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回 虛實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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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晚秋,風高氣爽,拂過了眾人的臉,卻不留下一點印記。
張郃一行人往樹林的盡頭趕去,這森林並不大,兩旁各有一條道路,在盡頭處交會,而這兩條路中間的,便是那森林。
這森林面積雖然不大,但卻異常的茂密,要在裡面找人並不容易,加上兩旁道路平坦,張郃選擇走道路是非常明智的決定。
「還有多遠路程?」張郃看了看前方,似乎仍有一大段路要走。
「還有二十里左右。」旁邊的士兵答道。
張郃點了點頭,心中卻在思量著。
另一邊廂,魏延軍也在趕著路。在森林中,士兵行軍的速度被減慢,茂密的樹枝更不時阻擋了他們的視線,萬幸的是,樹蔭也為他們擋了不少陽光。
「報!敵軍似有先頭部隊往道路跑去了!」探子報道。
「先頭部隊?」魏延一聽,立刻想起了張郃這名字「兵力呢?」
「約有千餘騎兵。」探子答道。
魏延一聽,頓時猜到張郃的用意,暗叫不妙之下,卻又想不出破敵之法。
「敵軍此舉,難道是要截住出口?」參軍疑道。
「我也正這麼想,」魏延擔憂的點了點頭「周亞夫在後面緩緩緊隨,怕是要來個困獸之鬥吧。」
「戰又不是,退又不是,該當如何?」一個副將吃驚道。
一時間,軍心散渙,人心惶惶,別說要戰鬥了,就是要合力逃出敵人的包圍網就已是相當困難了。
「張郃的部隊兵力不多,不如奮力衝殺,應可突圍而退。」魏延輕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
「只是平原之地,騎兵戰力甚高,加上我軍疲憊不堪,只怕...」參軍則顯得甚不樂觀。
「目前已無他法。」魏延冷冷的說畢,回身而去了。
樹林連綿約三十七里,正是當天張郃在地圖上看到的距離。
張郃善於利用地理的優勢,三十七里對於步兵而言算是不短的距離,但是對於騎兵而言,這卻是一個非常短的距離,只要運用了平原這個優勢,騎兵和步兵的差別便高下立見了。
「我言...」周亞夫對身旁的副將笑道「若張郃成功趕在魏延的前頭,此戰魏延必敗無疑。」
「張將軍兵力不多,周將軍為何如此自信?」副將不解地問道。
「以逸待勞,」周亞夫笑道「關門捉賊,還有不戰而屈人之兵,張郃這是三連環計啊...」
森林盡頭處,塵土揚起,在朦朧間,隱約看到一支精銳的騎兵屹立於此,好不懾人。
「看來還是要硬拼了嗎?」魏延冷冷道。
「主公不用憂慮,我們死當跟隨!」一個副將厲聲道。
「對!」
「死就死吧!」
「上!」
魏延回過頭來,看著這群士氣高漲的士兵,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這便是他平時妥善對待兵士的結果吧。
「森林有動靜了。」一個官兵指著不遠處的樹林道。
張郃點了點頭,眾人都屏住了呼吸,注視著那個蠢蠢欲動的草叢。
頃刻間,殺聲震天,樹林裡果然殺出了一支軍隊,為首的正是魏延。
面對著來勢洶洶,絲毫不見疲態的敵軍,張郃顯得有點意外,但是他是何等的良將,面對如此境況仍臨危不亂,把手一揮,排出了一個陣形。
「敵人要突擊了!注意分散!」魏延看在眼裡,洞悉出張郃的策略。
那是鋒矢陣。
暗處,一個人露出了笑容。
張郃一聲令下,騎兵隊緊隨其後,往魏延軍突擊過去,那鋪天蓋地的攻勢相當嚇人,加上張郃的統率能力本來就相當的高,在短兵交接的情況下,魏延軍死傷不知其數,而漸見疲態的魏延亦身中數劍。
