽的身体。”酒井惠子心里脸上忽然多了一抹笑容,道:“谢谢你还记得我。”
酒井惠子是流着泪离开的。
唐禁看着霍忌,表情奇怪,道:“这个女人怎么会哭呢?”霍忌瞪了一眼看唐禁,想大骂几句,可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愣了一阵,向小屋里走去。狄杀道:“他们终于要动杀机了,他们的耐心也实在太差了。”
唐禁扶扶他的黑框眼镜,没有丝毫快死时的紧张,笑道:“看来我们真的要死在这个地方么?”狄杀瞟了一眼唐禁,道:“唐先生现在都不说实话,不做实事。”
唐禁忽然笑道:“我发现你越来越聪明了。”狄杀道:“那两个逃兵来时我就想到一定会有一位重要的人物会来,那两个逃兵被童四爷重用后他们一定把很多炸药埋在了童山的很多地方。否则以唐先生的聪明才不会轻易出动的。”
唐禁道:“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狄兄弟,无论什么秘密到你嘴里就不是秘密,出去后如果不能和你成为朋友一定会睡不着觉的。”霍忌从小屋里奔出来,急急问道:“我们能出去?”
唐禁拍他的脑袋,道:“小声点。”
狄杀道:“可能能出去,也可能被炸成一片废墟。”唐禁忽然道:“如果咱们都能活着出去,出去后你们能不能替我办件事情。”
狄杀道:“我是不会答应你任何事的。”唐禁苦笑道:“那你们活着出去记住是我救你们出来的就行了。”
深夜。探照灯从四面打来把小屋这里晃的如同白昼。唐禁手里捏着一根导火线,关在这里的每天他无时不刻不在寻找这根牺牲掉他好几个兄弟的东西,他本来是想点燃这根东西的时候他不在这里,而是在另一个地方看这里的烟花。
没想到狄杀提前一步公开了酒井惠子的身份,害得他也被囚禁了起来。他也没有把握能不能在炸药爆炸后活着离开这里,所以很紧张。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如果冒着生命危险一试,也许可以活下来,如果不试,他们则肯定得死在这里。
狄杀已经拿出了他的刀,他正在屋里寻找石头,希望用力砍下去能撞出火星,然后引燃这根唯一能救他们的导火线。可是他失望了,日本人囚禁他们的这个地方,除了泥土还是泥土。唐禁已经有些焦急,狄杀也感到命运弄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丝可以活下去的希望,却偏偏没有火引。
每一个不把死亡看成一回事的人,其实当真正要面对死亡时发现他其实并不想死。
狄杀不怕死,可是当死出现在眼前时,对未经历的生活却又有一点点眷恋。
霍忌眉头紧锁,紧握双手,似在下什么决定,之后猛地从背上抽出了一把刀,狄杀和唐禁都吃了一惊,奇怪地看着霍忌从背上拨出的那把刀。他们奇怪这把刀是因为这把刀竟然和杜弃的一模一样,都是通体乌黑,只是霍忌手中的刀要比杜弃的短两寸,而且是薄了许多,所以才能很容易地绑在背上而不被人察觉。
唐禁看着霍忌,良久问道:“为什么现在你才拿出你的刀?”
霍忌道:“因为现在拿出来我们就能活下去。”唐禁道:“那你以前为什么不把你的刀拿出来。”
霍忌想到在后山遇到的那个清秀女子,叹了口气道:“我不拿出来是我想活的长一点。”
狄杀还想问,霍忌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他妈的,你们能不能别再叽叽歪歪。日本人可没心思听你们在这里讲故事。”狄杀捡起刀劈向霍忌的刀,溅出的火花落在了唐禁手中的导火线上。
霍忌问唐禁:“这根导火线多长时间就能引爆炸药?”唐禁道:“一个小时吧。”
半个小时后,霍忌忽然冲出小屋对站在哨台上的日本士兵大骂道:“操你们日本鬼子全体的妈。”那个日本士兵听不懂霍忌在说什么,可他听得懂酒井小姐的话,酒井小姐说,如果有异动,立刻射击。所以子弹扫射了过去。唐禁本来修养很好,这时大骂霍忌找死。
密集的枪声嗒嗒打在水面上。
警报声在童山的上空响起。一直在屋里对着镜子看自己脸的酒井惠子忽然僵在那里,心里说不清是欢喜而是悲叹,不知道那个曾经强暴过他的人是死还是活着。她对那个人活着实在没有太大的希望,她不想看那个人的尸体,擦擦脸上的泪珠向童四爷那个密道走去。后山的那个小屋里一个中年人正在怔怔地看一个牌位,上面写着:霍天弃之位。
酒井惠子走进来时,中年人把头扭向窗外,问道:“他们死了么?”酒井惠子道:“警报已经响了。”中年人叹口气,道:“他们死了我就心安了。”
中年人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因为他听到几声巨响后,大地开始摇晃起来。酒井惠子的脸上也出现一道难以置信的表情,喃喃道:“不可能。”
人间地狱已不能形容这里发生的一切。
曾经的繁华曾经的风花雪月都在一刹那化无虚有。
月光如水洒在这荒凉的山头,原本这里就荒凉么?
