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四节 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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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安楚王府出来,甄照一脸的铁青,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只是恨恨的看着自己,一言不发,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一路上赔尽了小心,可是看上去,他仍然在生自己的气。
马车才转过街角,便看见满街都是大车,不用想,便知道长平王到了,想必过完大君的生辰,长平王便要回自己的属国,等待明年可以重回帝都,一般这个时候,按照惯例,长平王会到父亲府中感谢父亲对无炎的照顾,同时将今年的贡品目录上呈,公事一了,长平王便会在宰相府中暂住至离开帝都之日,外人看来长平王与宰相的关系亲密无间,其实局里的人都清楚,那是大君为了监视长平王。
下了马车,甄照一言不发的回了房,不及追问,便被管家唤到了前厅,长平王果然在前厅与父亲细谈今年贡品的目录,无炎百无聊赖的坐在下首,看样子,已然被这些繁琐的事务弄得烦不盛烦,一见自己,便两眼放光,似乎见到救命恩人一般。
“回来了,见过长平王。”
行了礼,长平王一边用上等的绢巾拭着满额的汗,一边连声的寒喧,“好了,好了,一年不见,阿宁越长越斯文了……。”
面前的长平王,穿着千蚕丝的白色王袍,用金线绣着七爪金龙,与大君的龙袍仅有颜色和龙爪数目的差别,大君的朝服是紫红色的,绣的是九爪金龙,只是两爪的差别,便是大君与属国大王的差异。
长平王很胖,是个和气的小胖子,白白的,就像一个发酵得太好的面团,清秀的眉目依稀与无炎相似,可是无炎清隽、冷傲的气质显然是来自他的母亲,他一边寒喧,一边怜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全然忘记了是在和自己说话,只是皱眉盯着自己的儿子,“无炎,是不是帝都的夏天太过炎热,你瘦了许多。”
“王爷,其实这里的气候和您的属国差不多,只不过我听说最近军校里考了期中试,想必无炎用功,所以清减了。”
“唉,宰相,真不知那是什么学校,我去接无炎时,满地跪着学生,无炎身子单薄,怎经得起这样的惩罚,我心下便慌了,幸好他在房里睡觉,那些教官,也是为人父亲的,怎能待学生这般的严苛?”
父亲满面的笑,却不着言,长平王兀自说了下去,“我见了那些被褥,粗砺得紧,躺在上面,怎能安睡?我要把无炎的被褥统统换成丝绸的,校长却不准许,说了一通校规军规,我一听无炎什么事都要做,起床、叠被、穿衣服……,我一听便恼了,你说无炎在学校里过得这是什么日子?待我走时,我要留几个侍女去侍候他……。”
忍不住便要笑出声来,长平王爱子心切,把军校当成了他的王宫,不知道校长在听说这些无理的要求时,会不会哭笑不得?躺在丝绸的被褥上,还会想去打仗吗?在学校里,人人都是一般模样,突然身后跟了几个侍女……,那情形只是想一下,便笑得要昏过去。
“王爷,无炎是在军校。”
“军校?”那张胖成面团的脸,那双只有一条缝的眼睛突然张开了,满目的愤怒,“我道是谁那么无聊,原来是楚卫宗,明日见了他,看我不好好的教训教训他。”
“王爷,军校的校长是太子殿下,”父亲微笑着解释,看不出一丝的嘲讽,“我也曾去军校巡视过,看到那个情形,我也没办法,将来若是上了战场,多的是比那更恶劣的环境……。”
“宰相……,”长平王惊呼失声,“你是说无炎还会上战场?”
“不,不,王爷不要多虑,世子是不会上战场去的。”
看样子,长平王仍是惴惴不安,不住的打量无炎,似乎害怕他一转身,就会被送到战场上去一般,无炎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阿宁,无炎坐了这许久,想必也乏了,你陪他到园子里走走。”
“对,对,无炎,你去走走,阿宁,小心仔细些,别让无炎崴了脚。”
走到后院门口,这才笑出声来,“无炎,你都快成年了,你父王把你当三岁的小孩子,还怕你崴了脚。”
“他就是那样的,在军校里,可把校长气得够呛,他说被褥太粗糙了,非要换成丝绸的,校长不同意,他吹胡子瞪眼睛,还把武昭怒斥了一顿,可惜你没看见武昭当时的面色,”无炎的神情轻松了,一双秀气的双眸不住乱转,“阿宁,你带回的那个孩子呢?病好了吗?”