眼看勝利在望,張郃忽聽身後傳來一陣喊殺聲,轉頭看去,竟是魏延軍的打扮。
「援兵!?」張郃大吃一驚,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是軍師!」遙遙的將旗中,兩個醒目的大字清晰可見,那正是「司馬」二字。
魏延軍見援兵來到,士氣頓時大增,反而張郃軍腹背受敵,鋒矢陣一時間轉不過來,被司馬懿所領的部隊從其脆弱的後方大殺一陣,張郃軍慌忙逃竄。
「你這混蛋,早就這兒埋伏好了嗎?」魏延走上前,半開玩笑的罵道。
「你兵敗那一天,我就埋伏在這兒了。」司馬懿笑道。
「我在洛陽的時候你就來了?」魏延顯得有點詫異。
「你在攻洛陽的時候我就擔憂了,你兵力不足,就算攻下了也不會抵擋得了多久。」司馬懿像是早就算好一般,輕輕的笑道「我料到你會逃到函谷,而從關隘回到河內的道路,也只有這一條路。」
「加上張郃這人你最清楚了吧?」魏延也猜到司馬懿要說什麼了。
「他最擅利用地理,這裡是險地,也就是他最拿手的地勢,我算好了這些,大概猜到你們會在這裡開戰。」司馬懿指了指身後「那個位置的確不錯,敵人的弱點完全被我看到了。」
「你是指鋒矢陣的弱點?」魏延對於陣法並不太熟諳,說到這裡,他臉上倒是現出了幾分好奇和興奮。
「鋒矢陣就像一支箭一樣,前面是矢,後面呢?」司馬懿比劃著手勢,帶著微笑問魏延道。
「羽毛。」魏延一聽就明白數分了。
「鋒矢的攻擊力和機動俱佳,只是其後方相當脆弱,只要找一隊精兵從後衝擊之,必破無疑。」不同於魏延,身為一個軍師的司馬懿,其陣法的造詣是非常高的。
魏延笑了一聲,這時張郃軍早已退到遠處,而他們也就緩緩的退回河內,畢竟是免去一場惡戰了。
另一邊,張郃領著殘兵敗將回到本陣前,只見周亞夫一臉詫異,好奇的看著張郃。
「發生什麼事了?」周亞夫的語氣雖然聽起來平和,不過那只是他說話的習慣。
馬懿似乎早就埋伏在山谷裡,當我擺開陣勢,正想衝擊魏延本隊時,司馬懿從後方殺出,破了我的鋒矢之陣...」張郃一臉慚愧,顯得有點無地自容,又有點不忿。
「此非你之罪,」周亞夫悠然的笑了笑,但明白人一眼卻可看出,他的心裡是有點擔憂的「司馬懿以奇兵獲勝,這也是我們料之不及的,反正魏延已退,洛陽亦攻陷了,魏延此人,便當是放他一馬罷了。」
張郃一臉懊悔,心裡更是複雜萬分,因為擊破他的司馬懿,正是他以前的上司。
曾經尊敬的上司,如今竟成為了自己的敵人,張郃也是個鐵錚錚的男子漢,可以想像到此刻他心裡是多麼的掙扎跟猶豫。
三天後,李世民一行人離開了晉陽,在洛陽城下了腳。
「呂布這人狼子野心,我是最清楚不過的,為何陛下...」張郃一臉不可置信的說道。
「我以真心待之,他亦必以真心待我。」李世民牽強的笑了笑,他口中是這麼說,恐怕他心裡並不是這麼想吧。
「呂布殺之可惜,不殺又是一隻狡猾的豺狼,最好的辦法,便是把這隻豺狼變成一隻獵犬?不是嗎?」李靖笑道。
「有可能嗎?」周亞夫則是皺了皺眉,顯得不太相信「據說呂布這人反覆無常...」
「不必多言,」李世民舉起了手「我會離開晉陽,就表示我相信他,就如李衛公所言,你不去相信他,他又怎麼會效忠於你呢?」
眾人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只是彼此的心裡都很清楚,呂布這人,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北平城下,數十列軍隊排好陣型,而站於前頭的,正是在不久之前攻下平原城的樂毅。