还没有人醒来,醒来的人也只是在呻吟,痛苦的呻吟,他们不相信一个活的很好的人竟然这样就轻易地离开属于自己的一切。狂风吹着这片废墟之地,不祥之地,吹起了黄沙,也吹走了岁月。一年前这里还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还是人们以为的天堂,可转眼间这个所有人喜欢的天堂,竟然变成了地狱。解脱了那些薄命女子的命运,也解脱了童山。
虽然这种解脱,是死亡。
很多人在这里留下过脚印、血痕。现在都不存在了。当有人明白再强的功力在炸药面前也是微不足道时心情就会变得很不好。狄杀第一次感受这种恐怖的东西,他也没想到这世上有一种东西能把整座山一下消失不见。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摸摸手中的刀,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么的不堪一击。他看着眼前的废墟,他的眼睛竟然还看到一支樱花,想到这么多人活着的时候每天在看樱花,现在却变成它的肥料,他想明年这个地方的樱花一定很好看。

尽管这里的一切已经炸的不成样子,可是狄杀的手里还捏着那个酒壶,酒壶里的酒已经流到他的肚里。他轻轻地咳嗽着,抬头看那凄美的月光,周围突兀而立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那些曾经局限他自由的铁丝网斜斜地搭在那里,那些曾用来监视他的哨台连一点它曾是哨台的迹象也没有,其上的那些端着枪的士兵更不知去了哪里。
他倒感谢他选择小屋作为他起居的地方,因为那两个逃兵没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放置炸药。有谁能想到这里曾有过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想到陆云徵月,他的心里不由一痛,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是炸死了还是被酒井打发到了别的地方。炸药的威力实在太大了,狄杀竟然在萧索的风中忍不住轻轻地颤抖,之后他倒了下去。倒在那些成为粉末的尘土上,晕了过去。
第一缕阳光照在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被白雪覆盖。狄杀的脸端眉梢,都凝着冰霜,似乎睡着了。他是被冻醒的,醒来的第一件事想喝酒。
后山。那个中年人在那块巨石背后,盯着前面的废墟。旁边立着一个清秀的女子,她的眼睛里竟然露出一丝欣慰,因为她看到在雪中饮酒的霍忌还活着。酒井惠子清秀的脸上即便生出残忍的神情,也让你觉得可爱,她的声音似乎不像是用来杀人的人,她低低地说:“要不要现在过去杀了他们?”