“好了,刚才我们去安楚王府拜谒安楚王,本来好好儿的,突然生气了。”想到甄照,不由愁眉难展,的确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会着恼,难道自己说什么得罪了他?
“生气?是不是云罗一出现,他就生气了。”
“好像是。”
谈笑着走进后堂,还未进屋,就听见一阵一阵瓷器破碎的声响,几个下人慌慌张张的从屋里跑了出来,个个儿都是鼻青脸肿,“怎么了?”
“甄少爷一回来就发火,把所有的东西都砸了,我们想救几个,可是少爷你看……。”
看着下人们指着脸上的伤,西门宁有些愤怒,“他打你们?”
“不是,是不小心砸伤的。”
走进屋子,满地的碎片,没有一个瓷器是完整的,甄照瞪着眼睛坐在窗前,绮云坐在床上,神情平静,想是早已习惯了甄照的举止,小心翼翼的避开满地的碎片,回过头叮嘱宁无炎,“小心碎片,有的非常锋利。”
跟在西门宁身后,一眼就看见那个孩子,没有一点儿愧疚的表情,只是瞪大眼睛看着西门宁,满面挑衅的神情,只是病后身体虚弱,面色苍白,虽然装出恶狠狠的模样,却不怕人,那双透明的黑眸,就像一汪幽深的水,衬着他面上的神情,倒觉得可爱。
“阿照,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是啊,不舒服。”
“我叫人去……。”
“是不是我很丢脸?”
“怎么会?安楚王很喜欢你啊!”
“是吗?那为什么你不把你的云罗郡主介绍给我呢?”
这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刚才仓促之间,的确忘记了把云罗介绍给甄照,只不过大家都已经清楚对方的名字,何必重复介绍个不停呢?
“你不是已经知道云罗了吗?”
“是啊!我是知道她了,她却不知道我。”
竟是这样,看上去,阿宁仍然在疑惑,要说安楚王势利,那是举朝皆知,不过云罗的性子自己清楚,如果轻慢了甄照,想是因为一见阿宁,便忽略了周遭的一切,眼里只有阿宁一个人而已,其实也没什么奇怪,无论在什么地方遇到云罗,只要阿宁在,其他人都被忽略。
“下次见她,我一见把她介绍给你。”
良久之后,阿宁终于说了一句话,想补救自己的过失,甄照怎会轻易让他过关,宁无炎这般的想,不再理睬他们,只是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碎片,走到案几旁,提起茶壶,四处寻找良久,都没有找到一个完整的杯子,只好以口就壶,喝了几口已然冰凉茶水。
奇怪的是,和自己想像中不同,甄照只是冷嘲热讽的几句,并没有紧追不放,甚至主动道歉,说要收拾一地的碎片,只是他的脚才放到地上,就被碎片戳伤,整个鞋底都浸湿了,抖了好多的药粉,才勉强止住了血,这样一来,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白得就像透明一样,冷眼看去,西门宁一脸的歉疚,似乎他和甄照的身份掉了个个儿,本应无理取闹,觉得歉疚的人,一脸的愤慨,而本应愤慨的人,却是一脸歉疚。
“阿照,过几天是大君生日,我们一同进宫玩玩。”
千想万想没有想到西门宁竟然邀请这个没有任何品级的游民进宫里去玩耍,若让大君知道,可是欺君的大罪,正要劝阻,甄照已经兴致勃勃的追问起宫里的情形,顾不得自己的举动有失礼仪,大声的打断了甄照,“阿宁,你疯了,没有等级的游民进宫,是僭越之罪。”
“什么是僭越之罪?”也许被自己的神情吓坏了,甄照紧紧的握住绮云的手,小声的追问,“要杀头吗?”
“何止是杀头?会诛灭五族的。”
屋里顿时寂静得连针掉落的声音可清晰可闻,甄照眨着眼睛,看着西门宁,许久,他才轻声道:“阿宁,若是这样,我不去了。”
“没关系,我求父亲让你扮成随从,要不无炎,甄照扮成你的随从,没有人会查的。”
这个家伙!气得无言以对,他知道大君一向宠信自己父子,宫里的人对自己也是另眼相看,自己的随从不会受到严密的盘问,这家伙一定是早已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顾危险,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信誓旦旦要将甄照带进宫去。
“是吗?这样做,我有什么好处?若没有好处?你怎知我会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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