多爾袞靠在城牆上,一言不發的觀察著城下的敵軍,他發現敵人的兵力並不多,即使探子未能帶來有用的情報,但是目測看來,樂毅所領之兵不過二千餘。
雖然兵力不多,但是多爾袞臉上的愁容仍在。
「在愁什麼?」說話的,是號稱滿州第一勇士的清朝猛將-鰲拜。
「說了你也不懂吧?」多爾袞半開玩笑的答道。
「那個樂毅的來頭好像是不小,」鰲拜一臉不以為然的笑道「但充其量也是個將軍,不會親自殺敵的將軍,再強我也瞧不起。」

「你知道嗎?」多爾袞聽畢,不禁笑了一聲「戰將上只有四種人:兵將帥參。」
「...」鰲拜沉默了數秒,然後像是自嘲的笑了一聲「你知道我漢語不好。」
「簡單的說,你是將,樂毅是帥,兩者的意義並不相同。」多爾袞道。
鰲拜不解的皺了皺眉,似乎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
「這麼說吧,帥是統率軍隊的,而將則比較廣泛,或統率,或殺敵,或護衛。」多爾袞搖頭晃腦的說畢,然後刻意的停頓了一下「一個好的將帥,並不需要親自殺敵,只需要麾下的軍隊取得勝利,那便是帥。」
鰲拜又想了一下,彷彿明白了似的,眉開眼笑的點點頭。
「說回正題吧,那你又打算如何?」鰲拜收起笑容,一臉嚴肅的問道。
多爾袞依然一臉愁容,只是搖搖頭,嘆了口氣。
「樂毅再強,也只是靠攻城器具來硬攻,不如撥五百精兵予我,今夜趁黑出城,混入敵營破壞,如何?」鰲拜見多爾袞默不作聲,顯得有點納悶。
多爾袞轉過頭來看著鰲拜數秒,笑了笑,又把頭轉回去了。
「你這人就是這樣!」鰲拜一臉不爽的叫了一聲,然後轉身離去了。
多爾袞毫不在意的笑了一聲,然後回過頭去,臉色又凝重起來了。
是日,樂毅沒有擺開陣勢攻城,彷彿他感覺到敵人有一種,不簡單的感覺。
「多爾袞...」樂毅搔了搔頭「這名字聽起來,好像不是漢人吧...」
旁邊的副將和參軍都點了點頭,對於守城的多爾袞和鰲拜,他們都一無所知。
而樂毅也注意到他們的表情,立刻意識到一樣重要的東西...
「若你們也不認識他的話,只怕他也跟那個什麼岳飛一樣,也是唐朝之後的人吧?」樂毅輕皺眉頭,臉上一陣憂慮,看來敵人的身份的確令他非常在意。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對我們應該會很熟悉吧?」一個參軍恍然道。
樂毅苦笑著點了點頭,彷彿想說,我就是這麼想的。
翌日,樂毅又擺開了陣勢,連衝車雲梯都組裝好了,看來是要硬攻了。
史書中並沒有詳細記載樂毅如何用兵,故他雖然出名,但是那六十多座城是如何火速攻下來的,恐怕只有少數當事人知道吧。
「衝車隊準備!」
「三隊,四隊架起雲梯準備!」
一連串的攻城器具現於眼前,多爾袞的憂慮更深了。
「在我看來,或許樂毅並不是什麼善用計謀的將領,恐怕是個統率士兵能力極高的將領,或是極擅用攻城器具破城的將領,」多爾袞的臉色顯得有點難看,對於樂毅的用兵方式,他仍然是不甚清楚「看來一場惡戰是在所難免了。」
鰲拜只是點了點頭,沒有答話,或許是對這方面的事情一竅不通吧。
城下殺聲正起,樂毅軍鋪天蓋地的往城池攻來,而城上的弓箭手和步兵也是準備就緒,一陣凝重的氣氛不自然的散發在北平城上空。
衝車隊快速的閃過了敵人的箭矢,冒死闖過了敵人的射程,達到了城池上弓箭手的死角,重重的撞在城門上。
「大石!快拿大石來!」多爾袞喝道。
話音剛落,數聲清脆的木敲聲傳入耳中,回頭看時,卻發現已架起了數座雲梯。
「火把!把雲梯給燒了!」多爾袞又喊道。
只是火把還沒到,已有數個士兵闖上城樓,斬殺了數個守兵,直往多爾袞斬去。
「碰!」
多爾袞還沒回過神來,只見那個敵兵活生生的從身旁被擊至吹飛,直飛出城牆,重重的摔在地上。
這種怪力,還能有是誰?