中年人道:“算了吧。你不会杀他们的,你不可能完成我给你的任务,看来还得平田君出手,他比你可好多了。”那个清秀女子把头低的更低,说不出话。
中年人道:“那个……姓霍的青年身上真的没有刀?”那个清秀的女子摇摇头,道:“我没有见过。”
中年人道:“你跟他睡觉时也没发现他身上有刀?”那个女子的脸忽然红了,甚至有几分羞涩。中年人叹了口气,道:“我本想以你是女人这一天生的杀人利器对付他,没想到你竟因为跟他睡了一觉而莫名奇妙地……唉……”
唐禁睁着眼睛,他身上已经没有一丝的力量,脸色铁青,躺在雪地上对着空荡荡的天空一句话也不说。好久,他看看在雪中喝酒的那两个人,挣扎着坐起,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两位大好男儿……”霍忌摆摆手,有气无力道:“我是不会参军的,我有我的事。”
唐禁道:“我不是让你们参军……”狄杀道:“我是不会加入你们军统的,我也有我的事。”
霍忌忽然夺过狄杀的酒壶道:“病鬼,我想多知道一点你的事。”狄杀看霍忌嬉皮笑脸的表情,忍不住笑了,道:“我也想多知道你的一点事。”
唐禁感兴趣地看着这两个人,霍忌想了半天,摇了摇头,道:“算了。”
狄杀站起身,看这座一夜间变成孤零零山头的地方。唐禁已经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山下走去。蜿蜒曲折的山路脚下有一支规模不大的黑衣人,他们是来接唐禁的。
唐禁看到这些人才知道这一切不是梦,他有些累了,闭上眼四肢轻轻地舒展开,让他们抬着他,向不远处宽敞的地方走去。
狄杀看着唐禁消失的地方,道:“没有想到唐先生还是一个人物。”说完更感觉到自己的孤单,无论做什么都是一个人,如果死了没有人会知道,可是活着又没有什么乐趣,他还得去寻找那个道士的故人。他看看后山的那块石块,它依然没有倒下,还伫立在那里。
他也知道自己也不能倒下,他还得走很多地方,走很远的路。他看那个有着怪脾气的霍忌,知道他们其实是同一种人,自出生的那一天就注定要踏进进江湖这趟水中,做着一些他们本不愿做的事。
霍忌拍拍狄杀的肩膀,笑道:“你这个病鬼以后就是我的朋友,如果你做完你的事,咱们一起去战场打日本鬼子。”狄杀笑着点点头。霍忌问道:“你准备去哪里办事?”
狄杀的脸忽然有些阴暗,看着遥远的地方,摇着头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是先找到阿月。”听到狄杀的话,霍忌忍不住转动着脑袋四处看童山,他希望能发现什么人的身影,看了好久,苦笑着叹气。
孤独的人向来只是由寂寞陪着他的。霍忌本想和狄杀一道走,可狄杀不想和他一起走。看着狄杀消失在山的脚下,霍忌也准备去他该去的地方,他也不知道该去往哪里。他怔怀看了半晌身后的后山,才抬起那双已经走过千万里路的脚。
雪地上留着一道浅浅的脚印,中年人盯着风雪中的脚印发愣。可能他也感到了冷,缩缩身子,在那名清秀女子的陪同下,向大道上停着的那辆车走去。在这个时候能坐车的人并不是很多,他坐上车后就闭上了眼睛,他轻声地吩咐着坐在副驾驶座位的一个人,交待着一些事。他的眼睛在打量漫漫荒原上那个踽踽独行的青年,他的身体虽然已经开始摇晃,可他的脚步还是没有停下。
中年人看着那个倔强的年青人忽然感到可怕,如果被这样一个人追着,他能躲过他的追击么?他不想再想这些未曾发生的事,只想快一点离开这里。
他旁边那个清秀的女子一直在看外面白色的世界,直到什么也看不到了,她的眼睛还没有回到车里。
狄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上走着,头上已经结满了冰,每走一段距离,他就停下来喝几口酒。这些酒不知是在给他热量还是在壮他的胆子。他在童山呆了好几年,现在已经不太习惯走路,他忍不住对着漫漫的大雪叹息。
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远处平坦的雪地里,有一滩异常夺目的血,那些血已经都渗入积雪之中。接着他便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藏在雪中的眼睛。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那双眼睛的功击。他不喜欢杀人,可要杀他的人他是一定不会放过的。紧迫的杀人气氛他感觉的很清楚。
他站在那滩血迹前,轻轻地咳嗽着,似在提醒别人他现在是个病人,你们可以用放马过来。
雪白的大地上果然走出几名身着白装衣服的人,他们的脸也都被白色的布蒙着。狄杀能看到的只有他们的眼睛。他的刀是说明了他们的身份,锋利无比的日本军刀。
狄杀咳嗽道:“各位在这里一定等了我很久了。”
为道的那人冷冷道:“我们不是等你的。”狄杀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那人道:“你发现了我们,所以不可能走了。”
狄杀看看地上的血迹,道:“想必流出这些血的这位人也是发现你们了。”那人道:“不错。”
狄杀道:“那你们动手吧,我还要赶路呢。”那人狞笑一声,道:“我还没有见过一个想死的人让八大金刚一起动手的。”
狄杀有些茫然,道:“八大金刚?”他们八个一起向前聚拢,他们手中的刀也在向一起聚拢。狄杀轻蔑地看着他们,握紧手中的刀。他们跨出了第一步,接着第二步,然后他们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此时,远方忽然传来嗒嗒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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