如多爾袞所料,他一轉頭,只見鰲拜帶著笑容,一臉得意的看著多爾袞。
久攻不下的樂毅,於兩個時辰後退兵。
大營裡,樂毅獨坐於正中,左右兩旁的副將參軍校尉什麼的,只是一言不發的低著頭。
「有人能總結一下敗因嗎?」樂毅語氣平靜的問道,縱然如此,眾人還是戰戰競競的,可以看出樂毅在軍中的威信還是很大的。
「依雲梯上城的士兵都被敵主將鰲拜獨力擊殺,那鰲拜來頭好像不小。」一個副將語氣微抖的答道。
「...」樂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似乎也知道這個鰲拜勇不可擋。
「還有那個多爾袞,他守城的技術不錯,衝車被破了,雲梯後來也被燒了兩個,就算明天用同樣的戰法攻過去,恐怕也是徒勞無功。」一個參軍見副將說話了,也鼓起勇氣說道。
「這個當然,」樂毅道「能立於這個亂世之中的,哪能是庸碌之輩?」
「將軍的意思是...?」眾人不解的問道。
樂毅但笑不語,
他很少露出笑容。
一連五天,樂毅都沒有行動。
而立於城樓上的多爾袞,不禁起了疑心,樂毅深知兵貴神速之理,突然按兵不動,恐怕內裡有詐。
「鰲拜,今夜跟我出城探一探敵營如何?」多爾袞問道。
「探營?」鰲拜吃了吃驚,但是以他的武藝,也沒什麼好怕的,於是就爽快的答應了多爾袞的請求。
從城上看下去,樂毅營寨的擺佈十分合理,幾乎沒有任何破綻可言,因此多爾袞一直不敢採取主動出城突襲。
是夜,乘著漆黑的兩人,靜悄悄的靠近樂毅的大營。
「你來探營,是否有什麼想法?」鰲拜問道。
「以樂毅的風格來說,應該是那種火速拔城的將領,如今遲遲不發動攻勢,恐怕是有什麼後著。」多爾袞輕皺眉頭,臉帶憂愁的答道。
他一直都是這種表情,人們都說多愁的人大多短命,多爾袞便是一個例子。
只是來到了這個時代之後,他的病痛好像也不見了。
不只是多爾袞,曹操的頭痛,郭嘉的病情,似乎也好轉了過來。
不,應該是說,全然不見了。
「那是...」鰲拜雙眼瞪得大大的,彷彿看見了什麼難以置信的。
只見於敵寨後不遠處,利用了一處小山丘後方的盲點,竟然挖起了地道來。
而多爾袞雙眉依然皺著,沒有像鰲拜一樣大感詫異,或許是早有此料了。
「五天的時間,恐怕已到城內了吧...」鰲拜一臉惶恐的說道。
多爾袞也點了點頭,揮手示意趕回城內,要知道地道是最難防禦的方法。
單是猜測敵人從哪裡出來便已是一個十分棘手的問題了,更別說要做好防禦措施。
翌日的北平城,似乎都被一陣惶恐的氣氛籠罩了。
多爾袞跟鰲拜所帶來的消息,讓城內的守兵都繃緊了神經,這種氣氛,大概也讓百姓們猜到個所以來了。
「...」某酒館內,一個臉帶幾分威嚴,八字須,還留著小山羊鬍子的中年男人,悠然的喝著酒,吃著肉,似乎毫不在意城中的變化。
「這位大哥好自在啊。」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見其舉止不凡,知是奇人,於是走近笑道。
那中年男人看了看那書生,回以一笑。
「現今大敵當前,北平城已是風中殘燭,百姓們都驚慌萬分的,為何閣下仍是泰然自若呢?」那書生饒有興趣,咬文嚼字的問道。
中年男人聽著有點不舒服,皺了皺眉的,然後又是輕輕一笑。
「總之我不是內應。」中年男人笑道畢,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在下不是這個意思...」書生慌忙解釋道。
「我只能說,別把敵人的意圖想得過於簡單,」中年男人像是在說別的事情一樣,卻又有條有理的「閣下不用過於害怕,我料樂毅不會用地道攻城的。」
「地道戰法,不是非常有用的嗎?」書生皺眉問道。
「我不便說太多話,應該說,太守也太低估樂毅了。」中年男人笑道畢,從懷裡拿出一堆銅錢放在桌上「小二結帳!」
看著離去的男人,那書生不斷回想他的說話,卻又百思不得其解。
這人又是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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